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四合院的老街,這個夢境忽而近忽而遠。

和所有人無關,和吳燃無關,和過往歲月裏所有的輕佻沉穩無知睿智無關,他只是一個幹淨存在的夢境。肖天銘就是在這個夢裏維持着他随着心髒堅硬但依舊幹淨的雙眸。

不管別人的模樣如何,你要堅持的那塊柔軟的地方還是要繼續下去。這樣才能叫活着。這樣才能活得夠美,夠有滋有味,夠肆意人生但又成竹在胸。

蘇浙下葬的時候天氣好的令人發寒。湛藍的天空底下是吳燃一張面無哀傷的臉,肖天銘偶爾接觸到吳燃那縷似有若無的視線時,心髒都會狠狠的頓一下——當年對着吳塵科他吳燃就是這個臉色,不,應該說更為難堪,吳燃面無表情的時候最讓人難堪,他會在眼睛裏把你完全從他的世界裏排除。

肖天銘左手握成拳靠在背後,看着吳燃和衆人沉默的哀痛。不知為何,肖天銘總感覺這時候的吳燃應該和他的表情一樣是毫無波動。

就像他,本以為葬禮會是何番模樣,到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發現沒有悲傷到斷腸的哀嚎,空氣裏更沒有一路随行而悲哀不絕的氣味。

在吳燃身邊醒來的那個早晨才是最為無法理解的時刻,明明是極其溫馨的一個晚上,睡了一覺醒來,就看到一副詭異到不敢相信的畫面。

吳燃把臉埋在被子裏,背朝着肖天銘肩膀微微顫抖,肖天銘卻在那時候察覺出,那人是在哭。而且是和他毫無關系的眼淚。

伸手環住吳燃的腰時還在笑自己怎麽無師自通的就會了這麽溫情的動作。而下一秒吳燃嘶啞的聲音就在耳邊,他說,肖天銘,分手。

認真而随性的語氣,讓肖天銘瞬間以為自己聽到的不過是,放手。這還好受點,至少能接受。

而吳燃卻是朝着肖天銘轉了個身,平躺着看向天花板,也沒說話。

肖天銘這時候才發現這人沒哭,他眼角甚至算得上是幹燥,他清了清嗓子,問:“你剛剛說什麽?”

吳燃不知聽沒聽到,卻就這樣躺了會兒,躺到肖天銘都受不了起來進了浴室。他出來後吳燃已經穿好衣服,像個沒事人那樣坐着把玩着一瓶酒。他的雙眸無光,眉頭在不自覺間緊緊皺着,半是關懷問道:“還好嗎?”

肖天銘抽了抽嘴角,自己坐了下來,“說,什麽事。”

吳燃垂下視線,而後擡起,“蘇浙昨天死了。”

“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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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燃沒點頭也沒說個确切答案,肖天銘卻已經得到結果。

“就因為這麽個事大清早的既給我臉色看又要分手的?”肖天銘嗤笑一聲,瞬間,他的臉色有點不自覺的驚詫,曾幾何時,這麽個态度是對着吳塵科才有的不耐。

吳燃卻是瞬間就把手上那瓶酒朝着肖天銘砸了過來,好在他沒真下手,酒瓶打在離肖天銘半米遠的牆壁上,“滾。”

肖天銘擦了擦碎玻璃劃過額角滲出的血跡,語氣有點悲哀,“你到底是個什麽意思,說清楚,我受不了在一起除了上-床什麽事都要靠吵。”頓了頓,接着道,“實在不行,分開就算了。”

肖天銘本是說的氣話,雖然沒有往常的激動,冷靜時候他知道他說的不過是氣話,要真分手他會等對方說出來,讓他來做這個罪人他還沒這個謀權篡位的念頭。

吳燃眼裏是大風刮過的悲哀,他笑,無比凄涼,“我們分開了,能算了,誰和他來說‘算了’這兩個字?”

肖天銘無言解釋,這本不是他的過錯,他心心念念的來看面前對他冷目相對的人,自己甘願犯賤的來讓他折辱,還有什麽好說?

肖天銘冷笑,這副表情倒是沒有讓吳燃見過,“現在是在我面前上演情深意切的好時機?我他奶奶的放着那麽長的假不好好過就是來和你找罪受?”

肖天銘絲毫沒意識他竟然說了個那麽低級別的髒話,這時候說的話怎麽順心怎麽出。

吳燃的戾氣是在瞬間消散幹淨,肖天銘甚至來不及感嘆怎麽這人有這種能耐,吳燃的手就覆上了肖天銘的傷口邊沿,肖天銘只感覺太陽穴處冰涼而溫暖,“分開一段時間,我們現在在一起只會讓你難受。”

肖天銘狠狠的推開手,轉身就走。

吳燃一如既往的沒有追上去,要讓他追一個人,熱切的表達他的想法,那簡直就是白日做夢。

肖天銘甩掉門就不知道要下一步到底是打開門進去拿東西還是要臉不要命的在這寒風裏繼續挨着——他什麽東西都沒帶就走出門,一身還沒來得及換的睡衣,腳下還踩着吳燃的棉拖鞋。

肖天銘抱着胳膊頓了下來,一夜的積雪讓這個目所能及的世界看上去溫柔而和善,至少能夠給肖天銘一個擁抱的地方。

俗話說,平時不鍛煉,下雪凍骨頭。肖天銘不知道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也許是原創的也不一定,總之他在凍得牙關都發顫的時候認真的想,真操-蛋的吳燃你再不出來,大爺我這輩子第一場苦情戲就沒人看了。

吳燃在肖天銘內心的千呼萬喚裏終于抱着一件棉大衣覆在肖天銘的背上,這本應該是個回頭都能覺出一兩分深情的時候,肖天銘在安靜的雪地裏認真的抽了抽鼻子,一改吵架前的冷靜,顫顫巍巍的就着蹲着的姿勢朝着吳燃轉了過去,問道:“嘿,帶了紙沒,我鼻涕都流出來了。”

可憐兮兮的肖天銘目光落下去的地方終于看到吳燃扯開的嘴角。

所謂小人得志,就是在你特別失意的時候他分外得意而且還要不要臉的拿出來朝着你顯擺,肖天銘端着吳燃給他買的熱粥,先前凍到毫無知覺的手正朝着吳燃的大腿胡亂拍,“你要紀念他我無所謂,關鍵是為了這麽件事你就要和我分手,這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吳燃半摟着肖天銘,聞言手上加了把勁,“我不是兒戲。”

“哦呵,”肖天銘冷哼,順帶喝了一口暖洋洋的粥,“這麽說來還是真的想和我不過了?你的一輩子就這麽個玩意?”

吳燃湊近肖天銘的嘴角,舔了舔他留在外面的粥,“我怎麽個玩意了?”

肖天銘躲都沒躲,面色不改——他們之間第一次除了上-床能這麽溫情。但他竟然覺得這早就應該是他們之間相處的方式,這麽一說,早晨凍一凍也是有益于感情發展的,“有一段不珍惜一段,”肖天銘對着吳燃湊過來的唇,響亮的‘啵’了一聲,“哎,果然別人說吵一吵,感情更深。”

吳燃抿了抿唇,臉上的神色還是不改凝重,“如果你穿了衣服出去,我真不會再去找你。”

“所以說,分手就是說真的咯?”肖天銘從吳燃懷裏起身,端着一碗粥站直了,“我說,吳燃我喜歡你,你就是這麽個意思?”

吳燃卻在瞬間就抓緊了肖天銘的手腕,神色有點緊張,“你剛剛說什麽?”

“要我再說一遍?”肖天銘拿出當年朝着衆人抛下要談一場漂亮戀愛的豪情出來,“那行,吳燃,我現在喜歡你。”

吳燃把肖天銘的腰朝着自己狠狠一帶,臉貼上肖天銘的腰,他笑聲有些滿足,“只和我一個人說過?”

“別人能有你這麽無聊?”二十歲的肖天銘滿臉老到,“孩子啊,我們要走一輩子你這麽玩我是沒法長久的。”

吳燃眼睛貼着肖天銘腰際的地方滲出些許水珠,如果肖天銘沒有穿着一身厚衣也許就能察覺出些許不同,可是肖大爺現在正忙着完成他小人得志的旅途,“我說你一大男人,想什麽就說呗,什麽都讓我猜,我又不是陳盛,不過,”肖天銘話音一轉,“你是不是早就彎了?我看陳盛對你就不對,對我這個穿着一條褲子長到大的都沒你這麽上心。”

吳燃輕聲道:“我們試試過一輩子,”他說,聲音溫柔,“肖天銘,就我們兩個人,不管別人。”

這時候如果是吳燃那小子來說話,他會用一堆類似于火車的轟鳴聲啊;大海的浪濤聲啊;什麽他生命裏的鐘擺聲等等一系列東西來描敘此刻他下了這麽個悶騷決定的時刻,不過肖天銘就只會呵呵笑,而後一拍吳燃的後頸,豪放道:“敢情還是我強迫的,和你在明海的時候鬧心的要死,吵不起來,你什麽話都不說,現在也這樣,我記得我們以前你還是冷的很啊,怎麽損我怎麽弄來着。”

吳燃摟緊了肖天銘,沒再說話,一時間兩人有種歷經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蘇浙的死還是一把他吳燃心上的刀劍,他沒法在一段柔情的時候來結束剛剛才發現另外一場用生命證明愛過的感情。

肖天銘秉着我不理解難道又要吵架分手的念頭,看着吳燃神色冷清的站在衆人面前,他估摸着如果不是他堅持要在吳燃讓他回明海的時候還堅持參加這麽一場和他關系幾乎為零的葬禮,吳燃不僅會以死者的親人身份出場,那話怎麽說的來着,一切皆有可能。吳燃在他肖天銘看不到的世界裏已經走了那麽遠,甚至有一段他連嫉妒都沒有立場的感情,一切皆有可能用在這裏倒是恰好。

雖然為此,肖天銘忍受了吳燃數日來日甚一日的面無表情。不過相比見不着人來說,這麽個待遇,更何況,在肖先生還有沉浸于自己世界的這一情況下什麽都是好說這一态度。

這年頭一落下,果然日子就好受的緊,他吳燃過他情深意重的生活,他肖天銘繼續來他的小日子。

往後頭了想,肖天銘某日自己在海邊的時候,彼時的他已經回到明海,當時也是一個人在沙灘上來來往往的走,想到當年的趙敏,對着張無忌恐怕就是這麽個心情,總是在追逐他的時候等着他回頭來到他身邊。

肖天銘想想,哦,這比喻不對,怎麽着他都是以大好男青年,對于這種以女性自比的方式,不可取。當時海水陣陣,波濤打着卷兒過來,但實在是沒能在短時間裏想出哪些更好的形容方式來,只好百無聊賴的蹲下去掀開石頭找螃蟹。

随着日暮漸漸落下,肖天銘在海邊蹲到腳累。

當時也已經回國的吳燃終于踩着夕陽的腳步,一步一步,緩慢而堅定的朝着他走過來,肖天銘索性一屁股坐在沙灘上,看着那個朝着自己走過來的人,不知不覺就笑眯了眼睛。

他眉目如畫,卻英俊偉岸;他浪蕩無責,卻明白一顆心此生只能愛一人的重量;他與夏日的夕陽同候,與冬天的風雪同候,他變成他世界裏漸漸蒼老的小老頭,他和他的手握在一起,就有了承諾的堅持。

那天夕陽西下裏,肖天銘笑嘻嘻的開口,對着蹲下來和他平視的吳燃認真說道:“我喜歡你哦。”

目光所及,是随着吳燃手掌而跟随過來的天空,他聲音有陪伴入骨的溫柔,“我知道。”

《這裏不是後記》

我說話成嗎?

【這就是只人一世,便為河川的愛情。】

每次寫這裏,都覺得其實我不是在做完結,而是在寫檢讨。

——哦,這次檢讨結果如何?

總的來說,番外還沒上,這個和各位看官的支持度有關。

其外,字數我不想數,這東西太不是玩意了,我寫了那麽久,費了那麽長時間和精力,竟然也不過十萬字左右,我估計着大概是這麽多。

離十五萬果然是不過。和十五萬倒過來的五十萬相比,只有一個想法,我不說話。

至于寫作技巧、表達方式,我個人還是不滿意。沒法滿意,我這個人在這個方面總是挑剔,我自己寫的時候看不個好壞,等隔段時間,再翻出來看(如果沒被我自己删掉)就是無語凝噎的節奏。(不過之前的《風雨系列》我竟然偶爾看看覺得當時寫的好有激情噢耶!)

就這樣,會繼續堅持,但得休息一陣。寫完這個文全是一個朋友先前的支持。當時開的文是校園文,名字取得很有個性的那個,不過現在已經很久沒有寫過他們。

長篇目前唯一有這個可能完成的應該就是《風雨》系列,不過要幾年我就不清楚,ekkkkk。慢慢寫,不着急。

至于短篇,我自己挺喜歡的,主要是短,我有這個時間來寫。

朋友們,日後江湖再見。

20150430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日後江湖再見。

2015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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