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同你講了……這半生疾病期間,我做了許多夢。我夢見我帶着你,看了最絢爛的煙火;我夢見你在那芍藥花海裏,漫天花瓣只為你起舞;我又夢見,你帶着思錦思媛,跟我說‘再見’。
我用健康,換來了逃避皇權争奪的腥風血雨;又用雙腿,換來你我半世平安;最後我用退出所有的争鬥,只為換取你後世平安。
我從不後悔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感謝上天可以讓我陪你看最後的絢爛。
妧妧,來生,還做我楚懷瑾的妻可好?
楚懷瑾永熙三十年絕筆。”
所有都結束了,我看完了所有的信件,阿瑾陪伴我兩千七百四十三個日夜,六年左右的時光。而他又讓我強撐着活了六年。
我回到自己的屋內,拿出了那匣子放了許久的衣物。重新換上十五歲的嫁衣,居然有些大了……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臉頰,原來我真的成了一只孤魂野鬼。
永熙三十六年,夏。
人間界,再無莫小妧。
從此只是,永安王妃楚氏。
我合上了雙眼,眼前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了
你會喜歡我以這樣來見你嗎?阿瑾。
我想告訴你:
我把芍藥花養的很好,也不知明年的芍藥花是否還會這般絢爛?
完
番外 楚懷瑾
永熙三年,我誕生在這座深宮中。一年之後,楚懷彧誕生。
相比起來其他的衆多皇子,我的存在是最微不足道的。沒有位高權重的母妃,也沒有權傾朝野的勢力,在血雨腥風的鬥争中,明哲保身成為了我唯一的出路,當然知曉這一點的不僅僅是我。
永熙八年,宮中記載“永熙八年,大疫,三皇子楚懷瑾染疾,時愈,終生恃弱。”這場所謂的“突如其來”的大病,讓我有了很好的借口,盡管備受煎熬。
自幼,便裝作對朝政毫無興趣,貪圖享受,存在感盡量做到了最低。就算是別人提起來,也只會說我身體不行,不得不去享樂。也因此我也不得不學着去忍受在同胞打壓下生活的日子,只有這樣我才能活下去,母妃也才能活下去。
永熙一十四年。我遇見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人。那是一年盛夏,我騎馬路過了郊外的芍藥花田,看見了有那樣一位女子,笑語盈盈地捧着一束芍藥花,我認得她,莫家女子,和許多皇家之子玩的都很好。我嗤笑一聲,覺得這女子真傻,就算與他們玩的再親近,以她的出身,恐怕也無法為妻,只有做妾的命。
可是她叫住了我,她叫我“瑾哥哥”。
我起初是有點詫異的,我雖見過她與他人交好,卻不曾記得與她來往過。她送給我一個香囊,說“我聽說你身子不好,你把這個收着,就當是求個好運。”
我也不知道怎得,稀裏糊塗就被這樣一個女子拉上,認識了不少的“兄弟姐妹”。她待我卻是極好,對我這樣身在泥潭的人,她是唯一的救贖。
“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嗯?怎麽別人對你好你都要奇怪啊!這世上,總有人會對你特別好,就比如我。”
“嗨呀,你是不是不信我啊。那這樣,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拉鈎!”她笑着說,我看着她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相信拉鈎起誓。
她見我沒有反應,便拉起我的手指“那我就當你默認啦!”
永熙十八年,我培養了一部分自己的勢力。沒有一個皇子會想過放棄争奪皇位,大皇子沒落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楚懷彧動手了。我想我不必着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可是當我聽到老二的話之後,我坐不住了,他想要納莫小妧為妾。
同年,老二因為結黨營私被貶為庶人,朝堂多有唏噓,而我沒心情去管,楚懷彧大概做夢都不會想到是我,因為他把視線轉到了五弟。楚懷彧或許想過是我,他來試探我的時候,我只需要身體抱恙什麽都不知道就好。
事後,我覺得我沖動了,為了一個女子沉不住氣,難成大事。
我的身子直線下滑,禦醫有些惶恐,在永熙二十年,我被父皇派去了北境說是鍛煉身體,我知道他是準備把皇位交給楚懷彧。臨行那天,她沒有來看我,我居然破天荒的沒有先替自己的前程擔憂,而是害怕三年之後她就嫁人了。
永熙二十一年,不出我所料,長安楚懷彧登基,留在長安的幾位大都先後喪命,我在北境雖然不利于養病,但正好躲過一劫。二十二年,大破匈奴,我具大功,楚懷彧終于想起來還有個叫楚懷瑾的人沒有除去,他封我為永安王,無疑是在告誡我永遠安定。
二十三年春,我重返長安。長安一切如故,我騎馬進入的時候,希望在人群中搜索到她的身影,可惜毫無收獲,或許已經忘了我了吧?我看着那曾經拉鈎起誓的拇指,我突然有了欲望:我不想和她做最好的朋友,我想要——娶她為妻。
楚懷彧很是提防我,他不知道我在北境一番經歷後是否會威脅他的皇位,而這次邀功正好可以借此打消他的疑慮,讓他覺得我對皇位沒有興趣。一切如我所想,聖旨降下,五月我迎娶了那位芍藥花田的姑娘。我想,這件事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若是她知道我娶她考慮到了時之利弊大概就不會想要和我在一起了。
大婚之前,長安的醫師告訴我我的身體不好,也許活不長久了。我有些悵然,造化弄人啊,我問他還能撐多久,他告訴我如果永遠留在長安,不受其他苦難,還能再撐十五年。我那時候想了很多,我想或許楚懷彧真是天命之子,連老天爺都幫着他;我想,這十五年,我就算當上皇帝又能如何;我想……我似乎能陪她的日子不多了。
我用了很高的規模迎娶她,我無法忘懷,那夜蓋頭下美人的巧目盼兮。她軟糯的像個小貓咪,她總說我身上有芍藥花的味道,借此同我撒嬌,那時候我想,其實就這樣,也不是不行。
我大概是覺得心裏有愧吧,其實她是不用參與進來黃泉的争鬥,所以我想盡可能的對她好,我想若是我成功了,就把江山送給她;若是我失敗了,就想辦法為她脫責。
沈凝霜入宮為後,而妧妧與她最為交好,我不想利用她為我打聽宮內消息,她呢,僅僅只是與我聊天,便幾乎讓我得到了許多。
永熙二十四年,我們有了自己的孩子。同時,北境匈奴來犯,幕僚與我商議,我知道楚懷彧想要讓我前往北境了。我想起醫師的話,我問他:“若是我前往北境一年,我還能活多久。”我看着老人家滿面愁容,我大概知道了答案。“若是不受傷,回來後老朽努力努力殿下還能撐五年;若是受傷……恐怕是華佗在世,殿下也難再活三年。”
原來,一旦有了感情這個軟肋,做事真的會束手手腳。我習慣了她抱着我同我撒嬌;習慣了黃昏去游廊給曬太陽的她蓋一件披風;習慣了每每回家的時候帶三個糖人。
如果我只是一位健健康康的秀才郎,是不是可以與你過得更加幸福?
永熙二十五年,思錦思媛的誕生再次讓我的避世念頭變得強大,我想在王府度過一生也不是不行,有他們就夠了。我看着那兩個肉乎乎的小家夥,再次覺得也許這就是家的溫暖吧,我從未體會過得溫暖。
我開始有了顧忌,有了害怕,我害怕宮中的爪牙會傷害到這最無辜的生命,我害怕我到最後一事無成,連最親愛的人都護不住。
所以,北境不得不去,他們我也不得不護。
冬日的北境格外寒冷,楚懷彧收到情報,匈奴軍隊北部困乏,于是我們決定夜襲北匈奴。不料,中了埋伏,萬人雄獅全線崩盤,漫山遍野的匈奴人,我大腦第一個念頭就是:我回不去的話,妧妧是不是會哭成淚人。
軍隊掩護我和楚懷彧離開,其實那個時候如果我和楚懷彧分頭行動,以我對北境的了解完全可以活下來,甚至可以了結了他。可是我沒有,我帶着他走了,我們折損太多,犧牲了三員大将,這個時候只要護住了楚懷彧,回到長安,他大概就不會為難我們一家人了。
只剩下我們兩人躲在了北境雪山,逃跑時我腿部中箭,疼痛與血液的流逝讓我的意識幾近模糊。我和楚懷彧說:“若是我死了,你就讓妧妧改嫁吧。”楚懷彧還笑我臨死了還想的是女人,我也嘲笑他“你不也是嗎?還想着你的皇後。”然後我們倆沉默了很久,他說:“三哥,這算是我欠你的。”
嗯……活了二十三年了,聽見他叫我一聲三哥,也算死的不冤。
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