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翁媳鬥法
汪紫宸知道闖禍了,但并不認為自己有錯,想當初她也是條铮铮漢子,被業界譽為海蛇貝爾徹,從來都是她使絆陷害,啥時輪到有人跑到面前叫嚣?她沒當場還嘴就是修身養性的成果……但同時也清楚,封建禮教下硬碰硬絕對是傻瓜,所以她選擇迂回,為了逞強丢掉小命可就得不償失了。
用過中飯,汪太妃要午睡,汪紫宸就起身告辭,準備先離了這多事之地再說。
回去的一路上,汪紫宸都在琢磨,是不是要去見一見汪相爺?闩好了那個野性未消的小皇帝她才能安全點,就算他磨尖了牙等着咬人,隔了高高的宮牆,有狠也沒地兒去發……這個主意甚好,可細細想來又覺得沒必要小題大做,一時有些猶豫不定。
與少年皇帝起沖突的事汪紫宸沒有同姑姑說,一來是隐隐聽說朝堂之上他正為了什麽事與汪相針鋒相對互不讓步,這麽個敏感時期她不想因為瑣事分了汪相的心;再有,看他那樣子應該是不知道她是誰,坦白了少不得汪太妃有所動作,到時這筆帳自然就得算到汪家頭上,反倒弄巧成拙。
可不做點什麽又覺得不踏實,為了安自己的心,于是汪紫宸決定讓冬霁回趟娘家,将上回在皇城大街後巷看到皇帝與人掐架的事兒無意中透出去……至于後果是什麽,汪紫宸毫不在意,那是他們君臣間的較力,她只管暗爽挖坑埋人的快~感就好了。
一下車,秋霭又從裏面沖出來,還是上回的臺詞,“高老爺要您得空了去書房……”
若不是衣飾不同,汪紫宸都以為回檔到十天前了。
沒多耽擱,甚至都沒去換身清利的衫子,頭上頂着成套的金玉簪釵,身上裹的是裏三層外三層的宮裝,汗就沒斷過,不舒服肯定會有,但汪紫宸現在沒心思在意這些,高老爺的二度有請,少不得會是一場鏖戰。
這回倒是汪紫宸想多了。高老爺沒如以往般玩深沉,而是痛快地擺明了立場。
“商號、糧倉、作坊、碼頭,還是莊子上,你挑一處……”
汪紫宸覺得這話聽起來透着股子別扭勁,想了想又實在找不出什麽毛病,遂在頰邊堆集起柔柔的和婉,紅唇微啓吐明屬意,并沒有五選一,而是說出了個沒被他提供的答案, “當鋪。”
高老爺眉尾輕顫,稍縱即逝,仍舊沒逃過紫宸盯視的眼睛,看得她心血不住翻騰,秋霭這是成功了?!雖然只是微小的動作,但對常年沒表情的人來說可謂是天大的喜訊,也難怪他肯讓了這麽大一步。
他瞥來一眼,不容汪紫宸弄清那其中盛放的是什麽,就将視線隐在了略略下垂的眼皮之下。縱使看不到他的眸光,紫宸還是下意識地覺得他一定是在權衡利弊,這麽想也就沒什麽要擔心的了。他見到了成效,自然不會半途而廢,依照他對病症的忌諱來看,另請大夫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汪紫宸頗為淡然的端起杯潤喉嚨。
豈料,高老爺并沒有如她的意,“當鋪不行,那是高家的根基,動不得。”
盯了他凝重的表情半天,汪紫宸總算是知道哪兒不對了,失笑道:“我只是想接觸經營之道,哪裏是要将高家的産業占為己有?”
他連清了幾下嗓,借以掩過窘然,就在汪紫宸以為在這回合中占了上風的時候,一盆冷水兜頭潑下,他又重複了一遍,“當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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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汪紫宸極慢地抽離對視,嘴角浮起一抹哂意……這個老狐貍!前次會面他不見得是不知道她的意圖,之所以要“想想”,無非是揣磨她的善惡,經過幾天的分析似是得出了無害的結論,誰知卻出現了偏差,現在更是為了保住顏面,連考慮都省了,直接拒絕。
思及此,汪紫宸上揚的唇畔漸漸凝成笑紋。本也沒一定要交換走什麽的,但他這個明顯的欺哄行為讓她很火大……現在不打入當鋪內部還就不行了!
“前兩天溜達累了找地兒喝茶,”高老爺頗具深意地掃來一眼,汪紫宸沒理他,繼續說道:“聽丫頭們提才知道是在高記當鋪對面……其實您大可不必,好歹我現在也算是個高家人,虧空之事我還能到處去散播?”
生意人将口碑看作比命都重要的東西,一旦坍塌将無可修複……尤其在當鋪錢莊這些與錢有關的行業裏更甚。汪紫宸就不信這戳不中他的軟肋……哼!
若論行善積德她是門外漢,但在奸滑耍詐上絕對稱得上翹楚二字。要知道,資産重組說白了就是将資源進行再調配,有用的留下,沒用的舍棄……投身職場以來,她學得最多的就是如何練就一雙挑剔的眼睛,有時為了滿足客戶極端的心理預期,很多還具前景的産權在她的報表中都被合情合理的丢進垃圾場,更別提高家本就問題百出的當鋪了。
果然,高老爺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高家産業衆多,有那麽一兩處不掙錢這也無可厚非……”
是嗎?“您将它當成根基,這樣也沒關系嗎?”
“……”高老爺死死盯着汪紫宸,如果眼神能射出利刃,怕是她早已千瘡百孔了,過了良久……冷漠又重新武裝起來,他端起早就溫吞的茶,不緊不慢掀起蓋子,說:“想管當鋪也行……但有個條件,三年內要見盈餘,能做到嗎?”
紫宸點點頭,“可以。”
兩人相視、飲茶……權當做了契約的遞交。
回房的路上汪紫宸一語不發,春霖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唠叨,“您也真是的,想學什麽提一聲兒,四爺八爺手底下買賣多得是,犯不着為個破當鋪費盡口舌。”
汪紫宸斜了丫頭一眼,春霖還以為招了姑娘的嫌,有些慌地停了步子請罪。
她并非是計較春霖多嘴,而是有些詫異他們這麽私密的談話,丫頭聽得光明正大,提起來更是理直氣壯……這跟她固有的觀念可是相去甚遠。
春霖消停了不敢再造次,可該勸的話必須得說到位,于是不住地給夏霏遞眼色,讓她上,夏霏收到信號後抿嘴想了想,才說道:“其實錢莊跟當鋪差不多……”語落明顯頓了下,她想順着春霖的話往下說,轉念一想都應下了,再說這些也沒意義,遂換了口風,“您不用憂心,等查明了當鋪到底有多少虧空奴婢們會想辦法,再不濟還有恒泰支撐,絕不會讓您食言的。”
汪紫宸淺笑着搖頭,迎向将沒的一縷殘陽,挺直腰身,嘴裏喃喃念着,“不着急……”
要了解一個地方,最快的切入點就是經濟,雖然她有恒泰錢莊,但那多是富庶人家和官府的銀錢流動,跟平凡百姓打交道多的還要數當鋪,這讓紫宸動了到高記當鋪看看的心思。
高老爺提出了三年的約定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汪紫宸原打算翻翻帳本,至多守在鋪子裏看些日子,有一兩個月也就差不多了,畢竟她只是擅長理論的東西,真用到經營上還指不定什麽樣子,到時随便找個理由發通脾氣,反正她的任性是出了名的刁蠻,誰也不會多想,然後就可以披着醫好高老爺怪疾的榮耀風風光光搬到紅樓過自己的小日子。
然而在她的規劃之外竟出現了這樣棘手的副本……
恒泰是日進鬥金,汪紫宸卻沒有挪東補西的想法,就像夏霏說的,等看過帳目,總能想到錢生錢的法子,所以現在也急不得。
……
打過定更鼓冬霁才回來複命,汪紫宸梳洗後正倚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和春霖聊天,見丫頭進屋,坐直身子,問:“怎麽拖到這個時辰?爹不在嗎?”
“相爺今天下朝就回了府……聽總管那意思似是有什麽不順的事兒……奴婢說了您的近況老爺明顯好多了,都現了笑模樣,您就放心吧。”冬霁答道。
看來君臣間的較量沒分出個勝負,小皇帝氣得見誰咬誰,就連老謀深算的汪相都肝火熾旺……冬霁認為是因為她的事才解了汪老爺的心結,不能說不對,但也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應該是她讓丫頭帶去的那個信兒,私自出宮可大可小,用得好了,可以穩穩将上小皇帝一軍,能不高興麽?
“嗯,去歇着吧。”
“姑娘……”冬霁沒動地方,“剛剛,奴婢見到了大爺……”
???汪紫宸有些閃神,高元晖嗎?旋即就明白過來,是她的大哥汪晟樞。
“您想讓初十少爺進汪家宗學的事大爺給落實了,随時将人領去就行。”
“知道了,”紫宸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着眼珠想想,挑了幔子探頭對正在登高拆床帷的夏霏說:“明天開始早晚帶着初十練功……”
“是。”
冬霁這才注意到夏霏的怪異舉止,悄悄問春霖怎麽回事,春霖嘟着嘴很是無奈,“姑娘非說悶得慌,要将這錦帷給撤下來……”
懶得再聽她們念什麽合不合規矩,将人全打發走了,汪紫宸躺在床上發呆。
初十這個小卒,要等到爬過江,有本事站到高老爺的面前,似乎還需要不短的時日,在這之前,是不是得整出點事來蒙蔽別人對他的注意?只是……要做什麽呢?
诶!高元晖好像正閑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