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肖天銘笑笑,中國古言的道理不愧是歷經千百年的洗禮,能流傳下來的都是該框表裝起來貢奉的箴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句話道理那是杠杠的,他和吳燃在一起潛移默化的影響終于讓他的心理活動朝着那人暖面冷心發展過去。
手機在兜裏震動,肖天銘拿起來看了眼備注就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果然有那麽點默契,“嘿?”
吳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吳燃都不會靠他那麽近的說話,孤獨久了的人連生人不經意間的靠近都能生出幾分不适應來,“在幹嘛?”
“語氣真甜,”肖天銘笑聲輕松,“叫上一聲聽聽?”
“老婆?”吳燃的語氣有點猶疑,随後就是帶着肯定的自我否定,“還是算了,太惡心人。”
肖天銘大笑,“哈哈哈,有什麽事?”
他兩幾乎都是那種你沒事就別給我電話,有話見面可以說,讓我對着以機器調情那我還不如自言自語的類型。肖天銘這番問話倒是沒讓吳燃感受到絲毫的不客氣。
彼端吳燃的聲音還是一貫溫柔的落在耳裏,“嗯,是有點,不過等下再說,你現在在哪?”
“在我住的地方,”肖天銘想了想,加上,“住的地方邊上那條河旁邊。”
“嗯,”肖天銘都能想象吳燃在電話那頭用柔和的嗓音對着話筒說話,但神色冷清的點頭的樣子,“果然是受資本主義腐蝕者,有情調。”
“說吧,”肖天銘換了個位置,背靠在河上的欄杆邊,“怎麽了?”
“我先在在美國。”
“我知道,”肖天銘語氣很合适,“來電顯示的是你美國的號碼。”
“什麽時候存的?”吳燃在另一頭輕笑。
“在一起之前,”肖天銘也回之笑聲,“行了啊,你今天一直都在兜話題。”
“是這樣,”吳燃嚴肅起來,“什麽時候有個一個星期的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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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聖誕,洋人過年我們才能解放。”肖天銘用的簡單陳述語氣。
吳燃語氣也淡,完全不像是要說出下面邀請話的人,“來洛杉矶,和我一起。”
肖天銘終于真心的擡頭,他說:“吳燃,我以前看過一個人的書,他說,你想我的時候,擡頭看看天,我和星辰同在。”
電話那頭只有吳燃帶點緊張意味的呼吸聲,肖天銘的心都在吳燃那四個字裏融化了,他放寬了懷抱,應道:“好。”
在挂斷電話前,他聽到吳燃瞬間被拉遠的聲音,“很想你。”
肖天銘抖落一身雞皮疙瘩,卻被吳燃聲音裏完完全全屬于他且最真實的溫柔擊中。
他閉上眼睛,想,猝不及防原來就是這麽個感覺,恨不得立馬從河邊上跳下去,在藍色的河水裏漂游,游到你的身邊,而後緊緊的握住你的手,同樣肉麻但真實的告訴你,“我也是。”
肖天銘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一個人過的十分快活,話說在有目标且堅定的為之奮鬥的過程中最容易收獲滿足感。肖天銘不知道同種情況下別人的小日子是怎麽過的,小收獲是怎麽拿到的。他知道他自己每天都在這種生活裏感覺到完全不同于昨天的沉寂,每過一天,都離聖誕更近一步,更進一步就是最大的改變。
每天啊,在他毫無自知而呼吸的時候;在他低頭寫作業擡頭看黑板的時候;在他路過那個讓他整顆心髒都快要融化的藍河的時候,肖天銘就覺得,果然十八歲的自己英明無限,明白一場合适的愛情就該在這時候來臨。在足夠年輕的時候握着你的手,告訴你他想要相老終身的願望,這應該就是現在陷于愛情裏肖天銘心髒裏的全部內容。
現在肖天銘的生活還屬于一個學生,他的日子過得還是足夠的安妥和幹淨。這世界上的污穢即使遲早有一天和他有關,但至少是在過去的一年和未來的三年裏不會來臨。他也曾看過夠多的不快樂,但那些不快樂因為有身邊陪伴着一起走過的人而顯得微不足道。
肖天銘關上每天都給吳燃寫的一發郵件,這次末尾是他自己都羞于說出口的話,很開心有你。
“很開心能夠被你愛上。”
翹首以待是什麽感覺?望穿秋水這種程度離肖天銘還是有點遠,他只知道三個月都被他畫在了紙上,白紙黑字的顏色倒映在眼裏,亮在心裏。
就是帶着這麽一種矯揉造作的小女人心态,肖天銘在日夜被自制力壓制的心态裏想,吳燃你贏了。
兄弟,你終于不是他用一層泡沫包裹起來扔在人群之中說了再見就不知道再見是哪年哪月的存在,你在他身邊成為不可多數的唯一,你終于能夠不用再嫉妒曾經什麽都擁有比你多的吳塵科,你終于可以不用再覺得別人幸福的感情能夠讓你的心髒像被無數只小螞蟻一起細細而緩慢的啃咬那般難受。
因為,現在的他,擁有和你一樣的痛苦和快樂,你們用愛的名義,讓你們兩在未來要一起走過的路上能夠攜手共進。
氣溫在肖天銘期待的眼神裏慢慢冷卻下來。一件單衣已經隔不了空氣中似有若無的冷氣。室內的暖氣還沒有到開起來的程度。肖天銘在明海的時候大冬天的時候裏面都是一件單衣,外面套着一件校服,在所有人——其中包括吳燃——穿的厚厚的走在學校的小路上的時候他都是目不斜視的咬牙扛着冷飕飕的寒氣,這麽二貨的舉動也讓他在剛來美國的那段時間由于考慮欠妥而帶少且帶錯季節衣服挨凍的日子好受些。
肖天銘一貫對于天氣這種東西沒什麽感覺,你要冷就冷,要熱就熱,對于他來說就是校服裏面加不加衣服的單純選擇,現在沒有校服的日子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層和兩層的區別。不過能夠穿上兩層衣服,偶爾進教授家門還能看到其中幾盆燃的極旺的火爐,他心裏滿滿都是滿足的嘆息:哎,小日子過得真快。
生活改變不了頑強而固執的你。你只是不願意讓你自己在衆人異樣的眼光和指點聲中過上你自我壓抑的一輩子而已。有些選擇,有些人和事,既然是你自己選擇的,路也是你自己踩出來要走的,方向也是你自個兒早早定下的,至于路途會經歷什麽你還能沒有絲毫準備?
別幽默了,肖天銘嚣張的對着天空比了比中指,當他萌生這輩子要和一個男人一起天長地久這種夢幻的想法的時候,他就明白他自己得改變他很多地方,這不是為了生活本身,而是他肖天銘自己為了他更好的生活這個堅定的目的而做出的改動,為的只是更為适合那個選擇要一路走下去的人。
吳燃,肖天銘在心裏念到他的名字,聖誕就要來了,我們過會兒見。
相愛卻又不得相見的時候,才覺出時間的漫長。肖天銘漫長倒是沒怎麽感覺,只是覺得他這輩子能這麽為一個收了全部在外游蕩的心和年輕得都在叫嚣的驕傲,願意陪着對方安靜的走下去這麽個走向就足夠讓他自己為他驚訝。
當肖天銘還是小年輕——即使他現在也是小年輕,但現在他拒不承認——的時候,他為自己設定的方向可是過不一樣的生活,走沒有人走過的路,去品嘗沒有人經歷過的轟轟烈烈風生水起。
現在滋味還沒嘗個透徹,竟然也會願意就此收了全部的玩心,專心致志的為了一場短暫而又即将永恒的享受而沉穩。外面的世界再好,也比不上是心髒處的溫暖來的暖和,這點道理他肖天銘不需要人教,也是明白的。
如果要說,這段時間除了感情,他還收獲了什麽,那一定就是,學習這事兒,沒有天蠢材之分,把心和時間用上去,平凡的大多數人都能達到他們心中所想的位置。只是世間誘惑那麽多,能夠安心坐下來對着游心一眼望去不過是死氣沉沉的字眼和問題的人又能有幾個。
肖天銘笑的坦蕩,“好說,我就是。”
肖天銘在第二學年終于拿到他人生第一個獎學金,在他成就感爆棚的瞬間,發了一封熱情洋溢的郵件給吳燃,沒幾分鐘就接到了吳燃的電話。
“那麽高興?”吳燃的聲音裏也有點燃的快樂。
“嘿嘿,就看到了?”肖天銘嘿嘿笑的猥瑣。
“嗯,課都上完了?”
肖天銘也有點激動,“我在收拾東西,明天終于就能到你那,是你上次發過來的那個地址吧?”
“是,你就在機場等,我過來接你。”
“不用,這段時間你不是忙?我自己來。”
吳燃笑的爽朗而快活,肖天銘很少聽見吳燃這種笑聲,他靜靜的聽了會兒,“他們過年,大家放假。”
“好。”一個字,也能說出誓言般的莊重,肖天銘越來越為自己卓越的才能而感到謙虛。
肖天銘當晚在床單上快活的滾了一圈,就放心的睡死過去。睡着前還在捉摸,那些說一高興就失眠的人一看就是白天睡的太多的人,要像他這種過去好長一段時間裏每天都不過六個小時的睡眠的類型,沾了這軟綿綿的枕頭還不會周公那定力實在是一等一的強悍。
肖天銘迷糊間被鬧鐘鬧醒,趴在枕頭上拿起手表看了一眼時間,就立馬飛奔起身,徑直的把衣服套到身上,兩只腳往鞋子裏一蹬拉着早就收拾好的簡易行李箱就往門口沖,嘴裏嚷嚷:“晚了。”
一路風風火火,在司機每次都卡在限行最快車速之前,肖天銘終于在三十分鐘內坐上了飛機。幸好洛杉矶的交通比明海要好的多,不然這麽長的路程要是在明海還不得花上一兩個小時。
肖天銘坐好,給吳燃發了條短信就自己關了機。妥妥的抱着懷裏的黑色雙肩包,心裏面全是即将見面的快樂。其實現在肖天銘的心裏活動真的很奇妙,之前數次見面或是做些更為令人應該激動的事都沒有像這次這樣快樂并且激動,難道說談了戀愛的人就是不一樣?
所以當在機場等候許久的吳燃終于接到那個從昨晚就開始進入完全準備狀态的人時,肖天銘就是以一頭在飛機上睡得亂糟糟的發型,右手一只包,胸前還有一只不知道用哪種形式挂在胸前的黑色雙肩包的形象出現在吳燃故作淡然的視線裏。
肖天銘的眼睛依舊大而幹淨。帶着從他城市而來的清晨水汽,溫暖的中午陽光在他們的頭頂展開,穿過透明的頂窗從天而降。
被世界上最自然顏色寵愛的兩個人此刻正緊緊的抱在一起。任何外物在這個時候只會是他們的附屬品。
兩人多少都應該算得上是闊別重逢的擁抱來的很盡興,彼此都用盡雙臂上的氣力要把對方箍進自己的懷裏。
吳燃聞着對方身上終于在心理上能夠完全屬于自己的氣味,滿心滿意都是安靜的感激。
“真好。”他的感嘆來的有些倉促。
吳燃一直都是個不太善于表達這種感情的人,你讓他偶爾演演戲還行,要讓他把他壓抑不知道多久的真情實感通過聲道變成語音出來,不知道暗處要經過多少個條條彎彎。
肖天銘這個時候從吳燃的脖頸處微微仰起頭,他的目光和吳燃沉甸而無聲的視線交纏在一起,吳燃帶着歲月的顫抖用力的吻上肖天銘有些幹燥的雙唇。
他曾經為了肖天銘和別人——無論是誰——的親吻而百般嫉妒,更為不甘的是他發現他的這種嫉妒沒有一個像樣的理由,沒有絲毫根基,他曾經數次用他毫不在乎的目光輕悄的掃過吳塵科和肖天銘類似于戰争的親吻,現在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的把肖天銘抱在懷裏,用他最為溫柔的那份感情把肖天銘身上所有有過別人痕跡的地方丁丁點的開始清除,而後重新刻上他的标志。
愛是占有,也是寬容和放逐。他吳燃從來都不是聖人,他甚至是一個比普通人更為普通的平凡人,他要的不過是一份自己愛的人也愛自己的這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感情。
雖說現在看來來的是有些任性,不過也還是在一切心灰意冷之前來了。他來的不早也不晚,就剛好遇見你們兩的愛情。
肖天銘和吳燃光明正大的牽着手走在明亮的大街上。和他兩在明海時有些防備的心态不同,在這塊異國的天空下,反而才是他們能夠坦坦蕩蕩、放下一切認真牽着手走遍每一條大街的地方。
“我還沒有看過你住的地方。”肖天銘側頭。
“你紐約都沒有來過,”吳燃語氣其實很柔和,但是當他真正溫柔的時候沒有那種能夠掐的出水的柔和面具,“怎麽看我住的地方?”
“我就是想,你過的生活我也總得了解點,老夫老妻的時候多好的談資。”
吳燃看了一眼肖天銘,十足的認真,他對于老夫老妻這個詞很在乎,甚至在意到他都不敢問,只是略略掩了視線,“剛來的時候住過大混寝,很亂,後來和人合租住過一段時間的別墅,很大,”吳燃像是稱述一段數學公式那樣說完,還自帶總結,“沒了。”
“後來和蘇浙住一起?”
“你知道他?”
“嗯,”肖天銘點頭,“有問過。”
這是擺明了——為了你我一大男人可是拉低了面子可以去打聽過對方。
吳燃和肖天銘相扣的手指微微用力,他皺眉想了想,像是在斟酌言詞,“我和他之間沒法用一兩句話說清楚,但我知道至少沒有愛。”
——不是沒有愛,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你不能愛他,心髒裏已經裝了一個人,外面的人就算再好在合适也已經進不來了,誰要緣分這鬼東西要的就是相差不到分秒、什麽都是剛剛好的這種微妙存在?
“都行吧,”肖天銘輕松的聳聳肩,“過去式我還在糾結是不是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吳燃抿了抿唇,這個他一般都不做的動作讓肖天銘眼神緊緊跟着流轉,就是不放開,“不會,”吳燃說,“你吃醋,我會開心。”
——就像過去我為你做過哪些傻的心事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