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熱鬧”

連哄帶吓地勸沈嚴放回宮,又以護駕之名把沈延彙也打發走,然後讓夏霏陪着已經廢掉的戚芫,等她緩上勁兒來再送回永泰。雖然很想知道女土匪是如何芳心暗許的,可畢竟眼下不是時機,汪紫宸只能強壓下好奇心,與東方青、初十、冬霁上了一駕馬車,往高家大宅而去。

一路上四個人誰都沒開過口,除了冗長的喘息,就是馬蹄踩地及車轅吱吱呀呀地響動,愈發顯得車箱狹小。

在無染門前停下,汪紫宸最後一個跳下車,腳落地的同時,心也跟着一顫……那一直覺得古怪卻說不上來的勁兒似乎是抓住了,她站在階上愣了會兒神,然後并沒有奔向與高家大宅相連的花牆,而是直接回了繡樓。

來到一樓廳堂,不及坐穩上茶,汪紫宸就急急問道:“當年,你與……”汪紫宸突然發現原來并不知道高氏的閨名,上回似是聽東方青說過,可一時又想不起來,只能含糊帶過,“你與她兩情相好,有沒有拜會長輩?”

依現在東方青還念念不忘來看,應該是存了結為秦晉的心,如果假設成立,高老頭那看似絕情寡義的行徑也就解釋得通了……

“是,認識小玗後我曾登門拜訪,那時歷練不足,而且聽多了溢美之詞,還不太擅長與人結交,惹了高家老太爺的不快,沒等我說出濡慕之情,就端茶送了客。”提起往事,東方青湧出一股濃得化不開的黯然,直把聽的人都沾染得也惆悵起來。

“可有自報家門?”

東方青被問得就是一愣,“那是當然。”

“都給我說說。”

“這……”東方青真真是犯了難,“多少年了,哪還能記得清?”

“不用原話,大概念念你爹與娘兩邊的淵源。”

“東方氏來自雲貴,百年前牽入中原,安居在河南,家門中多是讀書人,不事生産,勉強能稱得上書香門第,但僅僅出過幾位舉子,沒什麽名旺,反而是娘那邊,蘇家在河南可謂是顯赫非凡,外祖是當地出了名的鄉紳,舅舅那邊好像也有不小富貴,但不太能說得上來,離家太早,等我回鄉丁憂時,聽說外祖已經過世,舅舅舉家牽往了外地,至于去了哪,派人幾方打聽了多年也沒尋到,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這應該就是症結所在……汪紫宸略一沉吟,喚道:“冬霁!”

丫頭捧着托盤已經回避了半天,茶都放溫吞了,聽到喊,馬上現身,快步走到近前,“奴婢在。”

“去查高家與洛陽蘇家之間有什麽過結。”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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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冬霁退下,汪紫宸這才抖落開裙裾上的皺,站起身,外頭都已經擦了黑,想必高老頭那早就等得不耐煩,遂對東方青說道,“你先且喝杯茶,我們過去看看。”然後就領着初十奔了大宅那邊。

……

因為沒有自信能從高老爺的嘴裏套出過往,汪紫宸沒報太大希望會有所收獲,左右以冬霁的能耐挖出百姓家的密秘問題不大,等有了消息再做定奪也無妨,所以汪紫宸這個強出頭的人非但沒什麽壓力,反而還身輕如燕。

在書房門口遇到了管家高平,他已經不是下午那身長衫了,想來是被什麽潑過……借此汪紫宸揣摩出高老爺大概離失控不遠了,囑咐了初十要小心,之後率先跨進了書房。

天已經很暗,可屋子裏卻沒掌燈,灰蒙蒙的,再加上樹叉搖擺,透過窗紙灑在地上,成片成片的怪影嶙峋,很是駭人。

汪紫宸停在會客的廳堂與書房相連的垭口,多一步都不肯再往桌案那邊邁,四處鬼氣森森,遠遠看個輪廓都有些肝顫了,若真離高老爺那張沒人模樣的臉太近,難保不會尖叫逃跑,所以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行過禮,就斂着眉眼等對方先開口,依汪紫宸所想,他都能明目張膽地去搶人了,顯然是更氣急敗壞的那個……果然,抻了沒多長時間,就聽得瓷器重重墩在桌面的一聲脆響,激得她頭皮發麻,只覺得有寒氣自後背直往上蹿,偷眼看看右側的初十,也好不到哪去,小臉慘青慘青的,還滲了汗……

汪紫宸立時查出不對,別沒等人吓唬自己就亂了,遂略一清嗓,沖着門外喊,“人都哪去了?沒見着老爺的茶涼了嘛!”

少時,高平親自端了茶進來,給高老爺換了熱的,汪紫宸瞅見他手上還有兩杯,想來是給自己跟初十預備的,可家主沒放話落座,兩人只能杵着,高平也着實是為難了半天,最後沒法,只能把還泛着氤氲的茶放到了最近的小幾上。

見高平要退下,在錯身之際,汪紫宸叫住了他,“把燈把點上!”

“這……”高平很誇張地遲疑了下,前會請示的時候讓老爺一筆洗把後半截話給砸了回去,顯然是不願被打擾,而大奶奶這會兒又提……真真是要命啊!

“愣着幹什麽?還不快去!”汪紫宸見他不動彈,又催。

高平心懷戚然地扭臉瞅瞅高老爺,雖然黑燈瞎火的,還是眼尖地看出主子并沒有反對的征兆,于是又一溜小跑地拿來火折子點起燭臺。

火苗纏在燭芯,跳了兩跳,噗地一下舒展起身姿,屋子随之也亮堂了起來,汪紫宸心也跟着安穩了。

都沒用讓,自顧地坐到了剛剛高平放茶的小幾旁,端茶就喝。解過了渴,見高老頭還沒開口的意思,也就懶得再跟他耗了,于是問道:“老爺叫初十來不僅僅是想看看他長高了沒吧?”

“哼!”高老爺重重噴了下鼻,表達着極度的不屑,“既是知道我傳的是他,你做什麽出現在這?”

汪紫宸一愣,這哪還是那個內斂深沉的鬼面高行?高夫人都沒這麽刻薄……但也沒惱,而是無所謂地咧咧嘴兒,“姑太太将孩子托付給我,總得盡了照拂之責不是?若初十真有什麽不到的地方,你瞧我了,多擔待……”

“擔待?!”一聽他這語氣不善,汪紫宸就已經有所警覺,眼瞅着一道晶亮奔自己而來,已經最大限度在躲了,可還被幾滴滾茶飛濺了臉,汪紫宸都忘了疼,瞪着還在地上顫顫巍巍的碎瓷片,不敢相信剛剛真的有人在砸自己!

“當年一念之差沒能斬草除根,留了這孽種的性命,高家供他吃喝,不曾錯待,沒想到如今竟認賊作父!”高老爺牙挫得半邊臉都猙獰了,再加上乎乎悠悠的燭光照着,像極了随時會沖過來咬人的惡鬼。

見他這模樣,汪紫宸趕忙擋初十身前,兩臂微開,做出防禦姿勢,“他這麽小哪裏會知道過去的事?您又沒說……”看他臉頰不住地哆嗦,汪紫宸意識到可能是火上澆了油,遂很快改了口,“您也別急,不樂意他随了東方姓,又嫌礙眼,那就讓初十在無染待着,好歹有我看顧,不至于再惹了您的惱。”

服的這個軟兒,似是發揮了功效,高老爺氣息雖依舊粗重,但眼神已經慢慢在收斂,他重重地往紅木桌面上拍了兩下,震得筆架上的小毫突突亂顫,更是有支跌到地上,滾進燭光映不到的角落。

“管住了他!再有下回……連你都沒好兒!”

……

回無染的路上汪紫宸凝着臉沒言語,初十手提紗燈走在并排,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告訴她,自己沒關系,就算真遭了什麽毒手也怨不上誰,堂堂高家大奶奶遠不用淌這渾水……可一對上她的不豫,就都全咽了回去。

跨過前面花牆就是繡樓了,汪紫宸卻很突兀地停駐,側頭問初十,“看出什麽了沒?”

“什……什麽?”

把眸光溶入到廊子下面的一片漆黑中,汪紫宸放縱着心中的念頭……“他不是個喜怒會形于色的人,這等失控,怕是……”

“您是說……”緩過了慌亂,初十也查覺出不太尋常,以前偶爾遇見也只當他不存在,連個眼神都不曾多留片刻,今兒卻……完全是一副恨不得抽筋剝骨的樣子,難道真有什麽血海深仇?

看出他也想到了,汪紫宸提提眉心,長長換出一口氣,“等冬霁回來就知道了……你先在我這住些日子,一會好好跟你爹說。”

……

汪紫宸以為初十搬進無染無非是多雙筷子的事兒,卻是沒料到能引起那樣多的麻煩。

沈嚴放就不用說了,簡直拿無染當了自家後院,找不到人玩了就到芳菲映雪那邊跟高元晖混,魯氏也依舊隔三差五地來請安。

再有就是東方青那個在通往兒子迷不歸路上的爹,天天厚着臉皮打着探視的名義來蹭吃蹭喝,汪紫宸剛開始還好話勸,說高老爺現在不會對初十怎麽樣,不用擔心,後來都指着他鼻子罵了,要不是他姓東方,能給初十惹這麽大的禍?

東方青倒是會小小的臉紅一下,不過轉瞬即逝,還以過來問她,“先前沒能庇佑妻子已經痛不欲生了,若再無法守護兒子,要如何茍活?”

汪紫宸聽完就沒話了,只能任他在自己的地盤來去自如。

最讓汪紫宸接受不了的是沈延彙,成天撇着大嘴以爹自居,讨人厭不說還愛擺譜,要不是春霖她們看得緊,她又想下藥了。

還有一個人就不得不提了……那就是戚芫,也不知道女土匪是怎麽想的,喜歡就追,做什麽成天含情脈脈地拿眼神瞭?人家可也得有空答理她……

熬了三天,汪紫宸終是再也無法忍受一群人跟走馬燈似地在眼前晃了,決定要展展惡女的手腕,來個“清場行動”!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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