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不是我 別不理我
明珩慌亂無措。
舒窈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 不停往下掉,一顆顆全砸在了他心上。
路燈之下,雪花依舊漫天飛舞着, 宛如不知疲倦的蜜蜂。
舒窈手凍得通紅, 用力抹掉眼淚, 把臉埋進圍巾裏,繞開明珩往前走。
剛走兩步,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
一只和她同樣冰冷的手。
“我……不是故意的。”明珩低聲道,手上力道不由得重了幾分,“你別哭。”
舒窈轉過頭,迎上明珩的目光, 哭得更厲害了。
明珩:“……”
明珩也沒有東西給舒窈擦眼淚, 直接用手, 又覺得太不禮貌。
他皺起眉頭,想到了什麽,說:“不扣你工資, 也不扣你獎金。你就算明天離開明盛,我也照樣發你。”
舒窈:哭得鼻涕都出來了。
明珩眉頭皺得更深。
活到這麽大,他太少遇到眼前這種叫他完全沒轍又心焦如焚的情況。
憋了好半天, 明珩低下頭, 語氣生硬卻又帶着坦誠地說:“我也不讨厭你。”
要是讨厭你,我天天還失眠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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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窈也低下頭,用圍巾擦了下眼淚。
明珩松了口氣, 心想可能是要緩過來不哭了。
可這口氣還沒松完全,舒窈驀地提起口氣,“啊”的一聲,變成了嚎啕大哭。
明珩:“……”
冰天雪地裏, 女人嗚嗚直哭,她身邊的男人就看着她哭。
要是有路人經過,肯定得伸張正義地說上一句:什麽男人?弄哭女孩子。
可明珩不是不想哄,是不知道怎麽哄。
絞盡腦汁,明珩說:“我請你吃冰淇淋!”
不對,這麽冷的天,吃了非得拉肚子不可。
“我請你吃甜點,法式正宗!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不對,現在這節骨眼也變不出甜點。
明珩要崩潰了。
他千億的項目都做過,可面對一個哭了的舒窈,他束手無策不說,關鍵她哭,他看着心尖發疼,比舒窈打他的臉還叫他難受一百倍。
視線掃過舒窈拎着的那一袋子飯菜,明珩又想到了什麽。
“你餓嗎?”明珩問,“我請你吃飯。”
舒窈搖頭,要走。
明珩攔着不讓,實在是沒任何辦法了,他放手一搏:“我給你做。”
舒窈停下腳步,扭頭看着明珩。
明珩點頭,恨不得把畢生的真誠都寫在臉上,就怕舒窈這麽哭着走了。
大概過了五秒。
舒窈擦掉眼淚,順帶吸溜兩下鼻子,點頭:成交。
溫暖的別墅裏,舒窈坐在松軟的沙發上喝着剛做好的手磨咖啡。
明珩透過門縫看到這一幕,慌亂的心緒也漸漸得到了平複,只是——
他怎麽做出來一頓飯?
明珩看着那些高科技廚具,後悔自己當時買房時為什麽不取消了廚房?
做飯?做什麽飯?
他這輩子就沒做過飯。
躊躇了整整十分鐘,明珩掏出手機搜索:最簡單的飯怎麽做?
答案永遠五花八門,但出現率較高的是蛋炒飯。
明珩又去搜蛋炒飯怎麽做?
看着菜單,明珩心想正好家裏有雞蛋,就是這個米飯該怎麽蒸?
明珩又開始搜索起電飯煲的使用方法……
舒窈慢慢緩了過來。
身體沒那麽冷,心情也就容易控制得多。
想想,上次這樣哭、這樣發脾氣,好像還是在剛上初一的時候。
班裏有個男生欺負舒窈,拿走了她的作業本,她怎麽都要不回來,最後耽誤了上交的時間,老師當着全班的面批評了她。
為這事,她忍不住哭了。
舒窈有個小毛病,只要是哭,就會發脾氣。
可她發脾氣的方式方法和別人不太一樣,別人可能是各種發洩,她是不說話,怎麽都不說話。
除非她心情好了,否則誰也不可能叫她開口。
舒窈還記得,那個男生在事後不停向她道歉,還買了好多零食送給她,她一概不理。
後來,男生就跟她說了實話:“我喜歡你。可你不理我,我就想用這種方式吸引你的注意。你能做我女朋友嗎?”
舒窈呵呵:誰會和欺負自己的人談戀愛?
舒窈胡亂想着過去的瑣事,手機這時震了兩下。
蔣煦:[還在寫劇本嗎?]
蔣煦:[要是餓了的話,不如我們一起出去吃些東西?]
舒窈還真是餓了。
光是看看消息,肚子就十分配合地叫喚了起來。
揉揉肚子,舒窈看向廚房的方向,還沒來得及暢想明珩的手藝,就聽“咣當”一聲,像是鐵盆之類的東西掉在地上。
舒窈放下手機過去,路上,又聽“啪嚓”、“boom”、“叮咚”,各種聲響。
這是做飯還是改造廚房呢?
舒窈開門,沒想居然是鎖着的,她只好又敲了敲門。
過了一分鐘,門開出一道縫,縫那邊是明珩的“縫臉”。
“有事嗎?”明珩滿是警惕地問。
舒窈巴頭,想利用不大的縫隙看看廚房裏的情況,可無奈明珩擋的實在太嚴實,什麽也看不到。
“你去客廳坐會兒。”明珩說,“很快就有的吃。”
舒窈無聲表達:你這話的可信度和那種“吃了我的藥,包你長出頭發,告別禿頭”的假藥宣傳語有一拼。
明珩避開舒窈的目光,清了清嗓,又說:“我做飯有秘訣,不能叫人看到。你快去吧。做好了叫你。”
舒窈無法,姑且離開。
廚房門再次緊緊地關上。
明珩靠着門,用力按按太陽穴,極不情願的轉過身。
眼前,一片狼藉。
調味料撒的哪裏都是,電飯煲冒煙罷工,鍋鏟和碗碟胡亂交疊,就連雞蛋,都叫他打廢到一個都不剩了。
明珩深呼吸,轉過頭不看,讓自己冷靜。
沉了一會兒,明珩掏出手機撥通傅振言的電話。
“幹嘛?”傅振言不太耐煩地問,“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你最近找我沒好事。”
明珩頓了頓,說:“聽好。你現在找一家五星标準的餐廳,幫我打包幾樣口味偏甜的菜,再打包餐廳裏所有的甜品。然後送到我家來。到了之後別聲張,給我打電話,我從後花園接應你,你翻牆進來。”
槽多無口了。
傅振言都佩服自己是聽完了這番話才果斷挂了電話。
明珩回撥。
“不是,你是不是得什麽癔症了?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什麽玩意兒?”傅振言無語道,“又讓我翻牆,還有什麽接應的,拍007啊?而且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你知道外面餐廳有多少……不對啊。”
傅振言頓時收了吊兒郎當,嚴肅地說:“今天不是蘇阿姨的忌日嗎?”
以往的這一天,明珩與世隔絕,誰都不見,怎麽還會想起來吃飯?
明珩握緊手機,半天沒接話。
傅振言不放心,就說要不他過去?
明珩說了句“不用”,又表示自己沒事,叫他不用打包了,挂斷電話。
靜立一會兒,明珩整理好心情再次走向竈臺。
觸手可及的一團亂讓他下定了決心。
舒窈餓的又想喝水。
可明珩家太大,她不好瞎溜達,只能寄希望明珩手腳快些,趕緊把他帶着秘訣的飯菜送上來。
正想着,廚房門開了。
明珩插着口袋走出來,不像剛做完飯,倒像是模特走秀。
“那個,”明珩別過頭,咳嗽了下,“食材不夠,不如我們還是出去吃吧?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舒窈靜靜地看着明珩。
她還是一言不發,可明珩看出來了,她在說:我今天還就吃你做的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更中意我的廚藝。”明珩說,“但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食材,我這滿身廚藝無處施展。所以,還是……”
舒窈:嗯,那我也還是吃你做的。
明珩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磨叽半天,明珩語速快音量低地說:“要不吃方便面?”
明珩開車帶舒窈去了附近的超市。
不愧是過節,不僅餐廳、電影院這些娛樂場所人多,超市也是人滿為患。
舒窈和明珩來到零食區。
明珩推着車,一臉豪邁地說:“随便拿,我請。”
舒窈看了他一眼,象征性地拿了一包薯片就沒再拿別的。
“就這個?”明珩四下看看,“那個威化、麻薯,還有那個曲奇,這些不都是你喜歡的?”
舒窈一看,還真是。
不僅是,好多還是她一直嫌貴,不舍得買的進口零食。
明珩怎麽知道的?
明珩看出舒窈的疑惑,活動了下手腕,低聲道:“你上次說過,不就記住了?”
舒窈愣了下,心裏劃過絲絲感動。
可是下一秒,明珩又揚起下巴說:“我這個人,記性很好。不像某些人,豬一般的智力和記憶裏,什麽都記不住。”
舒窈:感動?可去你的吧。
舒窈咧嘴笑了下,轉身走人。
明珩錘了下購物車扶手,心道:我就不能別說話嗎?
嘆口氣,明珩去追舒窈,追一路,拿一路零食,嘩嘩往購物車裏扔。
一對情侶看見了,女孩心生羨慕。
女孩:“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大方啊。再看看你,我買什麽都斤斤計較。”
男孩:“那麻煩你看看人家的女朋友。長得那麽漂亮,明星似的,人家男朋友能不寵?”
女孩:“你這是嫌我醜?那你再看看人家男朋友,男神,好嗎!”
兩人矯情了幾個來回。
男孩:“人家是人家,咱們吵什麽?”
女孩:“也是。不過,他們真的好配哦。”
男孩:“嗯,和咱倆一樣。有夫妻相。”
明珩跟着舒窈去了下一個零食區。
看到舒窈之前一直大加贊揚的一款巧克力派,明珩說:“這個,要嗎?”
舒窈瞄了一眼,有點兒心動,但剛被又拿來和豬比較的她,不吃某些人提的東西。
明珩瞧舒窈低頭時嘟了下嘴,微微一笑,輕輕松松從最高的架子上取下來巧克力派,遞給舒窈。
舒窈看着明珩,不接。
明珩無法,承認:“你記性不差。”
說完,他垂下眼眸,又喃喃說:“記我的習慣和喜好那麽清楚。”
記到讓他以為自己被用心地在乎着。
舒窈沒聽到明珩的後半句,但見他難得說了句極為正确的話,也不和他計較了。
舒窈拿走巧克力派,放在購物車最顯眼的地方,繼續逛超市。
買完東西,舒窈和明珩去結賬。
這才是一場硬仗。
看着烏央烏央的結賬大軍,不僅明珩這個金尊玉貴,極少體驗百姓生活的大少爺感到頭疼,舒窈也頭疼。
找了一個看起來人少,實際沒少的排隊通道,舒窈和明珩開啓漫長的結賬之旅。
由于人很多,大家站的就比較亂。
舒窈站在明珩斜前方一點的位置,她的後面站着一個看起來二十歲不到的黃毛小子。
那小子總是去瞟舒窈,時不時就往舒窈身上貼。
偏偏,他貼的很小心,而且仗着周圍環境嘈雜,舒窈不容易察覺,就越來越大膽,想要得寸進尺。
正想着幹脆狠狠摸一把時,舒窈被人拉走了。
“你站我前面。”明珩說。
舒窈:“?”
明珩護好舒窈,眼神掠過黃毛小子。
暗藏的警告和淩厲登時看得黃毛小子後背發涼,他心虛地低下頭,後退了一步。
舒窈也不知道明珩這是幹嘛。
不過都是排隊,他倆又是一隊的,就沒多想,繼續站好。
黃毛小子老實了,可明珩心裏還是不痛快。
要不是怕戳破了會讓舒窈尴尬,他非得好好整治這種社會渣滓不可。
明珩扭頭又看了黃毛小子一眼。
黃毛小子到底歲數小,對上明珩這種氣場不是一般強的,真的想要跪了,以表自己再也不會對大哥的女人有非分之想。
明珩見黃毛小子慫成這樣,也不好鬧,轉回頭,繼續排隊。
而這一轉身,他的身體頓時僵住了。
舒窈就在他的正前方,而他幾乎要貼上舒窈的背。
一剎那間,周圍的一切對明珩而言都變得弱化了。
甚至,他的感官也失靈了,唯有身前的人,以及身前人身上淡淡的蜜桃香氣叫他意亂情迷。
那是一種極為隐蔽,除了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暧昧。
就像是一根極細極輕的羽毛,在周遭靜止的情況下,成了僅有的動态,緩緩飄下,飄到心上,狠狠地撩撥了一把。
明珩抿抿唇,心髒噗通噗通狂跳。
他握緊了手,又慢慢松開,再握緊,然後試探着,一點點、一寸寸,伸到前面的購物車扶手上,搭在上面。
仿佛那樣,這個于他而言的隐秘世界就構建好了。
可就在明珩這麽做的時候,前面的大媽忽然喊了句“後面給挪個地兒”,舒窈不得不後退一步,不偏不倚,正正撞進他懷裏。
舒窈都不知道明珩什麽時候和她站的那麽近。
想着黃花大閨女·明最怕肢體接觸,每次都搞得像是占他便宜似的,所以,舒窈頭都沒回,趕緊又向前邁了一步,拉開距離。
驟然得到,驟然失去,明珩頓感一陣失落。
可那股蜜桃的甜味似乎還萦繞在鼻尖,他又不由得勾了勾唇。
排了将近二十分鐘的隊,終于快要到舒窈他們了。
臨近銀臺,舒窈看到小貨架上有她愛吃的軟糖,想想某人還在“贖罪”中,就指了指。
明珩還有些心不在焉。
但這是舒窈自生氣後第一次主動搭理他,他二話不說,去架子那裏拿了一堆,通通扔進購物車。
“夠嗎?”明珩問,“不夠,我再拿。”
舒窈看着購物車裏五顏六色的盒子,臉也變成得五顏六色。
周圍結賬的人,情況也沒好到哪兒去,有的別過頭不看,有的憋着笑,還有年輕人直接感嘆:長得帥活兒還這麽好,絕了。
明珩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麽了?
難道是他迷人到拿個糖都能引起圍觀了?
正是不解,明珩低頭一看,他拿的哪裏是什麽軟糖,是整整十幾盒的安全套!
作為明珩的同伴,舒窈不得不跟着尴尬、難為情。
而且這次的社死指數高達五顆星,已經不是腳摳別墅,是腳摳世界了。
舒窈看看周圍,又看看明珩,那意思在說: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明珩能有什麽辦法?
買了,沒有用武之地;不買,人家不得懷疑他什麽?
思來想去,明珩靈機一動。
“你知道嗎?”
舒窈: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明珩頂着他那張好看到無可挑剔的臉,一本正經地說:“在外野營,有時候會遇上沒有火源的苦惱。”
舒窈:野營?!你确定不是野別的?
“鑽木取火,太原始了,也不好弄。”明珩說這話時,頗有幾分大學教授的範兒,“這時候,如果用它……”
明珩指指購物車裏花紅柳綠們,繼續說:“只需要把它灌滿水撐開,做成球狀,那它就成了一個超級放大鏡。放大鏡可以聚焦生火,這個你知道吧?”
“所以,我們去野營,得帶着它,有備無患。”
舒窈:“…………”
真的,老太太都不扶,我也得服你。
明珩在這一番自我麻痹的科普中,毫無負擔地買下了那堆“放大鏡”。
舒窈跟着明珩又回了別墅。
回去吃方便面。
明珩堅決不許舒窈進廚房,舒窈想想之前的動靜,猜也能猜到裏面應該是宛如廢墟吧。
誰願意進去?
舒窈坐在餐桌旁等候,等明珩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面。
“還有別的。”
說着,明珩又返回廚房取來兩顆鹵蛋。
舒窈:“……”
鹵蛋配方便面是不錯,但是不是配火腿會顯得更有面兒呢?
舒窈餓壞了,懶得提,拿起筷子吃面。
別說,明珩泡的方便面,面條筋鬥有嚼勁兒,不是那種軟趴趴的,很好吃。
“好吃吧?”明珩自信地說,“人和人之間,哪怕是泡面,那也是有差距的。”
呵呵。
舒窈服了明珩在生活中處處找差距的“嚴謹”态度,心說方便面這東西,想做的太難吃也不容易吧。
“但我一開始泡的時候,也泡不好。”明珩又道,“難吃得流浪漢都不吃。後來一直練習,就好了。”
舒窈:好吧,你厲害。
不過,堂堂明盛資本總裁練習泡面,這不太對吧?
舒窈吸溜着面條,眼睛眨巴着看明珩。
明珩挑眉,直直望着舒窈,身體向她那邊前傾,低聲道:“想知道?”
舒窈也不知道是燈光問題還是她太累了,她覺得明珩在說這話時,身上仿佛鍍了一層光,淡淡的,卻很耀眼。
她看着,無法移動目光,而且确實也被明珩的過往勾起了好奇心,癢癢的。
“想知道,你和我說句話。”明珩說,“我就告訴你。”
舒窈:好吧,癢也忍着。
舒窈低頭繼續吃面。
明珩一拳打在棉花中,洩力卻無可奈何。
沒想到平時那麽柔軟,仿佛時時刻刻都蓄滿陽光和力量的一個人,生起氣來,居然這麽倔。
明珩攪動兩下泡面,說:“我的第一次投資,血本無歸。”
舒窈啪地擡起頭。
這事不對啊。
明珩是投資界的天才人物,投資的第一個項目是新能源汽車,這個項目直接就讓明珩在納斯達克敲了鐘。
怎麽會血本無歸?
“那是我成功了,人們忽略,也為我自動隐瞞了我的失敗。”。
明珩當時大學即将畢業。
靠着股票和基金,他手裏累積了一些原始資本。
大多數年輕人在這個時候都有些年輕氣盛,對社會的認知太過理想,也太過膚淺。
明珩也不例外。
明珩相中一個由年輕創業者研發芯片追蹤設備的項目,以為這些年輕人和自己志趣相投,幾頓飯下來,把所有錢都投了。
結果沒過兩天,明珩再去找他的夥伴、他的朋友時,研發室早已經人去樓空……
“我每天住在地下室,窮的只夠吃泡面,連火腿都買不起。”明珩輕笑一聲,“那時候,真是看見方便面就想吐。可後來,有時竟會有些懷念這個味道。”
舒窈握緊筷子。
驕傲光鮮如明珩這樣的人,舒窈想象不到他的落魄,也不敢想象充滿理想抱負的他被現實無情打擊時的沮喪痛苦。
見自己的鹵蛋還沒吃,舒窈分給了明珩。
明珩被她這個動作弄得愣了愣,看向她,她點點頭,像是在說:吃吧,吃了不哭。
明珩說這話,不是想賣可憐。
這就是一段經歷,每個人都會經歷低谷,誰都不能例外。
而等從低谷爬上來後,再回頭看去,那些“曾經”其實就都空了,連同那時的辛酸和苦悶,都空了。
但此時此刻,因為舒窈的這個舉動,明珩“空”的那個位置仿佛被填上。
用軟軟的棉花填上了。
吃完面,時間也不早了。
明珩開車送舒窈回家。
車技銷魂的大哥不在,明珩順利把庫裏南開進小區,停在舒窈家樓下。
此時的萬家燈火熄滅了不少。
但也顯得留下的更加顯眼,好像一個個發光的信號燈,照亮夜晚的路。
明珩給車子熄火,但沒解開車鎖。
他也沒去看舒窈,摳緊方向盤,把醞釀了将近一晚上的話,一點點擠出來。
“我今天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的。”
包括這段時間也是。
明珩就是控制不住。
看到舒窈那張臉,他就會想到她的出現是為了給他找對象,而他想的根本就是……他不知道該怎麽好好和舒窈相處,只能幼稚地單方面冷戰。
“在公司裏,我知道我也有些過分了。”明珩繼續摳方向盤,“你想什麽時候離職,都可以。工資一分不會少,獎金也一分不會少。如果你不想離職……”
那大概是更好。
明珩太不擅長低頭,更別說對着一個騙了他、打他的臉的人。
可話說到這裏,這些貌似也都無所謂了。
因為相對這些,明珩發現他更無法忍受的是舒窈難過、哭泣,以及,舒窈不理他。
“我以後會盡量控制我的脾氣,你……”明珩深吸口氣,“你別生氣了,好嗎?”
明珩轉過頭,繼續道:“也別不理我。我……”
眼前的情況,明珩做夢都沒想到。
他二十八年人生中的首次低頭,居然是在他要低頭的那個人睡着的時候完成的。
那感覺該怎麽形容?
累覺不愛?天崩地裂?心塞是會呼吸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