第25章 不是我 明珩的心,海底的針
明珩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關注點放在這個問題的哪個部分。
老鐵?
那是一個助理該對老板有的稱呼嗎?
不過, 相對老鐵,還是後半句更重要。
于是,明珩又琢磨起舒窈問他要求的動機是什麽。
挽尊?
還是想用這樣的方式獲取他的擇偶标準, 以便她對标?
不管是哪種, 他今天都要絕了舒窈的心。
“既然你這麽想知道, 那我就和你說說。”明珩繼續保持微笑。
舒窈滿眼激動,就像是馬拉松運動員在準備放棄的時候,突然看到終點線,勝利就在前方。
“第一點。”明珩清清嗓,上下打量舒窈,“身高必須在170公分以上。”
——你只有166公分。
舒窈在本子上刷刷刷記下, 然後看着明珩, 示意他繼續。
明珩心想舒窈還挺堅強的, 第一條就把她死死拍在了沙灘上,還有勇氣聽。
“第二點,必須有海外留學經歷。”
——你都沒出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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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點, 必須是金融領域工作者。”
——你一個學新聞的,連IPO都鬧不明白。
舒窈記下來這些,不由得點頭, 說:“您說的對。您的工作專業性很強, 要是一竅不通,沒有共同話題。”
明珩:不錯,漸入佳境。
接着, 明珩又例舉了第四五六點,主要就是區別着舒窈說的。
但實際這些要求,明珩從來沒有考慮。
“好的好的,我記下了, 還要會德語是吧?”舒窈看了下這些點,“明總,類型呢?”
“什麽類型?”
“就是您喜歡的異性類型,這個才是最重要的吧?”舒窈拿筆戳了戳腦袋,“有時候眼緣,也就是第一印象,比您說的那些要求還關鍵。甚至,我覺得要是滿足了您的類型,有些要求是不是也可以稍微削弱下?”
舒窈心想你要求的這些多,哪裏容易找一個全部滿足的?
明珩不知道舒窈是這樣的心思。
他一聽這話,以為舒窈還是賊心不死。
要不為什麽她聽了那些她完全不具備的要求時,沒有任何反應?肯定是因為她還想着靠別的制勝。
明珩低頭捏捏眉心,心累。
能不能不要這麽執着了啊!
“明總?”舒窈小聲叫道,“是不好形容嗎?其實挺簡單的,比如成熟的、知性的,又或者活潑可愛的,再不濟您舉一個您喜歡的女明星也行。”
明珩:怎麽?你還想整容成女明星?
明珩嘆口氣,擡起頭,正好對上舒窈的目光。
她看着他,大而明亮的眼睛裏盛着他的樣子,濃密卷翹的睫毛像是把小扇子,透着嬌俏。她的皮膚很白,很細膩,這樣的距離,絲毫看不見她臉上的毛孔,只覺得怎麽看怎麽的……
明珩腦子裏驀地響起傅振言的那句評價:又甜又純。
明珩握緊手,別開頭,低聲說:“不要甜美的,不要清純的。”
舒窈微微一愣。
不要甜美的可以理解,不要清純的……那是妖豔賤貨?呸,性感女神。
看不出啊,明珩還挺悶騷。
明珩把舒窈聽到這句話時的那一下的反應,盡收眼底。
她只是有那麽一下沒控制好情緒,之後就笑呵呵地收起了本和筆。
可明珩知道,有時候一個人臉上笑得越是開心,心裏的眼淚越是像滔滔江水,波濤洶湧。
但長痛不如短痛。
明珩希望舒窈盡快重新站起來,笑着活下去。
舒窈今天實在是太開心了!
下了班,她飛奔到她惦記好久的法國甜品店,買了夢寐以求,吃一口就得十塊錢的蛋糕,還豪情萬丈地多買了一角給程念,之後前往醫院。
“你這是發獎金了?”
程念今天值晚班,辦公室裏就她一個人。
舒窈激動道:“差不多了!快了!五倍獎金!姐,明總他……”
程念聽完舒窈的話,靜止了好一會兒。
她放下叉子,說:“這事不對。”
舒窈舔了下小勺子上的進口奶油,問:“怎麽不對?太順利?太出乎意料?你妹妹我人美心善,就是被幸運女神眷顧。”
“不是。”程念說,“你不覺得你老板提的這些要求,在戀愛關系裏都屬于細枝末節的細枝末節嗎?就好比身高,就算差個幾公分,誰又會因為差幾公分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
舒窈抿了下唇:好像是這個道理。
“而且,”程念繼續道,“你之前給他介紹過的那麽多相親對象,難道不都和這些要求差不多?”
這話說得舒窈越發沒底。
可不過一秒,舒窈又堅定了信念,說:“這次是明總親口說的要求,我就照着這個給他找。最後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程念覺得舒窈就是魔怔了,搖搖頭,變了話題:“那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我都想好了。”舒窈笑笑,“我從今天起就為明總物色新的對象,要是成了,我不就圓滿完成任務啦?要是還不行……”
舒窈腦袋疼,不可能還不行了吧?
“要是還不行,我也該辭職了。”她悶聲說,“我得專心準備我的劇本了。”
程念覺得這思路還算清晰,表示支持。
兩人吃着蛋糕聊起別的,中途,護士過來請程念去看下病人。
舒窈看喜悅也分享了,錢也花了,也就不耽誤程念工作了。
等電梯時,舒窈在佳成婚介的信息庫裏篩選新目标。
電梯到,她也沒注意看路,差點和人撞到,幸虧身邊有位好心人提醒了她。
“謝謝啊,我……”
“窈窈?”
舒窈一怔,聞聲看去,頓時驚喜萬分。
“蔣煦哥哥!”
男人一身襯衣黑褲,個子高挑,陽光帥氣,這溫柔的一笑,引得周圍的小護士紛紛投來目光。
“你怎麽這兒?”蔣煦問,“身體不舒服?”
舒窈搖頭,說:“我表姐在這裏工作,我來看看她。你呢?”
“以前的大學老師住院了,過來看望一下。”
蔣煦見來來往往的人進出電梯,輕輕拉了下舒窈,兩人去了窗邊。
蔣煦是舒窈鄰居家的孩子,也是典型別人家孩子。
從小成績優異,高考時在海城排名第六,順利進入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
舒窈小時候總請教蔣煦一些理科的題目,蔣煦為人溫和善良,真的就是鄰家大哥哥,從沒嫌舒窈煩,除了耐心講題,還總給她零食吃。
“我媽從程阿姨那裏聽說你來了燕城,我當時就想有沒有機會遇上,沒想到機會就來了。”蔣煦說。
舒窈也沒想到這麽巧。
在陌生的城市能看到家鄉的朋友,太值得高興了。
兩人互相說了說彼此的情況。
蔣煦從事IT工作,從美國總部剛調到燕城分部來,也就兩個多月,剛剛穩定。
至于舒窈,她的從業經歷太過傳奇曲折,就沒細說,只摘了重點部分告知。
“你真的要講故事給所有人聽了啊。”蔣煦看着舒窈,眼裏全是笑意,“我相信你一定能順利考進編劇班。加油!”
兩人加了微信,約好過段時間一起吃飯便分別了。
舒窈這邊是喜上加喜。
不僅即将解決某人的大齡單身問題,還遇見了昔日朋友,心情想不愉悅都難。
另一邊,明珩在梵逸軒和傅振言喝酒。
傅振言這兩天氣不順。
去玩賽車,叫一個女人贏了不說,且不管他怎麽想翻身,這女人都能花式贏他,簡直氣死他了。
“你說這女的是不是拜師學過?”傅振言納悶道,“一個女的,賽車開這麽好,完全沒把男人的尊嚴放在眼裏啊!我生氣,我太……喂!你倒是說話啊!”
明珩垂眸,看着杯裏的酒,淡淡道:“說什麽?”
“說……”傅振言頓了頓,“這時候你應該說‘正常’,然後再說我這是活該之類的。”
明珩輕笑:“我不說實話你還難受?”
傅振言很鄭重地點點頭,又說:“你今晚從進來就無精打采的,怎麽了?有心事?”
“沒有。”明珩立刻否認。
只是這話說完,明珩腦子裏更亂了。
明明這次和舒窈說的足夠清楚,他可以松口氣。
他也确實松了口氣,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有某個地方隐隐浮現出不舒服的感覺,具體是什麽,他形容不出,大致就是悶悶的,還有些煩。
總之,不痛快。
“有心事和我說啊。”傅振言挑眉,“兄弟我一定能開解你。”
明珩看都沒看這位兄弟一眼,一口幹了酒,起身離開。
“別走啊!”傅振言忙道,“诶,對了,這次的團建你參加嗎?”
明珩頭也沒回,丢了兩個字:“不去。”
傅振言就知道是這個回答,翹着二郎腿,說:“不去拉倒。不過你這次不去就在家老實待着,不要加班。更不要帶着小舒窈加班。我要帶小舒窈看風景去。”
明珩停下腳步,回頭。
傅振言本來在喝酒,對上明珩的眼睛,那種本能的被支配的恐懼立刻冒出來。
“幹、幹嘛?”傅振言結巴道,“我今天嘴可沒欠。”
明珩眼神冷淡,表情更是冷得不行,說:“她姓舒,不姓小。”
傅振言:“?”
舒窈一邊為明珩挑選對象,一邊做行政助理,晚上還要寫劇本。
雖然很忙碌,但也很充實。
尤其想想在她的澆灌下,明鐵樹即将開花,她就有種巨大的成就感。
茶水間裏,陳依琳見舒窈又在喜上眉梢,問道:“你最近是怎麽了?天天這麽開心。是有什麽好事發生?不會是……談戀愛了吧?”
舒窈笑道:“是有好事,但不是我談戀愛。”
“你可別騙我。”陳依琳摟住舒窈肩膀,“前幾天你突然換了楊樹林的610蜜桃烏龍,這個色號很難買的。難道不是因為有愛情的滋潤?”
舒窈解釋:“那是我表姐上次出差給我帶回來的禮物。依琳姐,我塗上好看嗎?”
陳依琳重重點頭:“好看!簡直為你而生的,純中帶欲,妥妥直男斬啊。”
沒有女孩子不喜歡被人誇贊自己好看,尤其是塗對了口紅色號。
舒窈腼腆地笑了笑,本想再問問陳依琳關于口紅的學問,可陳依琳又把話題扯了回去。
“你快告訴姐,是不是戀愛了?我給你把關啊。”
“我……”
話沒說出來,曾可從門框那裏探出個腦袋。
他以一副特.務接頭的表情和步伐潛入茶水間,舒窈還以為他又打聽來什麽重量級八卦,結果——
“我可以作證。小舒這幾天一直捧着手機,十分有情況。”
舒窈:“……”
哥哥姐姐們,你們好歹也是金融界的精英,怎麽這麽熱衷情感類話題?
舒窈無奈道:“不是,真不是。我那是在找對象呢。”
說完,茶水間裏安靜了。
陳依琳和曾可瞪大眼睛,表情宛如聽到“啊,說好一起做單狗,可你卻沒良心抛下我”的震驚和難過。
舒窈這也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
她是在找對象,可找的是明珩的對象,不是她的啊。
舒窈想要解釋,曾可吸吸鼻子,問:“是不是一個叫蔣哥哥的?”
舒窈:“……”
大哥,你是有千裏眼嗎?
“哥哥?”陳依琳魅惑一笑,“這feel很小說嘛,配上小舒甜甜軟軟的嗓音。叫一聲哥哥~哇!好蘇!好甜!”
舒窈扶額,服了這幫金融精英的腦回路。
“曾哥,依琳姐,請你們聽我說。”舒窈呼口氣,“這個人,就真的是我哥哥,我們是鄰居,從小一起長大。”
陳依琳:“青梅竹馬!”
曾可:“兩小無猜!”
陳依琳和曾可:“校園文的标準設定啊!”
舒窈:“………………”
就在曾可和陳依琳即将構思完故事大綱時,一個帶着三分涼薄、三分戲谑、四分漫不經心的霸總聲音打斷了他們的思路。
“你們都很閑?”
明珩站在茶水間門口,單手插着口袋,臉色冷得好像快要結冰。
陳依琳曾可同時閉麥,又在一秒後同時開口想要閃人。
可惜,明珩不給他們機會。
“曾可,最近和烏克蘭談的那個項目,你提交的報告亂七八糟。我覺得很有必要派你去烏克蘭工作一到兩年,讓你全面了解烏克蘭的企業運轉模式。”
曾可:“……”
“還有你。”明珩看向陳依琳,“和發開行張總談的事一直定不下來。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工作能力。要不你幹脆去銀行下基層好了。依照我和張總的交情,他應該能收留你工作。”
陳依琳:“……”
茶水間裏鴉雀無聲。
明珩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個人,每多掃一寸,空氣裏的氧氣就稀薄一分,讓人覺得快不能呼吸。
直到明珩把視線停留在舒窈身上,還多停留了兩秒。
舒窈:我準備好了,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舒窈把心一橫,可是等了半天,明珩一直沒用發動毒語進攻。
難道是良心發現知道她的好了?
明珩走進茶水間,站在曾可和陳依琳之間,問:“你們都滿意我的安排嗎?”
曾可說:“滿意。”
“滿意。”陳依琳也點頭。
“但是!”曾可話鋒一轉,“明總,我不能離開您,我誓死為您效勞!”
陳依琳附和:“我也是,明總。我這就回家挑燈夜戰學習銀行業務的相關知識。我立志成為明盛資本裏最懂銀行業務的投資助理。”
兩人一通表決心,趕在明珩說話前,火速逃離茶水間。
舒窈對他們這種剛才還關心她感情問題,這會兒毫不猶豫把她抛下的行為,深表鄙視。
她悄咪咪地挪挪腳,試圖神不知鬼不覺離開茶水間。
剛走一步,明珩那極具重量的目光又一次落在她身上。
“明總。”舒窈吞口口水,就知道逃不掉這枷鎖,“您……喝咖啡嗎?我給您做。”
她說着就撸起袖子,明珩冷笑一聲,說:“看不出,你在工作之餘,對于感情問題的處理還能這麽精力充肺,無縫銜接。”
舒窈沒太明白這個奇怪的句式,但表忠心什麽的,肯定不會錯。
“明總,剛才我們就是稍微聊了些閑話,放放松而已。”舒窈說,“您放心,一工作起來,我們就都打起120萬分精神了,絕對不懈怠。”
明珩冷冷地看着舒窈。
舒窈摸不準明珩現在的想法,沒敢再多說什麽,老實做咖啡。
做到一半,她手機連環震動。
婚介所的同事給她發來了幾分女方資料,讓她看看。
舒窈抿唇一笑,正要點開,想起當事人就在身邊,又按滅了手機,心虛道:“不是工作上的事,我下班再看。”
說完,繼續謹小慎微地做咖啡。
明珩一直注視着舒窈。
自從那天攤牌,明珩預估舒窈會萎靡一段時間,甚至還有可能知道自己沒戲了,就提出離職。
為此,他特意想好用加薪的方式留下她,并且準備教育她:“美好的愛情其實只是你心中的空中樓閣。只有握在手裏的,才最牢靠。所以,請化悲憤為力量,好好工作。”
可通過這幾天觀察,明珩發現舒窈沒有半分悲傷。
不僅沒有,她就像是想通了一般,放下了,釋然了,每天工作活力滿滿,積極向上。
所以,放棄一份深沉的感情就好比病去如抽絲?
舒窈做好咖啡遞給明珩。
“明總,您嘗嘗。”舒窈說,“我回家有練習,您看有沒有好點?”
明珩接過咖啡送到嘴邊,又忽然問:“為什麽練習?”
舒窈:這還用問?因為你挑剔啊。
舒窈覺得明珩今天怪怪的,脾氣不好,說話還颠三倒四,莫名其妙。
“明總,要是沒什麽事,我先去工作了。”舒窈說,“丁編劇那邊……”
“把周末團建的行程安排發到我郵箱。”
舒窈愣了下,問:“您要這個幹什麽?您不是從來不參加的嗎?”
明盛資本和傅振言的振峰科技一直合體搞團建,已經搞了三年,算是老傳統。
得知要團建時,舒窈本來愛玩,卻提不起精神,因為到時候明珩也去,她不過換個地方工作被毒而已。
可陳依琳和曾可告訴她,明珩從來不參加團建,因為——浪費時間。
這理由,很明珩。
得知這事,舒窈就十分高興了,還打算買好多小零食帶去。
可現在,明珩又要行程安排了?為什麽啊?
“我發現,你對老板這個位置的誤解很大。”明珩說,“我是老板,我花錢舉辦團建,我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這是你能阻攔的嗎?你以為你跟着我工作了一段時間,就可以掌控我的想法了嗎?”
舒窈叫這話給說懵了。
一個團建而已,還是之前一直都不去,她不過問了一句,怎麽就上升到掌控老板想法了?
明珩瞥了舒窈一眼,揚揚下巴,高傲離開。
舒窈錯愕地看着明珩走出去。
等人徹底消失,她完全忍不住了,自言自語:“這是出門忘吃藥還是吃多了藥?簡直就是……”
話沒說完,明珩又折回來。
舒窈趕緊閉嘴,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說過的樣子。
可她想,依着明珩的個性,肯定是來補刀的。
但是,明珩又一次跳脫舒窈的估算,他只是拿起她做的那杯咖啡,就又走了。
舒窈:“……”
明珩的心,海底的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