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肆
我是在胥嬰的寝宮裏面醒過來的。
胥嬰穿着寬大的明黃龍袍坐在我床邊，他臉上積着一層婉轉的哀傷，看着我，并不做聲。
我急忙掀開被子，抓住他的手道：“我爹爹在哪裏？”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就在我恍惚地以為他不會再說出一個字的時候，我聽到他隐忍而又悲憫的聲音。
“你是我……拼盡全力才留下來的……”
血液全部湧到頭頂，一時間我渾身冰涼，動彈不得。
我機械地轉身，一不小心揮開身邊的一個花瓶，身後随即傳來一聲脆響。
“小心！”胥嬰驚恐的聲音傳來。身後一雙手環了過來，凜冽的白梅香味闖入我的呼吸。我轉頭紮進他的懷裏，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他撫摸着我的頭發，柔聲道：“蓮鯉，不要怕。”
這之後我大病一場，在床上躺了足足半月。
……
喜鯉元年，暮春。
胥嬰靜靜地坐在我床頭，漆黑的眸子定定地鎖在我沒有半分神采的臉上。
我受不了這樣無聲的壓力，背過身，最終我艱難地開口：“夫子……”
胥嬰見我終于開口，平日裏絲毫不見起伏的聲音竟透着幾分驚喜：“感覺如何了？”
“我想出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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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意一僵。估計是聽成了“我想出恭”，一時間他的表情有些古怪，然後他喚來幾名宮女。
我掃了一眼身邊的宮女，有氣無力的說道：“你陪我一起吧……”
胥嬰的整張臉頓時紅得能滴出血來。我想他肯定心髒受不了，畢竟前半個月一言不發的我現在竟“言談甚歡”地邀請他與我一起“出恭”。
我起身，扳着指頭，表情卻依舊呆滞：“我去換件衣服，等一下還要去吃糖葫蘆串兒，小糖人……”
雖然對于出宮這一要求十分為難，但我看到胥嬰很明顯地松了口氣。
胥嬰是在先皇駕崩後被接回皇宮登基的，為掩人耳目，他納我為蓮妃，特別安排我住的衣食住行。
我整日整夜地在宮裏陪着胥嬰，當然他是在處理國事，我在旁邊看話本子，時不時發出瘋癫的笑聲。
他不太介意，畢竟相比一個月前終日郁郁寡歡的我，現下我的狀态着實很不錯了。
……
喜鯉二年。
滿朝文武上書請皇帝廣納妃嫔充實後宮的時候，胥嬰沉默了。
他怕我在後宮會受欺負。
可我，不希望他為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畢竟他已經接受了一個棘手的皇位，再讓文武百官以納妃這事鬧得他頭痛欲裂，我是極為不忍的。
況且，有了後宮，他……就可以任意挑選自己喜歡的女子了……
夜晚，我把清茶端到他的案前，“夫子。”
我吞吞吐吐地開口，手指在袖子裏緊緊絞成一團，“我希望……希望你能找幾位姐姐來宮中陪我……”
再擡頭時，他的臉上依舊挂着笑容，看着我握住他的手，聲音卻帶了幾分澀意喑啞：“蓮鯉，你什麽心思我一眼便知……”
我下了決心，還是把咽回嘴裏的話說了出來：“夫子，納妃吧……”
頓了頓，我艱澀無比地開口，“只有這樣……你才能任意挑選你喜歡的女子，你……定會歡喜的……”
他一瞬間怔住，片刻後垂首，漆黑的羽睫拂過空氣。
最終他輕嘆一聲：“讓朕考慮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