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欲擒故縱(3)
“孤可以許你側妃身份。”
蕭慎的話, 仿佛在曉芙耳畔回蕩了片刻。
兩人面對面站着,玉蘭花樹下,樹影斑駁。他二人可以在彼此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側妃……
雖然也妃, 但也是妾。
“側妃”二字聽起來尊貴逾常, 但曉芙并不渴望。
再者, 她現在很懷疑蕭慎的用意。是看上她了?沒理由啊。京城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 就連郡王府的婢女們,也是一個賽一個的水靈。
曉芙組織了一下語言, 她就是一個村姑,不想與貴人們有太多的牽扯。
她當然也不能拂了蕭慎的顏面, 畢竟對方是太子。
曉芙準備腹稿期間, 蕭慎卻在揣測不已。
她是被吓到了?
驚喜過了頭?
為何不直接首肯?
還是說, 默認就是同意的意思。
是在裝矜持……
他和她此前都那般親密接觸過了,大可不必矜持了吧。
孫曉芙沒有任何理由拒絕這件事, 縱使是東宮側妃, 也不是尋常世家貴女可以肖想的。
蕭慎劍眉微不可見的挑了挑,靜等着面前少女歡喜至致的表情。
他完全可以驕縱她。
畢竟,他二人之間已經有過親密無間的接觸。
重點是, 他并不排斥她。
蕭慎雙手朝後, 健碩的胸膛因為呼吸,微微隆起, 道:“怎麽不說話?”是高興壞了吧?
曉芙明确了自己意圖。
她要委婉,且不傷情面的拒絕。
奈何腹中墨水有限,糾結了半天,這才看着男人的眼,認真道:“多謝殿下擡愛,只是, 民女無德無名,既不是世家小姐,也無驚世之才,實在難以承受太子側妃的位置。民女出生鄉野,除卻治病熬藥,旁的一概不會。”
她頓了頓。
蕭慎眼中的寒意驟現,道:“你是什麽意思?”
曉芙:“……”她難道說得還不夠清楚麽?
曉芙很無奈,她與蕭慎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她承認,她初見到蕭慎時,起了“邪心”,但她也同樣救了蕭慎不是麽?
至于那些/春/夢……一定是因為她研制‘夢浮生’導致了中毒,才讓她夢了兩年。
總之,無論如何,她都不可能與蕭慎有任何牽扯。
她甚至于不敢利用蕭慎打探兄長的下落。
曉芙被男人盯的頭皮發麻,內心輕顫,她此前怎麽就沒瞧出來,這位仁兄是個危險人物呢!
曉芙吱吱嗚嗚,甕聲甕氣,直言道:“殿下還是把機會給別人吧。”
“……”
風起,葉落。
安靜,絕對的安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雖然曉芙這句話的聲音很低,但蕭慎聽得清清楚楚,一個字不落,甚至于還在腦子裏回蕩了幾遍。
曉芙心裏發毛:“殿下?”
蕭慎放在身後的手握緊,面上陰沉蕭索,嗓音低沉道:“孫曉芙,你再說一遍。”
曉芙:“……”太子是耳背了?沒聽清楚?
她故作謙卑,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處于弱小地位,以免惹得太子殿下不悅,道:“殿下,側妃之位……還是許給其他人吧。”
她無福消受,還不行麽?
蕭慎:“……!!!”
好!好得很!
他被一個村姑拒絕了!
他此生第一次打算娶一個女子入住東宮。
然而,對方根本不領情。
她的心上人不是自己?
那是誰?!
蕭慎表面上神色如常,只說了一個字:“好。”
丢下一個字,他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不知為何,曉芙目送着他的背影,只覺得瘆得慌,她身子一陣涼飕飕的。
太子殿下為何要這樣?!看上她了?但也不像啊。
曉芙百思不得其解。
罷了,且盡快尋到兄長才是關鍵。
蕭慎回到自己的別苑,他并沒有發作,而是格外的深沉,回去之後便是一語不發,吓得風烈與風影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翌日,禦前大太監汪遠,親自攜聖旨來了郡王府,摘掉了太子蕭慎頭上的謀逆之罪。
蕭慎本人接過聖旨,神色不變,仿佛他終于可見“重見天日”也并非是一樁喜事。
倒是汪遠,已是淚眼婆娑,道:“殿下,轎攆就停在外面,皇上還在等着殿下回宮呢。”
白屠也在場,他眯着桃花眼,抱拳道:“恭喜殿下,賀喜殿下,這下總算上洗脫罪名了。”
其實,蕭慎這次能不能安然無恙,完全是看慶帝。
慶帝想留住太子,那誰也動不了太子。
這次的事件也給了白屠一個暗示。
他,以及郡王府,是該選擇站隊了。
傅溫言是太子的人,将來他可不想與傅溫言為敵。
蕭慎點了點頭,神色清冷,他雖然沒有到處張望,但眼角的餘光一直在留意,卻不曾發現曉芙。
蕭慎胸膛憋悶,有股難言的壓抑。仿佛是有人在他胸口堵上了一團棉花,無法透氣。
“好。”
他只言一字,這便離開。
孫曉芙,若非她是藥引子,他決然不會再把她放在眼裏!
她不願意給他做側妃,那就用其他方式留在他身邊!
皇宮。
今日太子回來,宮中設宴,慶帝一早就入席了。
除卻慶帝之外,後宮的十二位妃嫔,以及幾位皇子都到齊了。
慶帝的後宮凋零,但後妃生出來的兒子都活下來了,加上太子蕭慎在內,一共五名皇子,無一公主。其中,蕭慎排行老大。
二皇子趙王比蕭慎小了幾個月。三皇子蕭敬是英王。下面就是尚未封王的四皇子與五皇子,但馬上就要弱冠了。
蕭慎沒有入宮之前,幾位皇子都面面相觑,各懷心思。
要知道,五位皇子年紀都差不多相仿。
哪怕是四皇子與五皇子,也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不可能沒有其他心思。
皇位只有一個,大家都是帝王的兒子,誰又不想争一争呢?!
衆人露面之後,趙王掃了一眼當場,走上了禦前,從身後立侍手中接過托盤,對慶帝道:“父皇,皇兄這次可謂是受了磨難,兒臣一直都不信皇兄會是謀逆之人。這是兒臣親自在華法寺求來的玉如意,兒臣想贈給皇兄。”
慶帝淡淡笑過。
老二的腦子一直不太好使,他不能對老二要求太高,老二還知道去法華寺求簽,已經是難為他的腦子了。
慶帝一揮手,讓宮人去接過玉如意,他不忍打擊老二的自尊心,道:“你有心了,朕會将玉如意交給你的皇兄。”
其他幾位皇子:“……”二哥不會自己送?非要借助父皇之手?意圖又是什麽?
三位皇子百思不得其解。
且罷,二皇子趙王的行為,素來讓人捉摸不透。
三殿下英王——蕭敬眯了眯眼,但眼中鋒芒很快被他遮掩,他道:“幸好皇兄無恙,這才是最重要的。”
四皇子與五皇子也立刻附和:“是啊,只要皇兄安然回京,咱們兄弟幾個也就放心了。”
慶帝但笑不語。
臭小子們,一個個都大了啊,鬼心思也愈發多了。
慶帝默默嘆了一聲,這才道:“朕看着你們兄弟幾人友愛和睦,朕甚是欣慰。”
在場的幾位妃嫔們也都帶了重禮。
今日,每個人都想表達一個意思:他們都關心着太子!太子的事情與他們毫無關系!他們是絕對不會陷害太子的!他們都是無辜的!
德妃是太子的嫡親姨母,也是三殿下英王的生母,這後宮之中,她位份最高。
而更重要的是,她是康德皇後的庶妹,與康德皇後的眉眼有幾分相似。
康德皇後故去之後,正是因為這幾份相似,她才得到聖寵。
如今,德妃在後宮的位置,也是屹立不倒,無人可以撼動的。世間的女子都羨慕極了她那張神似康德皇後的臉。
德妃溫柔一笑,随即開始抹淚:“是啊,只要太子歸來,其他什麽都不重要了。可憐的孩子,也不知在外面遭了多少罪。”
慶帝安撫美人:“好了,不必傷懷了,太子不是回來了嗎,朕的太子必有天佑!”
德妃一愣,難免想入非非。
皇上說太子有老天庇佑,莫不是承認了太子是天選之子的意思?
德妃稍稍擰眉,這才破涕為笑:“皇上說的是。”
其他妃嫔眼觀鼻鼻觀心,也跟着有模有樣的擦着眼淚。
“太子殿下到!”這時,殿外傳來閹人陰柔的嗓音。
衆人聞聲,頓時安靜,皆朝着大殿外望了過去。衆人就見蕭慎逆着光走來,他這一次外出,好像高大了一些,面容更是蕭挺冷漠,與之前相比,更有了煞氣。
而且……煞氣甚重!
幾位皇子以及後宮的妃嫔,都不免開始揣測不已。
太子如此不高興,一臉的陰沉,是不是懷疑他們陷害他?!而且,他完全不顧及情面,今日家宴上,也擺着臉色,可見是痛恨他們吶!
人越是心虛,通常會表現的越是熱情。
蕭慎剛行至禦,還沒行禮,就察覺到無數道視線,而且後宮的那些妃嫔們,一個個都在一邊搵淚,一邊溫柔慈祥的望着他,恨不能把他當做親兒子供起來。
蕭慎抱拳:“父皇,兒臣回來了。”
他/硬/邦/邦的道了一句,是站着的,并沒有跪下,臉上仿佛寫着一行字:老子心情不爽!
慶帝唇角一抽。
這小子,是在恨朕一開始通緝他麽?脾氣倔啊,不過……随了朕!
失而複得,都是珍貴的。
慶帝也不例外,縱使蕭慎不行禮,他也不會怪罪。帝王寵愛一個人時,也會把無禮當做是真性情。
慶帝神色如常,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情,道:“嗯,回來就好,入座吧。”
蕭慎面無表情入席。
趙王、四皇子、五皇子三人無意識的咽了咽喉結。他們要如何直接,卻又不做作的表明自己對大皇兄的忠心呢?
英王也是面上帶笑,整個大殿之中,除卻蕭慎與慶帝之外,所有人皆是神色柔和,飽含善意。
相反,蕭慎與慶帝的臉色,則是一致統一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