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掉馬
手機推送了一條新聞，沈青沒怎麽在意。
新聞軟件一天要推送幾十條新聞，她不會每一條都看過去。
但當她拿起手機打算沖一會兒浪時，才想起了十分鐘前看到的那條推送。
“美國電子煙肺炎病例激增，已致使逾千人患病”
沈青點進去看，文章介紹了這兩個月中美國流行的一種電子煙疾病，并詳細地說明了電子煙和普通煙草可能造成的危害。
她看完文章，想了想，自己身邊似乎沒有人抽煙。
她爸爸，沈富國，好像是抽煙的。但逝者已逝，她連轉發鏈接的對象都找不到一個。
不過這當然也是一件好事。
看新聞，這電子煙肺炎的症狀好像嚴重得很，還有不少人喪了命。
沈青小時候也是得過肺炎的，那時候一連挂了十二天的瓶才好轉。
當初為了挂牌，她連幼兒園的畢業照都沒拍成。
那張照片裏，屬于她的位置永久空缺了。
如果真有幼兒園同學還記得她的話，偶爾想起來，翻看畢業照，怎樣都找不到她。
想想，覺得蠻遺憾。
但這種遺憾實在是太久遠了，畢竟沈青此時再去看那張幼兒園畢業照，一個人名也不會想得起來。甚至對着那些模糊的臉，可能一點記憶也沒有了。
遲美怡和王灏正式在一起了，他們倆一起上安山來看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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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被他們的突然來訪打得措手不及。中午吃過午飯，躺在躺椅上睡午覺時，腦袋上的書本突然被人掀了。
“青青，你是豬嗎？吃完就睡？”
遲美怡在躺椅邊大喊，順帶着輕輕踢了一腳躺椅的椅腳。
沈青揉着眼睛醒來，便看見遲美怡離她只有二十公分距離的臉。
四目相對，她大叫一聲：“呀！你吓死我！”
王灏在旁邊笑。
“青～是不是意外的驚喜呢？你看誰來看你了？”遲美怡笑得一臉燦爛。
“沈青，又見面了！”王灏微笑道。
沈青從躺椅上坐起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這兩人竟然一點招呼都不打，就到她店門口了。這是來秀恩愛的嗎？
她只能指了指冰箱，無奈地說道：“你們都不跟我說一聲，我可沒準備多少菜。”
“喂，好不容易過來一趟，我們又不是來蹭你飯吃的！”遲美怡拍她一掌，“千裏迢迢跑來看你，你不感動嗎？”
“不敢動不敢動。”
“切，其實你心裏感動得一塌糊塗了吧。告訴你哈，我們待會兒就下山了。看到你還活着我就放心了。”
“你上山來就為了看我還活着？”
“是啊。”遲美怡一攤手。
王灏笑道：“寶貝，別逗她了。”
寶貝……沈青心裏暗罵，果然是來秀恩愛的。
遲美怡白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才沒有逗她呢。我才不會告訴她，她的馬甲已經掉得一塌糊塗了呢！”
“嗯？哈？啊！”
“傻了吧，要不是事态緊急，我吃得空上山來看你一趟啊？傻子，跟你講，你不是有個馬甲號叫做‘晴莘’嗎？這個賬號的評論區已經被你——沈青本人的粉絲們攻陷了。”
“啊？”沈青處在狀況外。
“你一點都不知道是嗎？你的馬甲號，被你大號的粉絲沖了，然後有人發文，列舉了七條你那馬甲就是你本人的證據。說你是傻，真的一點都沒損你，‘晴莘’，這名字取的，要不掉馬才怪了。”
“啊？”沈青依舊狀況外。
“啊什麽啊，你馬掉了啊大姐！”
“你就為了這麽點事，專程辛苦上山一趟告訴我？”
沈青心裏頭暖暖的。
明明微信上就能說的事，她竟然親自爬了幾小時的山到她面前來說。
“什麽叫這麽一點小事…”遲美怡恨鐵不成鋼，“掉馬是很危險的好嗎？你發帖的地址說不準都會被人扒出來，那時候你開店還開得下去？不過，當然，上山也不是為了這麽點事……主要還是，有點想你了。”
“世上只有美怡好，有美怡的孩子像塊寶啊！”沈青一把抱住了她。
王灏看着，覺得自己突然成了電燈泡。
有顧客來買水，把他當成了店老板，還問他有沒有脈動。
他才出聲叫沈青：“來客人了。”
沈青正和遲美怡聊天聊地，聞聲，才回應道：“我來了。”
遲美怡說得沒錯，沈青的小號掉皮了。
她登了一下賬號，發現收到的通知消息是99＋。
絲毫沒有點進去看的欲望。
這些東西好像與她無關了，評論是善意也好，惡意也好，都離她現在的生活太遠了。
“你怎麽打算的？”遲美怡問她。
“打算什麽？”
“你不是還在寫新的小說嗎？總不至于掉馬就封筆了吧？那你新的小說寫完之後，打算怎麽樣呢？”
“才寫了沒多少呢。”
“總會寫完的。”
“那就寫完了再說。”沈青給遲美怡和王灏都拿了冰淇淩，“但我不想再開設一個馬甲號了。你知道的，我是取名廢，本來就沒筆名，再弄個馬甲，我真的想不出名字的。”
“就為了不取名？”
“不止為了不取名。總是逃避，有點累啊。”
遲美怡拍拍她的肩膀：“唉，你也會說累，那是真的累了。”
王灏看了下時間，提醒她：“我們該下山了，不然趕不上高鐵了。”
沈青也趕她：“還訂了高鐵票？那你還賴我這不走？快走！”
“走了走了！”她依依不舍。
情侶倆剛動身要出門，李岩挑着貨到了。
他認得遲美怡，遲美怡也認得他。
她興奮地朝沈青眨眨眼：“呀，今天竟然給我們碰着了！我們青青的男朋友诶！”
王灏和李岩則互相不認識。
沈青給他們介紹：“李岩，我男朋友。王灏，美怡的男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李岩放下竿子，和王灏握手。
王灏長得的确很突出，和他握手的時候，李岩就想起來自己曾經見到過這個帥小夥，在沈青的客廳裏。
他友善地一笑。沈青的好友他認得的不多，這下又認識了一個。
王灏說：“你好，第一次見面。”
李岩含笑道：“第二次了。”
王灏不解。
沈青也想起來，告訴她：“好像上一次你來的時候，他正好從門外路過。那時候看見你了吧。是嗎？”
“嗯。”李岩道。
“原來如此，那還蠻有緣的。”王灏也笑。
遲美怡最愛看男朋友的笑。他本來就長得優異，加上滿面春風的笑容，簡直就是再世潘安。
不過他們已經沒時間再寒暄了。高鐵不等人，他們再不下山，恐怕就要錯過了。
“好吧，這次這麽短的時間又要走了。青青，再見啦！”
“再見！”
沈青揮揮手，目送他們。
李岩看她有些難過，問她：“舍不得嗎？”
“嗯。我一向跟美怡要好。”
“以後去看她。”
“好。”
李岩把貨挑到倉庫裏，沈青清點了一遍。
“馬上又要冷了，我進了一批棉襖。你也慢慢要穿厚點。”她道。
“嗯。”
安山無論四季，早晚都是冷的。再加上這一帶的氣候，過了夏天就是冬天，春秋只是短暫的過渡罷了，冷空氣總是說來就來。
晚飯吃了簡單的湯面，沈青鹽放多了，只好把湯倒掉一半，再用開水稀釋，味道才變得正常一些。
李岩倒是無所謂，他有時候自己做菜，一不小心，甚至會做得比這個還鹹。不過沈青堅持給他稀釋，她說太鹹了影響口感，有損她這個大廚的名頭。
中午吃剩的筒骨，她特地用白水焯了，讓李岩給黑子帶去。
黑子很愛吃這個，或者說，狗都很愛吃這個。
李岩用小塑料袋裝了，挂在竿子上。
“走夜路要小心啊。”
沈青照常囑咐道。
此時的天還沒黑，但下山路漫漫，李岩還沒到家之前，太陽就會先回家。
即使他行路再怎樣穩妥，沈青都要囑咐這麽一句的。
李岩也養成了習慣，每次晚上送貨，或者晚上下山，回家之後總會給沈青發一條消息報個平安。
今天在這店門口，送別了好些人。
或許是下午送走遲美怡的傷感有了個延續，沈青看着李岩下山，莫名地有些想哭。
明明已經是常态了，偏偏這一次酸了鼻頭。
這夜失眠，想了很多事。
大多數都是在胡思亂想，但也想了些正經的內容。
例如正在寫的小說的內容，例如下次進哪些貨，例如有哪些生活用品需要網購一波。
可輾轉反側許久，都沒有一點困意。心髒跳動得太快了，她側躺着，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耳朵，指尖，大腿，感覺哪裏都在跳動，微弱的，但能清晰地感受到。
她不知道今夜自己怎麽了，沒有攝入□□和茶多酚，卻失眠得如此嚴重。她的神經系統大概在提醒她，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
于是她想，自己到底忽略了什麽。
苦思冥想一番之後，她終于想起，樓下廚房的燈好像沒關。
可是這是深夜。
深夜，只有被窩是安全的。
沈青從小到大，都不敢在夜晚的床外走動。她是堅決的唯物主義者，但怕黑怕鬼卻是改不掉的。
做了一番思想鬥争到底要不要下樓關燈之後，困意竟然席卷而來。
她趁熱打鐵，閉上眼睛做了幾次深呼吸，頭腦漸漸放松下來。
很快，大事小事統統消失得一幹二淨，無論是燈也好，夢也好，都交給睡眠去處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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