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妙妙不能念書了
王娟的尾巴還沒來得及翹上半天, 就被燕秋給硬生生打折了,啥心思都不敢有了,慫的比以前還要厲害, 燕秋一個眼神掃過去就能讓她直打擺子,啥髒活累活都沖在最前頭。
朱芳草本來還氣她想拿自己家當筏子, 這會兒看她慫成了這幅德行, 都覺得自己和她撕逼是掉了身價, 沒滋沒味啐了兩口,懶得和她一般見識了。
而成功打壓了二兒媳嚣張氣焰的燕秋也并沒有其他人想的那麽高興,當初朱芳草鬧騰時候她就想分家, 但後面林老三受傷了,胳膊斷了,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現在看來,那棵棗樹應該就是老天爺降下的天啓,警告她盡快把三個兒子全分了出去。
燕秋累了,心傷了,什麽都不想管,什麽都不想折騰了。
她打定主意, 再一再二不再三,要是再有哪家子放着清閑日子不過, 非得把家裏面折騰得雞飛狗跳,就分家了算。
反正她和老頭子對三個兒子的感情也就一般般。
興許是人都有那股子說不出的第六感, 三家子的大人小孩都隐約察覺出了什麽, 這件事之後好些日子裏都沒有再鬧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甚至就連林愛寶都沒有再主動跑到拾柒面前蹦跶顯擺,也沒有再生出要害她的心思。
就這麽單純的, 一天天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小錦鯉都快無聊的長毛生鏽了,生産隊長孫建設來挨家挨戶登記入學名單來了。
“公社那邊有指示,各個生産大隊要先進行入學名單登記,統計好學生數量了,再統一上報公社,經由公社批準後分發課本和其他學習用品,要是沒進行登記臨時起意的,課本和其他學習用品就得自己負責。”
孫建設自己都記不清他這幾天到底把這段話說了多少遍,反正他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不敢保證能招收到多少學生,槐樹生産大隊這幾年收成欠佳,社員們都怕了,寧願把錢全換成了糧食,也不願意用在孩子教育上。
只不過孫建設都親自上門游說了,大家夥也不好直接落了大隊長的面子,就模棱兩可的,孫建設自己也知道,所以才不敢抱有什麽指望。
他都已經做好了自己會再次被公社書記點名批評的思想準備了。
但他還是想努力一把,他念過書,知道讀書識字是好東西,他是槐樹生産大隊土生土長的人,自然就希望生産隊裏的孩子們也能更好,因此哪怕嘴皮子都快說幹了,也還是用心良苦地勸道:
“林大娘,你們家拾柒這孩子呢,也是菩薩轉世的,有靈氣,有運道,咱們不能耽誤了孩子不是?大娘,上次拾柒弄回來傻狍子,就是因為拾柒不知道上頭的規定,這事兒咱們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再次發生,我想着,讓孩子念念書,知道些上頭的規定,對孩子總是有利的不是?“
燕秋本來對孫建設還是有些意見的,誰讓他上次把拾柒都給說委屈了,但看着孫建設這麽苦口婆心地勸,全心全意都是為了孩子們好,她心裏面的氣也就消退了,使喚王娟給孫建設倒了碗熱茶,讓孫建設慢慢吸溜着喝,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我們家拾柒是要去念書的,還有老大家的木頭,你把這倆孩子給登記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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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不用,木頭還是登記在我們兩口子的名字下頭就成。”
張紅繡本來正在自家屋子裏面給林木縫褲子,她想讓孩子穿的盡量齊整點,好給老師留下個好印象,但她手頭的碎布頭都給拾柒她們做了書包,就想着找婆婆借一些,正好聽到這話,趕緊就攔了下。
“娘,之前我們那是不知道今年咱們生産隊自己成立了小學,才想着讓木頭跟着拾柒去念書,現在咱們生産隊也有小學了,學費還這麽便宜,我和他爹商量過了,兩個孩子都送去,木頭狗子都是我們兒子,沒道理都讓娘操心的,我們夫妻倆能供應得起。”
燕秋聽了這話,望着自己這個兒媳婦,眼裏發酸,覺得可算還有個兒媳婦是靠得住的,但是她忍住了,怕老大媳婦兒驕傲,只板着一張臉:“我說登記倆個就登記倆!老大媳婦,你是不聽我話了是吧?!”
張紅繡哪能不明白燕秋這是想給自家分擔些壓力,也不再推辭了,心裏面暖洋洋的想着,等晚些時候一定要和兩個兒子交代,讓他們在學校裏頭千萬要照顧好小姑子。
這婆媳倆好的跟什麽似的,只字不提林愛寶和林妙妙。
在院子裏假裝曬衣服實則豎起耳朵偷聽的朱芳草和低着頭站在屋子裏的王娟都有些着急了。
老太太一張嘴就定下了兩個名額,孫建設也是真沒想到,他簡直喜出望外,忙不疊把拾柒和林木的名字給記在了本子上,望向燕秋:“家裏面不是還有其他孩子?我一塊兒給登記上?”
“不用,就這倆。”燕秋知道二兒媳三兒媳都在聽着,“我手裏面的錢,想給誰花就給誰花,她們管不着;要是她們想讓自己家孩子去上學,就自己拿錢,我生了兒子,把他們養大,又給他們娶了媳婦,也是時候少操些心,享享清福了。”
朱芳草和王娟心裏正懷着期望的小泡泡,幻想着婆婆被大隊長這麽一問,不想沒臉子,就一口氣應承下來,沒想到會被燕秋當頭這麽一下,那顆小心肝啊,當真是碎了一地。
但這也不是第一次碎了,碎啊碎啊的也就習慣了,朱芳草咬了咬牙,心裏面飛快地計算着。
槐樹生産大隊擁有了自己的小學,學費還這麽便宜,自家男人兩次做手術都用的公中的錢,憑她們家現在的積蓄,送愛寶去念幾年書的錢還是拿得出的。
況且,這次公社裏突然下達了指令,肯定也是老天爺在幫自家愛寶。
要不然,怎麽早不創辦晚不創辦,偏偏是愛寶也想上學之後就創辦了?還破天荒地便宜了這麽多學費,很明顯就是顧慮到了她們家的情況,為了愛寶特意破的例。
朱芳草深吸一口氣,随便在衣服上抹了抹手上的水漬,硬着頭皮走過去:“媽,我,我把愛寶也登記上?”
她生怕燕秋突然發難,和她追究三房明明還欠着公中的錢卻要讓愛寶念書的事兒,但燕秋很顯然沒有她這麽小心眼,三房欠錢是欠錢,朱芳草要送愛寶去念書,燕秋還是挺贊成的。
燕秋還記得愛寶上次撒謊,硬說是林茍帶路,害的她們掉到了陷阱裏面的問題,她覺得愛寶這孩子現在心思已經有些歪了,單憑林老三兩口子正不回來,不如送到學校裏讓老師好好教教她什麽叫信,什麽叫道,好好學學怎麽做人。
是以燕秋閉着眼點了點頭。
朱芳草大喜,趕緊催促孫建設把愛寶的名字加上,孫建設雖然弄不清楚燕秋這一出到底圖的啥,也因為又招收到了一個名額,暫且把所有疑問都抛到了腦後。
連朱芳草都去登記了,王娟站在那裏瞅着,緊張又猶豫,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愛寶都去上學了,要是妙妙不去,家裏面可就只有她一個孩子不去念書了。
她當然也希望能送妙妙去念書,妙妙也是她的骨肉,她當然是疼惜的,否則前些日子裏也就不會放棄了那些誘惑,壯着膽和婆婆提出她想送妙妙去念書。
但那時候的情況和現在的情況不一樣啊,那時候可是婆婆出錢,現在,要是想送妙妙去念書,就只能她們家自己拿錢了。
盡管有公社的照拂,學費比以前少了不少,也足以讓她們傷筋動骨了。
王娟說的是實話,掄起各家的條件來,二房家裏面其實是最窮苦的。
張紅繡有個靠譜的娘家,她娘家爹是木匠,上頭還有兩個哥,都跟着爹學了手藝,不僅不需要張紅繡補貼,還時不時能補貼張紅繡一些;朱芳草雖然沒有個靠譜娘家,但她有愛寶這個福娃娃,還有林老三這個心意相通的伴侶,兩口子總是能偷偷藏下錢來。
唯獨二房,王娟有個不靠譜的娘家,林老實性子也老實,賺多少就上交多少,從來不藏着掖着,二房一家最富裕的時候也就只有三塊多一點,還因為前陣子王娟去找神婆拿藥,一下去了兩塊。
五毛的學費,不貴。
卻已經是二房家現在所有積蓄的一半。
王娟自然猶豫,不舍。
她下意識後退,無意中把手放到肚子上,眼神突然就堅定起來了。
這筆錢,不能出。
她不光只有妙妙,還有肚子裏面的兒子,她總要為了兒子考慮。
王娟咬着牙,低下頭,一點點狠心将妙妙祈求的神色移出腦海。
孫建設等了半晌,沒有等到王娟開口,也就知道了她的意思,當下也不再自找沒趣,反正林家已經出了四個名額,有兩個還是女娃,他拿着這個名單再去找之前猶豫的幾家子努力一下,應該也能勉強達成了指标,就起身告辭。
送走了孫建設,燕秋上上下下打量着王娟,打量得王娟心底越發不安,眼瞅着都快哭了,她才冷哼一聲,揮手示意她趕緊滾蛋。
王娟如釋重負,連滾帶爬跑出屋子,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落,模糊了視線,一頭撞在了朱芳草身上,得虧兩人都是長年累月做家務的身子,生的壯實,才都各自穩住了。
平白無故被人撞了這麽一下子,撞自己的還是之前想踩着自己上位的那個,朱芳草又不是什麽包子,自然是要刺她兩下的。
“呦!這不是王娟嗎?今兒大隊長來登記,你咋不把妙妙給登記上啊?你不是挺想讓妙妙去念書的嗎?”那個搖頭晃腦,那個陰陽怪氣。
王娟心裏面那個羞啊,她尴尬地解釋着,不知道是想要說服自己還是想要說服朱芳草:“我,我那天是想叉了,妙妙是個女孩,女孩花那麽多錢做什麽,還是得留給她弟弟,畢竟,畢竟男娃才是根不是?”
朱芳草就噗噗地笑,故意刺激王娟:“哎呦,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拿不出來錢呢,還想着提醒提醒你,媽那時候故意和大隊長一起等了你那麽久,就是想讓你開口和她求情呢。”
王娟登時臉色大變,磕磕巴巴地:“媽,媽等着我開口求情?”
“哎呦,你難道沒注意?”朱芳草這下是真有些詫異了,“我之前以為媽肯定不會借錢,但媽比我想的要大方好多,我們家欠公中的錢,媽也沒有刁難愛寶上學,還特意和大隊長一起等你那麽會兒,我不知道我猜的對不對,但你那時候要是開口和媽求情,和媽借個一塊兩塊讓妙妙上學,媽應該會借。”
王娟聽到朱芳草這話,腦子裏懵懵的。
是啊,她當初怎麽就沒想過和媽借錢?
現在想起來,大隊長等了那麽半晌,媽也沒有開口讓她出去,就是在等她自己開口,她,她怎麽就沒有抓住呢?那,那媽在送走了大隊長之後那麽打量着她,肯定也是對她失望了。
王娟越想越心驚肉跳,但她看着朱芳草臉上隐隐的得意和幸災樂禍,還是咬了咬牙,嘴硬道:”不用不用,妙妙就是個女娃,女娃就算書念得再好,以後也還是要嫁人的,到時候就是婆家的人了,就不能回來了,我啊,要把錢留下來,好好培養她弟弟。“
蠢!
朱芳草突然就覺得和王娟一般見識好沒意思。
她說這話,不就是覺得她如今有了身子,肚子裏面那個一定是兒子,比她這個只生了愛寶的有地位?
可王娟怎麽不想想,婆婆最稀罕拾柒,她站在屋子門口說這些話,說女孩到時候就要嫁人了,就是婆家人,不能回來了,婆婆在屋裏面聽見了到底會是什麽感受?會怎麽對付王娟?
只是,可憐了妙妙。
不過她也僅僅是這麽想了一瞬,兩家的關系如今本來就是一般,她有自己的女兒要心疼,才沒有那多餘的愛去分給別人家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