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皇子三皇子接連喪命,而沈凝霜又有了身孕。
我路過書房的時候,聽見了阿瑾和醫師的聲音,便停下了腳步。
“我的身子……還能撐多久?”我的心一顫,迫使自己聽下去。
我沒有聽清醫師的話,只好忍不住靠近。“……王爺身體恢複不錯,繼續保持下去,還是可能恢複到健康狀态的。”
我離開了,我得出一個結論——這個醫師是庸醫。
其實我都知道,這無疑是阿瑾發現了我,寬慰我騙我罷了。沒事,只要他說我就信……
我回到了自己的屋內,我把自己抱住止不住地啜泣。我沒敢哭太大聲,我怕他知道。阿瑾來敲門問我可在?我抹了抹眼淚,說“阿瑾,我有點累了,讓我先睡吧。”我聽見他輪椅骨碌碌離開的聲音。
我和阿瑾吵架了。這是這幾年來我們第一次吵架,我的情緒很激烈,明明他這幾年待我都很好,可是吵起來的時候,我只覺得他做的似乎都是錯的。
吵完我就後悔了,我發現除了他,我其實早就什麽都沒有了……
003分離
第二日他便敗下陣來,阿瑾死死抱住我,他說以後有什麽一起面對,我才知道他的病有多麽的嚴重。而我給他配的藥,不過是延遲壽命效果甚微罷了。我靠着他的肩,有什麽可怪罪的呢?
阿瑾和陛下商議後,從此再也不上朝,再也不過問朝廷之事。我想這樣也挺好,但我還是有些感傷,他終究是為了我……
今年的芍藥花花期開的很長。我蹲在地上捧着一束芍藥花,他俯身親吻我的額頭,我就好像是那被神仙眷顧的女孩。“妧妧,我第一次遇見你,你就像現在一樣。”
我想不起來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望着他,他的眸子暗淡了許多。我挽着他的手,強顏歡笑:“那我以後,都陪你看芍藥花。”
永熙二十八年,冬。聽說寺廟那位靜遠道長圓寂了,我還是有些唏噓的,果然不久便傳出皇後大病一場的消息。沈凝霜說她不要靜遠了,可她自己終究還是沒有放下,沒有熱能逃離所謂愛情的塵網。
我再次去見了她一面,我想好好跟她道別,沒想到我們也走到了這一步。她新添了一個小公主,不過因為沈凝霜懷孕時的挑剔,這位公主身子格外羸弱,甚至有哮喘傍身。我其實挺心疼那位公主的,她很像阿瑾,我想阿瑾從小出身在皇宮想來也是像這小公主一樣吧。
沈凝霜沒有一時一刻願意離開她的女兒,她是害怕吧。我知道這生活在宮中的女人,沒有誰的心思是少的,我望着她,望着這個教我彈琴下棋的嬌嬌、望着這個小心翼翼地說愛靜遠的凝霜、望着這個如今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皇後。
離開她後,我再次回到了王府的生活。我打聽了很多關于阿瑾的身體,我眼睜睜看着那位笑着說:“我也第一次成親。”的男人一點點一點點消瘦憔悴,我卻沒有一點辦法。他開始嗜睡,意識有時候也是模糊的,我告訴他“你不能睡,思錦思媛還等着你給他們買糖人呢。”他拍着我的手答應着我“嗯,不睡……”可是他的頭還是落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扶着他躺下,自己起身去梳妝,木質的梳子劃過發絲,竟然帶下來了一根白頭發,我也才是剛過二十的年齡,居然已經有白發了嗎?我将發絲捏在手心裏,默默走回去替他掖了掖被角。
思錦思媛搖頭晃腦地背着五言律詩,我摸摸他們的頭,也不知道我還能陪這兩個小家夥多久。我說:“思錦啊!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顧好妹妹。”他奶呼呼地回答“嗯。”“思媛啊,以後你一定要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啊。”思媛傻傻地重複了一句“喜歡!”
永熙二十九年。我每一日都活在希冀之下,只要他還能再多陪我一天,我就知足了。
我伺候着他喝藥,他忽然握着我的手跟我說:“妧妧謝謝你。”我皺了皺眉頭:“我們倆夫妻快七年了,你跟我說謝謝,怎麽你想要休了我啊。”
他笑了笑:“怎麽舍得?”我看着他眼底的烏青是那樣的深,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我想給他梳頭發他答應了,我拿着梳子給他梳頭發,聽着他說話。
“妧妧,今年是我們在一起的第六年了,今年你的生辰好好給你辦一下吧。”
“生辰而已,每年你都陪我過我就挺知足的了。”
他沉默了一會,“還是要辦的。妧妧,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再去看煙火吧?我問問懷彧,看能不能帶你去宮中最高的樓上去看。我以前還在宮裏的時候,就在那看過……真的很美。”
“好。”
“但是就別帶思錦思媛了,就我們倆。”
“好。”
“妧妧,今年你送我一個芍藥香囊吧,就拿芍藥花田的。”
“好。”
“妧妧,我……我累了。扶我去歇息吧。”
“好……”我緩緩放下梳子,扶着他躺下。我看着他的面龐,手不自覺地撫了上去,他的手也蓋住我的手,強撐着看着我,我有些忍不住終于還是啜泣起來。
阿瑾攬過我,我靠在他的胸膛上聽着他有些虛浮的心跳聲,眼淚早已經不受控制了。
“妧妧,對不起。妧妧,答應我……別哭了。”
夏。我采了大把的芍藥花,挑選了開的最好的芍藥花為他縫制香囊。而他強撐着身子替我規劃生辰,那年的生辰真的是大操大辦,許多我見過的沒見過的官員都來了,我知道他們也是假裝在歡樂,陪着他一起。就在這表面歡愉的氛圍中,結束了我二十一歲的生辰。
在我成親六年的那天,我送給了他芍藥香囊。阿瑾捧着香囊看了個遍,跟我說:“你再繡一個‘妻莫小妧繡’。”我哽咽着答應,我想他是想給自己留下點什麽,他這一生本不該是如此的。
永熙三十年,正月。阿瑾帶着我去了最高的宮樓,煙火如期燃放,他強撐着自己站起來,我一驚想要扶着他坐下,阿瑾擡手攔住了我,他額頭冒出虛汗,他站起來比我高了很多,他摟着我的肩,說:“看煙火。”
而我只顧着仰頭看他,阿瑾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他呼吸很困難,吐出的白氣也是格外的虛弱。我感受得到他的身子在發抖,可是他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寧靜和安詳,我似乎又回到了永熙二十三年,那個旗鼓宣天的夏日。
“妧妧。”
“嗯。”
“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愛你,好愛好愛你。”
“……我知道。”
“我今生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你、娶了你。”
我張張嘴,其實我想告訴他,我又何嘗不是呢?
“前塵往事斷腸詩,侬為君癡君不知。莫道世界真意少,自古人間多情癡……”他吟着詩。
“妧妧,今年的煙火很絢爛,來生……我們再一起看。”
肩膀上的力道陡然消失,他倒在了我的懷中,長安城今年的雪來的很早,我握着他的手,我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雪花融成的水,還是自己不自覺地眼淚,我想我要陪他看完這長安城的煙火。
那年的煙火絢不絢爛我其實并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年的冬天是最寒冷的。
我跪在那跪了很久,腿上早已經沒有了知覺,我看着那火盆燃着又熄滅。我早已聽不見來來往往的人過來勸我,我跪在那,看着那樽黑壓壓寫着“奠”字的棺材,我真的挺倒黴的:上天讓我如願嫁給了最愛的人,卻讓我無法與他厮守終生。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深夜所有人的不在,我趴在棺蓋上看着人躺在那裏,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卻依然是少年時的模樣。我把那繡着“妻莫小妧繡”的香囊放在了他的旁邊,我同他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我想告訴他,我是多麽的自私。
“阿瑾,你知道嗎?我很愛你,可我卻從來不敢對你說一句‘我愛你’,我怕我對不起這份愛。”
“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善良,我嫁給你不單單是為了你,更是因為莫家;我知道你想做的宏圖大業,所以……我與莫家說過後,想辦法把沈凝霜送到了後位,因為我知道,楚懷彧喜歡她。”
“我從來沒有敢奢望過,你愛我,可是你為什麽就那麽傻呢?你明明有可能做君臨天下的王……你卻不惜用雙腿護住楚懷彧。”
“阿瑾,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女孩。靜遠的死我也有罪,是我把沈凝霜的佛珠給了他。”
“阿瑾,其實我真的特別害怕。我的出身不能幫助你一絲一毫,我怕你會厭棄我,我怕你會覺得我沒有一點價值,我甚至害怕自己對不起你的感情。”
“阿瑾,我錯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