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夏夏拖了一個禮拜才去上課,是心情不好,自個悶在家裏治愈心頭的傷口,順便也是等臉上的傷口好。
她的臉要等上兩三個禮拜才會褪去。
她在浴室的鏡子前把臉上的紗布一塊塊扒下來,裏面的藥水顏色還深,顯眼的顏色後是已經結痂的傷口,她打開水龍頭,把臉埋在流水中。
傷口接觸了水生疼了一下,皮膚抽緊而後就沒感覺了。
藥水還洗不掉,她就帶着這東西去上課。
她的請假條也就一個禮拜的時間,沒辦法給她拖下去。
請假條上的理由還真能瞎掰,割痔瘡。
拿到那張請假條,夏夏把幫忙的貓子罵了一通,什麽狗屁主意!
這比直接說我是被人甩了還搞家庭暴力更另夏夏覺得丢臉。
貓子伸出小舌頭,說:“什麽辦法,我就那麽一個親戚能幫忙的。”
原因就在貓子有個大姑媽的小舅子是在杭州的大醫院裏當醫生的,而他負責的就是那個邪門的。
也怪不得貓子,情況緊急。
那時候那些狐朋狗友還說如果你早點預約我還能幫我找張好的請假條。
要是早知道這天會打架就先把東西收起來,夏夏心底想。
出門的時候看了下東西都齊全了,特地去拍了下懶骨頭的腦袋,它躺在地毯上像個玩具,夏夏靠近的時候才會擡頭轉一下眼珠子。
“我馬上就回來。”夏夏對懶骨頭說。
懶骨頭又把頭低下去,聽見了,這就是回應。
關上門,一路跑下去。
“今天陰有多雨……”在車站聽見廣播上是那麽說的,她看了下天,青天白日,一時半會還不會下雨,也就不當回事情。
到學校裏,一進門就有人拿奇怪的眼神瞅着她。
被夏夏抓到了這樣的人不止是一兩個。
她知道找誰報仇。
“你回來了?”貓子被突然拍上桌子的巴掌給驚醒,忙把化妝品都塞進包包裏。
回頭看一眼旁邊的女人,卻是夏夏的臉,花花綠綠的,好不精彩,跟她塗錯了染色板,把人的臉給塗花了一樣。
“回來了,你看什麽看?!”
“你這裏再加點粉紅色的,就可以畫一朵桃花了,這裏呢,可以畫梅花……”
“去死,死女人,別點了……”
兩個人不知道怎麽就鬧成了一團,等教室都靜下來了,兩人已經擠成一團。
貓子的習慣和貓沒區別,如果對人友善就喜歡膩她身上,所以打鬧着就坐她的腿上了。
一時不察,人就已經抱在一起,然後全班的人都在看她們。
“上課了。”旁邊有人小聲提醒。
貓子忙坐回去,夏夏瞪了她一眼,貓子卻毫不在意,反正兩個人專業學院都不同,這節課散了下節課就分道揚镳。
“你怎麽跟老師說的?”等姍姍來遲的任課老師走進教室,一般性義務似的打開電腦,帶上金邊眼鏡開始挨個點名的時候,夏夏低聲問貓子。
貓子扇着好看的睫毛,說:“不是我替你回答的,你問你們班班長。”
這時候聽見老師問叫班長的名字:“你們班劉夏同學看痔瘡看好了麽?”
“她已經出院回來了。”班長站起來找尋夏夏的人影,在衆人忍笑中,夏夏的一張臉近乎支離破碎。
“我說了和我無關。”貓子聳肩,幸災樂禍。
下午有體育課,夏夏的這學期選的是游泳,去游泳館的路上半路就轉了方向。
班級裏的朋友拍她肩膀叫住她,她脾氣很差臉色也不好,把人給吓住了。
人還在發呆,她就消失不見。
夏夏也疑惑自己為什麽走到圖書館裏,也許是那開着的大門前冷飕飕的空調風吹的她心底癢癢的,沒準會是那裏頭安靜的空氣吸引了她。
她腳尖一轉,就到了這裏,走進圖書館,走到了那條路最低端的那個閱覽室。
到這所學校将近一年,夏夏進圖書館的次數寥寥可數。
也許就三次。
第一次是入學參觀圖書館,第二次是到這裏看有什麽可以挖掘的漫畫書,第三次是走錯了方向。
這次是無聊。她想。
這圖書館只有在期末考試前一個月才是人滿為患的,入目皆是埋頭苦讀的好學生,桌子上擺滿了教科書草稿紙還有零食。
她遍尋別處都沒有留爺的地方,也只有走廊底的那個閱覽室是安靜的。
這裏就一個小小的空間,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圖書館後面那個薔薇花階梯,那是最獨具匠心的地方,階梯上種滿了薔薇花,這個季節正是看的如火如荼的時候。
大正午,花在烈日下萎靡,紅的花看起來近似蚊子血似的暗紅,而白的也白的不夠純潔。
美的不夠用力。
夏夏找到了靠窗的一個沙發,淡黃的布料,在這裏擺着就像一朵不張揚的雛菊。
四周都是厚重而高大的木質書架,所以這個沙發擺在這裏就顯得意外。
她坐下後就不想起來。
空調風吹的正是時候,那窗簾擋去了全部的陽光,而這個柔軟的沙發吸收了她的重量,她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她是被外面的雨聲吵醒的。
雨水滴滴答答,雨點密密麻麻的朝玻璃窗襲來,前赴後繼的在玻璃窗上上演粉身碎骨的悲劇。
水聲給人一種錯覺,那濺起的水花滴進了脖子裏,忍不住縮起脖子。
夏夏的醒來像一朵花的盛開。
本來就只是一段漫不經心的開放,如果有心人看到了,便是一場美妙的欣賞。
夏夏的睫毛開始顫抖,眼睑揚起,又落下,睫毛是漂亮的花瓣,而她的眼瞳便是那美麗的花蕊。
夏夏的蘇醒在別人的眼睛裏就是這般的美麗。
夏夏張開眼睛的時候看到坐在她對面的女人,起先很難看清楚是誰,她從沉睡中蘇醒眼前還是模糊一片。
印起初,印在眼睛裏的只是一大片的顏色。
像一幅色塊組成的現代油畫,孔雀藍的大塊色塊,大約是她的裙子,上面是白色,是衣服,黑色的,是頭發,而微白的那塊,是臉吧。
夏夏猛地眨眼睛,那睫毛像受驚的蝴蝶的翅膀般猛烈煽動,眼前的色塊漸漸清晰,而後變成完整的畫面。
一個女人坐在她對面的小椅子上看着她。
而現在依舊在看着她。
眼睛一直注視着她沒有離開過,夏夏醒來,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那人的嘴角綻開一朵不經意的微笑。
“看什麽?”夏夏是帶着笑容問她的。
她只是微搖頭,嘴裏輕輕的說:“已經很晚了。”。
繼而起身,收拾書本上東西。
夏夏坐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順便看清楚了桌子上面的那些東西,厚厚的書本,外面是紅色硬殼包裝,沒有封面圖畫只有一個名字,這裏都是學校的寶貝,不外傳的珍品。
百無聊賴,夏夏就看她低頭收拾書本的時候的樣子,那個女子的頭發長到腰間,是流水似飛流直下的直發,發色烏黑,而沒有用頭繩綁住,發絲随着她的動作而動作,如軌跡能定格,定是一副潑墨畫。
她的臉,長的好看,這種好看是耐看的,仿佛古舊的畫,第一眼,也許就會覺得不那麽美,轉頭過去,尋找新鮮刺激感,而若第二眼第三眼看上了,就會覺得百看不厭。
“你又在看什麽?”她突然問道。
夏夏沒防備,被她抓個正着,頓時語塞。
“看你好看還不成麽?”夏夏皮皮的回答。
似乎別人都喜歡這樣痞子一樣的強調,配上夏夏這張臉,定能撐個好感出來。
而那人卻沒有太大表示,她收了書本,厚厚一疊,然後抱着走進書架叢林中。
她的背影被書架擋住了,夏夏回頭也見不到她,施施然回過頭來,去見玻璃窗外頭的場景,卻是另外一番場面,景物都被雨給洗的潤開了,花在雨裏用力的開放,而看見下面一樓的停車場裏那些花花綠綠的傘擠在一起的場面,卻是一朵巨大無比的花。
雨水刷着玻璃牆上,微波蕩漾。仿佛豎直起來的湖面,而夏夏看見了水的紋路。
回頭那個美麗的女人又回來了,站在她對面,手中拎着一個蘇繡的舊包,全然民族風,配上她那身衣服是很搭。
她是個怎麽看都不會覺得俗氣的女人,因為俗氣在她身上化為了另外一種美。
夏夏心底是這樣想的。
那人在夏夏面前轉身,蕩起的裙擺打到了夏夏的腳,夏夏仰頭看着她。
她走遠了三步,卻沒有聽到夏夏的聲音,回頭看見夏夏還坐在那裏發呆,皺起柳眉,不悅的說:“你可以明天再來。我安排了明天整天的時間。”
這句話,說給自己聽的,夏夏立刻明白。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
她迷茫的看向她,說:“什麽明天?”
那女子卻以為夏夏的語氣是不悅,思想了片刻,為難的說:“可是今天我沒空。”
夏夏站起身,疑惑不解,這個人說的是和自己有關的話題麽?
過了許久,那人問夏夏:“你下午有安排麽?”
夏夏搖頭。
“那我到家裏教你。”那人說完,邁出腳步離開。
留下後面一個疑惑不解的人呆呆的望着她。
夏夏不知道是着了什麽魔就跟她回家了。
她家的确住學校不遠處,出了學校後門,往前走一千米,再拐一個彎,走過一座橋,就到了小區。
她住裏面,那人在前面走,夏夏在後面跟着。
夏夏跟沒了魂魄一樣的行屍走肉,一路走來,腦海裏居然是一片空白。
她跟着她走進樓,走上三樓,走到鐵門前,鐵門拉開,那人進入,夏夏進入,門關上,女子彎腰換鞋子的時候,夏夏看了眼四周,全然陌生但是溫馨獨特的小屋子,但是,不是她的小房子,所以,她這算是擅闖民居,對不對?
夏夏出聲說:“那個,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嗯?一年來你有好好聽課麽?”那人說話的時候,眉頭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