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者歸來

兩天後,機場。

秦言站在到達出口等待江川濃。十幾分鐘後,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從人潮中脫穎而出。

喜悅和焦慮的複雜情緒同時充盈在秦言心頭,他撒腿跑上前去,顧不得周遭人的目光,緊緊抱住幾日不見如隔經年的戀人。

“這麽熱情?”

秦言切身地感受着對方綿延的笑意。思念聚沙成塔,搖搖欲墜,秦言恨不得當場來個法式熱吻慶祝江老板王者歸來。

“嗚嗚,想死你啦!”

後背被江川濃輕輕拍打,震顫帶來的安全感令秦言的身心都如堕棉花堆裏。要傾訴的話有一籮筐,一時竟無法細說從頭。秦言松開江川濃,然後抓起對方的手小聲埋怨:“你終于鬼混回來了!”

“我是有正經事要做,”江川濃的目光清冽溫柔,“倒是你,這幾天有沒有下班就乖乖回家。”

“有啦有啦,全天下我最乖。”秦言催促對方,“別磨叽啦江老板,快跟我去停車場,有事情跟你講。”

江川濃低頭看了眼時間:“不着急,你先陪我去趟貴賓室吧。”

“去貴賓室幹什麽?”秦言納悶。

“離開的時候落下個東西,”江川濃一手推登機箱一手握住秦言,“機場幫我收着呢。”

“哦,好。”秦言跟着對方坐扶梯前往二樓。

倆人到了貴賓室,被接待人員帶到一處安靜的屋子裏。對方請他們稍等片刻,然後關門離去。

“你剛剛說有事要跟我講?”江川濃坐在沙發上,仰面看着秦言笑着說,“坦白從寬。”

“就是那個吧……”秦言比手畫腳,“我有個朋友遇上些麻煩,你認識的人多,有沒有電視劇裏那種牛逼閃閃,一語定江山的金牌大狀介紹?”

“什麽樣的麻煩讓你這麽着急?”

“說來話長。”秦言努力組織語言,“我朋友單身生育,結果現在被某個前男友騷擾,對方想要搶孩子。我想可以不可以向法庭申請禁止令,比如禁止男方擅自出入女方家庭住所什麽的。”

“哦,”江川濃點點頭,然後輕聲問,“那孩子到底是不是她那個前男友的呢?”

“這有什麽關系?”秦言避重就輕。

“話不是這麽說的,冤有頭債有主,孩子是誰的還是要搞清楚。畢竟親子權是父母與子女間的人身權。”江川濃一字一句地回答。

見對方一副幫理不幫親的中立态度,秦言只好打馬虎眼:“當然不是!渣男哪兒有本事生出那麽可愛的娃?等有機會抱給你看,兩個小朋友特別好玩兒。”

江川濃靜靜地看着秦言:“這麽說的話,那孩子是誰的呢?”

“這種隐私問題你就不要八卦啦,總之是從我朋友的肚子裏出來的。”秦言強調,“自己生的娃自己養,天經地義!”

江川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和這個朋友關系很近吧?”

“嗯,大學同學。她上學的時候家境很好的,結果爸爸被合夥人坑了,判了個非法經營和內幕交易的罪名,現在還在坐牢。”秦言解釋,“她很堅強,家裏出事後自食其力,為生孩子吃了不少苦。”

“你畢業後一直幫她?”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忙,”秦言感慨,“生育是一件那麽艱難的事情,誰能真正幫上什麽呢?”

“你可真是絕世好男人,”江川濃目光中流露出複雜的情愫,“值得托付終身。”

“嘿嘿,”秦言美滋滋地拽住對方的領帶,彎腰貼在他耳邊問,“你才知道?”

“其實早就知道了,只是缺一個證明的儀式。”江川濃用食指摩挲着秦言的臉頰。

“儀式?”秦言有些懵。

門口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秦言松開手轉身看去。闖進視線的不是機場工作人員,而是兩個身着深藍制服神情嚴肅的警察。

他剛要開口詢問面前的警察叔叔是不是走錯片場,其中一個人便流利地報出了秦言的名字的身份證號碼。

“是……是我。”秦言結結巴巴地回答,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籠罩心頭。

“警方懷疑你夥同他人實施“殺豬盤”,詐騙金額已達到10萬人民幣以上。你作為案件犯罪嫌疑人,現在依法追究你的刑事責任,請和我們回去配合調查。”

當警察铿锵有力地說出“殺豬盤”三個字的瞬間,秦言的腦子立馬“嗡”了一下。眼前随即浮現出深牢大獄的恐怖樣子和那句“苦海無邊法為船,回頭是岸盼君歸”。

完蛋了,秦言不禁瑟瑟發抖。蔣昊居然有此等通天的本事,他是怎麽在這節骨眼上偵破這出陳年舊案的?

秦言作為板上釘釘的“犯罪嫌疑人”自然不敢跟人民警察正義的目光對視,他立馬轉身拽住江川濃的胳膊,猶如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Colin,救命哇!”

江川濃的反應不急不慢,他緩緩推開秦言的手,欠身站起來:“Gogo,他們說的事你有沒有做過?”

“我,我确實……那個,我只是想……”當着警察和江川濃,秦言不知道該不該把自己的心路歷程和犯罪歷史和盤托出。

“你只是想送老婆去國外生産,只是想養孩子,只是想給’一家四口’一個美好的未來嘛。”江川濃替秦言做了完形填空,颔首道,“我都理解。”

秦言徹底傻眼,胸膛裏猛烈跳動的心髒剎那就被凍住了。

江川濃不動聲色地普法:“根據《刑法》規定,詐騙金額較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金額巨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

貴賓室內肅靜一片。空氣變得粘稠異常,秦言連呼吸都變得吃力。饒是他再遲鈍此刻也反應了過來:“警察是你叫來的?”

“是我,”江川濃雙手抱胸,嘴角的笑意變得峭厲肅殺,“驚不驚喜?”

太多的疑問同時沖向秦言的舌尖,最後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句:“你怎麽知道我搞殺豬盤?!”

“因為……”江川濃頓了頓,然後揭曉答案,“我就是阿波羅8818啊。”

「哥哥在嗎?」

「在」

「哥哥今年多大呀?」

「36。」

「哥哥在什麽公司上班呢?」

「互聯網公司。」

這裏面的陰差陽錯秦言此刻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豬仔怎麽就從蔣昊變成了江川濃?!

“所以你就報警抓我?”秦言不敢置信。

“你當着我裝人背着我做鬼,拿我的錢養老婆孩子。”江川濃反問,“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為什麽不能報警?”

“那不是我老婆孩子!”秦言氣急敗壞,恨不得長出一百條舌頭來把事情一次性說清楚,“江川濃你是不是有病!別人說什麽你都信?”

江川濃拿出手機放出一段清晰的錄音:

“孩子是我的!你他媽的看屁啊看?”

“我們一家四口關起門來過小日子,輪得到你自作多情?”

看來那天打開門看熱鬧的鄰居裏面,混進了專業人士。

“你找人跟蹤我?”瞬間被打臉的秦言倒吸一口涼氣,猛地薅住江川濃的領帶,後知後覺道,“你說出差是為了釣魚?”

身後的警察見狀立刻上前止住了嫌疑人。秦言的胳膊頃刻間被扭至身後,劇痛傳來,他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

江川濃擡手整理了一下被拽歪了的領帶,笑着說:“不跟蹤你,怎麽知道你每天都能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日子呢。”

秦言雙眼充血變得通紅,困獸似的被人死死鉗住,心頭像是被一萬只毒螞蟻同時咬着,直至血肉模糊,無窮無盡的恨意從心窩子裏頭淌出來。

“對,老婆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我倆青梅竹馬,天生一對!”秦言近乎病态地放聲嘶吼,“江川濃!我他媽就是跟你玩玩兒,你還真以為我喜歡你啊?!”

“彼此彼此,”江川濃走近了,盯着秦言因為激動而快速放大收縮的瞳孔,“想不想知道我什麽時候知道你是騙子的?”

“不想!”秦言的聲音高亢且凄厲,“你給我滾蛋!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見你!”說完,他扭頭看向面無表情的人民警察,恨不得給人家跪下,“快抓我去坐牢吧!三年十年随你們判!別耽誤工夫了!”

江川濃聞訊一把薅起秦言的頭發,迫使對方直視自己。

“你第一次來Here開會我就知道你是誰了。Gogo,你知道自己像什麽嗎?”江川濃自問自答,“像只光着屁股還拼命爬樹的猴子,謊話連篇,丢人現眼,無恥又可笑。還口口聲聲要泡我,你配嗎?”

秦言聽人說地獄有十八層,那裏的受刑者會被剝光衣服,呈“大”字捆綁在木樁上,由裆部開始被鋸活活切割成兩半——那種恥辱和疼痛大概就像現在這樣。

“江川濃,”秦言看着對方啞着嗓子問,“操猴子有意思嗎?”

“剛開始還行,後來就沒意思了。”江川濃終于松開手,把留在掌心中的幾根頭發吹落,然後向秦言做了個揮別的手勢,“希望你那個落魄富二代老婆有錢把你保釋出來。”

這個道別的潇灑姿态從此便刻進了秦言的眼睛裏,只要眼皮一塌,他就能感受到冰天雪地,寒氣肆虐。

秦言不再說話,他緊緊地閉上嘴,一副認罪伏法的樣子。

江川濃巋然不動,目送警察押着人離去。時間過了好久,他仍獨自留在原地。站得久了,江川濃不禁有些恍惚。

眼前的貴賓室似乎變成了老宅的客廳。某個傻裏傻氣空有一腔熱血的年輕人正為自己的“愛情”向父親據理力争。

江局長氣急敗壞地沖他臉上丢來一打材料:“你醒醒吧,人家早在老家結婚了,孩子都好大了。他這麽着急要落戶口,就是孩子到了上學的年紀。他一個當爹的,又是為人師表的讀書人,被你仗勢欺負。江川濃,要不要臉?!”

年輕人不信,跑到學校去找許老師。然後從對方口中證實了父親所言非虛。

“是,我老早就結婚了。”

“為什麽這麽對我?!”

“很多事,以後你就明白了……”

躺在雪地裏十多年的小江同學忽然在這一刻死而複生。他抄起一把刀,連看都沒看,猛地就向前刺去。

而站在面前的,早已不是溫文爾雅的許老師了,那是個眼裏有極光的漂亮男孩子。但他們的本質卻是一樣的,一樣該死。

江川濃似乎終于弄懂了秦言出現在生命裏的意義。他不是來愛自己的,他只是幫自己從大雪彌漫的深夜裏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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