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和吳燃在一起的肖天銘才是最為放松和自在的，那個話不多但一說話就能直擊核心的朋友，呆在身邊的感覺很單一，不過是安妥的放心，但就是這麽個感受也能是缺一不可。

肖天銘當時還不知道有人們管這東西叫，相濡以沫。對于吳燃過往的人生經歷來說他還是太小，小到吳燃把自己包裹起來只露出一雙偶爾會有悲傷或是狂意的眼睛。

肖天銘想起他和吳塵科第一次認真手分手的那個晚上，當時吳塵科神色難堪到他的視線一直逃得遠遠的不願意落到上面，哪怕是一秒他都覺得這段感情被吳塵科這混球随意的扔在大街上被人來人往的腳印踩得面目全非。

吳塵科一邊和他說着愛，一邊懷裏抱着女人輕飄的調情，末了被撞見，還能坦然的追出來說，這很正常，等你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明白了，眼神裏全是坦然。肖天銘朝他臉上潑硫酸：我明白你乖孫爺爺，扯你奶奶的蛋。

罵完心裏沒點好受，反而覺得剛剛的風度和肖家子孫的淡然夠不上邊角。

肖天銘轉過身來卻在心情自由的釋放下冷了表情和神色，随意坐上一輛空蕩的公交車就一直坐到了末站。

在冷風邊上吹了好幾個小時。直到深夜仍舊無果的肖天銘自然就是打了個可憐兮兮的電話給他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

等他看到吳燃帶着漠然的神色卻匆忙的在十幾分鐘裏趕過來的時候，肖天銘想，我要的感情，其實就是這種，臉上不說明，但心裏一直都有你最大的那塊位置這種存在，在需要偶爾的陪伴時也不矯揉造作，當朋友就說真心話，你能接受原本最為真實的我，我們之間的感情才能走的足夠長遠。

但當吳燃對着肖天銘問出：“你被吳塵科上過沒有？”這種問題的時候，肖天銘才從對這段漸漸顯出結尾的感情總結中出來，他眼神驚詫，“什麽？”

吳燃靠着半牆，穿着兩層厚厚的大衣也能有風流不改的氣質，他神色有些微沉，但掩藏的很為合适，眉眼裏乘裝的感情還是一貫的風輕雲淡。

肖天銘幾乎是随即就放寬了心，嘿，什麽事讓吳燃這麽一問都好受了。不就是第一段認真過的感情嗎，能夠拿得起還有放不下的道理？該聚就聚該散就散，既然在一起的時候心裏邊還是歡喜的，真的完了也沒什麽好難過的理由。

肖天銘當時年紀還小，走過的路和看過的人，雖說不少，但真還沒有到能把自己身邊所有人和所有感情都裏的順順頭頭的手段和情商。他并不明白和吳燃這種點滴滲透的東西其實就是超越了激情之後的一種感情，他能夠比燃燒的愛情更持久，但他又比友情更難看透。

十七歲的肖天銘不知道這些東西，他沒法給個痛快的了解，人得走過一段段路，了卻段段的心事，才能在積累中獲得偶爾的清醒。那時的肖天銘還不知道，原來一段被劃上句號的感情還要走上比相戀更遠的路才能完結。就如日後的他和吳塵科。

其實沒什麽愛不愛，動不動情這種事。心動是一瞬間的事情，就算能夠把這點心悸無限的放大拓寬，但延長到他們經歷過的每一條小路上去，也就沒剩多少有滋有味的地方。

肖天銘過了一段時間和吳塵科再見面的時候是第二次吵架，理由是當時他去還吳燃的圍巾時吳塵科雷霆萬鈞的質問，“你和他有沒有關系？”

這和你有三毛錢的事？肖天銘白眼一翻。但這種類似于無理取鬧的吵架在他們日後反複上演，無數次或精彩或動人或無聊的表演不請自來，在他們本就快要結束的感情世界裏歡肆奔騰。

Advertisement

吳塵科來學校接他就是吵了幾次之後的舉動，雖然肖天銘覺得他們之間沒說分手，但實際上就是分了的事實明顯沒有讓感情經營的另一端享用者感同身受。吳塵科的舉動在肖天銘眼裏看來就是：你他奶奶的都在外邊抱了有胸有屁股的女人了，還回頭來找我是不是情商有問題腦袋裏鑲了鑽啊？

吳燃如果知道其中的細節，例如吳塵科和肖天銘在他面前似有意其實完全無意的兇猛吻戲其實不過是兩個人換了一種新的戀愛方式，也許他會稍微好過一點，至少不是從細節的甜蜜和和諧來把他吳燃堅強到宇宙的心髒摧毀。

肖天銘也是年紀小，他和吳燃能夠兜兜轉轉這麽久，尤其是身邊有虎視眈眈的衆人，他兩在其中不緊不慢的過上了幾年流水般溫柔入骨的小日子再加上幾年沒見面，才再次走在一起，這個得感謝後來成長的肖天銘。

現在已經成長的肖天銘仍然無比喜歡有清澈水流的地方。就幹在這裏站着，用落在路人眼裏全是呆滞的目光注視着眼前的一切，混亂而清晰的記憶也就能在起伏的胸腔裏發出狂叫般的聲響。

肖天銘現在也沒有足夠的資歷，他自小是寶貝着，但需要鍛煉和磨砺的地方也沒少到哪裏去。他還記得當年他上小學之前被家裏人送到軍隊裏接受那一批的訓練，他人生的第一次、第二次哭鬧毫無保留的通通奉上。也就是在那個暑假，和陳盛認識，做成了後來傳說中的青梅竹馬。

其實肖天銘一直對青梅竹馬這四個字不大理解。高考前的成語解釋裏好像有這麽個詞的存在，但那種條條框框看了和沒看沒什麽分別，背完就忘的事實總是讓肖天銘嘆一口氣接着做物理。看能量守恒定律這些東西還能有點味道，青梅竹馬？不就是你穿開裆褲的時候我兩就認識了嗎，多大點事，也要用上這麽古香古色又能爛上大街的字詞來彰顯這微薄且渺茫的詩意。

傷完春悲完秋的肖天銘終于決定拉上他的小行李回到他在這片異鄉國土裏的住處。他在早幾天收到周重遠的郵件，簡潔明了到完全不像是他周姓家人的風格：有緣江湖再見。

肖天銘拉開公寓門，進到房間放下東西後還特意到隔壁周重遠的屋子看了看，果然沒有人影。肖天銘心下還是穩的，聚散有時總是這麽個道理。在提得起的人面前自然也能放得下。

肖天銘這時候還不知道，幾個月後，不需要多久，他就會明白，聚散有時僅僅只對于他人生中還沒有固定位置的游客能生效，對于那種從很早之前就已經住了進來，後來再次加固位置的那個人來說，他肖天銘過往二十年的黃金定律不過是幾句輕描淡寫的至理格言，只對別人和表面的他自己能有用，放到深心裏來，就是摸不到的煙塵。

肖天銘回校報到，相比去年的忙碌和一頭糟，這次在沒有人的帶領下他自己也完成的卓有成效。空出來的時間他還是步行着到了不過一年已經有了點感情的河邊上。

從眼下望去，這條河看不見頭，但他之所以是河就是因為他不僅不寬還很淺。感謝現在科技的發展，即使是夏天，肖天銘也沒見到這藍色之洋有半點枯竭的痕跡。因此才能讓他繼續帥氣十足的扮演着身在異國他鄉的深情思念者。

硬要糾根揭底的話，他确實是為了吳燃才來這裏，當時想法很簡單，和他在一個地方，就算碰不上，擡頭的時候也能心安。他有新的生活有全新的經歷，有不同于以往的身份，有被誤會之後的揪心糾腸，有全然不一樣的笑容都無所謂，他會走向他，靠近他，然後遠遠的沉默的陪着他。

現在能确定在一起，就已經是莫大的溫柔。

所以留下的肖天銘，倒是為了他自己。畢竟美國教育全球領先，他這個大學也能有真才實學的東西，留下繼續學業也是上上的選擇。

肖天銘一個人在異鄉的生活終于好過了幾分。至少不像之前他冒着全家人反對的危險來這裏那麽悲慘，連一盒中國口味的泡面都難找的很，最後在糾結是否要試試人生第一次的淘寶之前終于找到最簡樸的那一款口味才放下心來。

現在的肖天銘在暑假回家受到他親親老媽的甜蜜照顧後終于有了點私房錢，至少能在吃的上面，偶爾去去不正宗的中國菜館。

離開之後才覺其中滋味的珍貴，果然人的骨子裏還是不懂珍惜。賤到一定境界還不自知，偏偏要慘得很了，才願意回個小頭，稍稍那麽一看來時的錯誤，而後又掩着眼睛鼻子嘴巴，嬌滴滴的轉身裝哭跑着走。

都真哭了，還能跑的動。抽氣的時候不是要把力氣全部用在擠出眼淚這一塊上頭嗎，肖天銘這人哭的次數真心少，連被吳燃青澀而小心翼翼的第一次從後面進來都沒嘗到屬于童年軍營眼淚的滋味，所以對于哭這回事兒，了解的不多，疑問卻不少。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