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為了不引起其他幾位賓主的注意,我讓遷易幫我向解辭打探了貴公子這幾天的行程。得知他明天要到紫寰園北面的耀武場中去練劍。我驚訝了一小下,練劍,他該不會是會點傳說中的武功吧?
第二天我看時辰差不多了,就帶上杜若出門,坐上車辇往耀武場走。路上遇見了昭儀,就随便編了點謊話應付,又相互寒暄了幾下就散了。有驚無險地到了耀武場外圍。那是一塊寬廣的圓形場地,四面都被高矮不一的樓閣圍起,白牆青瓦,厚重而肅穆。從正門進去,是一條平直的石板路。跨過了門檻,除了石板路之外,便是木質的地板順着兩側圓形的回廊鋪展開來。再往裏走是一圈石板路,擺放着各式兵器,還有那種木紮的人形。遠一些的地方有一塊場地擺放着箭靶。而正中高出地面的圓形練武臺則是用青白巨石砌成,側面雕刻了一圈類似于騰蛇大戰麒麟,或是白虎戲朱雀這樣的充滿戰意的圖騰。而臺上,正有一身穿杏黃長衫的人舞着劍。
他手中一輪銀光飒沓,在空中虛化成一片迷蒙的星光,那手腕靈巧地變換着角度,簡直讓人看不清他的動作。他跳躍旋身,仿佛在舞蹈着一般,衣袂宛如蝶翼般飛旋着,蕩漾出一片美輪美奂的殘影。
我看得目瞪口呆,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看着他在臺上舞着,飒飒的寒風攜帶着逼人的威勢,那是完美無缺的動作中暗含的鋒芒。如此美妙的舞蹈卻是可以致人死地的。
這就是傳說中的武功啊……在電視上看了那麽多次,都沒有親眼見一次來得震撼……
倏然間,他身形一晃,竟然如雄鷹一般騰空而起,我只覺眼前一片黃影一晃,下一瞬間一股凜冽的寒芒忽然當面襲來。我直覺要躲,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時間腦子裏竟一片空白,愣愣看着那劍鋒攜帶着勢如破竹的氣息飛至我面前。
我額前的頭發被逼得飄飛起來,一霎那我閉上了眼睛。
但是下一瞬那幾乎致命的氣息卻消散了,我試探性地掀開眼皮,卻見貴公子正微微勾起嘴角,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偷看別人練武,這對于習武之人來說可是大忌。”歐陽琪的劍鋒離我的鼻間只有一寸之遙。我給吓出一身冷汗,趕緊踉跄着往後退了好幾步……
靠!!這人瘋了嗎?!哪有就這樣提着劍刺過來的?!
他看我一副驚魂不定的樣子,卻呵呵呵地笑起來,收了劍轉身走向解辭,随手一扔,那劍就像變魔術一般飛回了靠在一張石桌邊的劍鞘裏。
我定了定神,壓下心裏頭的怒意走過去。他正接過解辭遞上來的汗巾擦臉。
“臣下見過公子。”我躬身行禮。
“找本公有什麽事嗎?”
我看了看左右,他卻說,“沒事,只有解辭在,有什麽話就說吧。”
“是關于向離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方宇軒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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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聽聞。”他回答得幹脆。
“此人是祈國有名的才子,據說和向離關系匪淺。”
“怎麽?你想利用這個消息去扳倒他?”他把汗巾丢還給解辭,轉過身來看着我,“身為捷豫心裏卻想着陛下以外的人,這個罪名似乎不夠重啊?”
“不用太重,只要讓陛下不悅就可以了。”
“問題是這會讓他不悅嗎?”歐陽琪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
當然會不悅啊?他寵了半天的人卻根本不把他當回事,他能爽麽?
“這麽說吧。如果你很喜歡一個人,你發現他卻不喜歡你,你該怎麽辦?”
他這麽一問,倒把我給問住了。
我很喜歡小皇帝,可是小皇帝不喜歡我,但是我最近做得所有事,好像都是在試圖讓他也喜歡上我似的……
他聳聳肩膀,“如果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你可能放棄,也有可能加倍努力想讓對方喜歡上你吧?你覺得以陛下的性格,是那麽輕言放棄的人麽?”
……當然不是……
我一時語塞了,難道這條路竟然是行不通的?
“除非是他真的和那個方什麽的人茍且了,那麽你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可惜那人遠在祈國,所以這個方法是沒用的。”
他說得确實很有道理,我有點兒失望。看來忙活半天還是瞎忙活……
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兒怎麽這麽難搞啊?我能不能直接一點揪着小皇帝的領子讓他把修緣的位子給我啊……
“你也不要灰心,別忘了還有第三條路。”他不知什麽時候走到我身側,伸手拍拍我的肩膀。
第三條路……我實在是不想走。且不說這招損不損,小皇帝他有多麽想要擺脫皇亞父的控制,我卻幫着皇亞父奪走他喜歡的人,這不是逼着他讨厭我嗎?
就算我一時得意了,卻是以被他厭惡為代價,将來等他掌握大權的時候,我不就徹底玩兒完了。
更何況,我實在是不想被他讨厭吶……
貴公子看着我糾結的樣子,啧啧地搖搖頭,“本公是真的不明白你在猶豫些什麽?你是真的那麽有同情心麽?連自己的敵人都同情?”
“也不是同情……我就是覺得,沒必要害他性命。”
“呵呵,是麽。”他說着,忽然湊近過來,湊得那樣近,以至于那雙眼睛一下子在我面前放大,映出我有些不确定的面容,“要不要我們來打一個賭?”
我咽了口唾沫,“賭什麽?”
“賭你最後還是會用第三種方法的。”
他這句話說得簡直像預言一樣,聽得我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我皺皺眉,不想再退了,有點想反擊一下,“你為什麽這麽确定?難道你比我還了解我自己?”
“你這話說對了。”他輕笑一聲,忽然擡手撫過我的眼角,那暧昧的觸覺,帶着讓我有些不安的輕佻,“你不了解你自己,但是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這麽近的距離,我們的氣息都攪在一起,意亂情迷般的氤氲着。我心裏一慌,趕緊退開一步。
在他面前,我果然是只能退讓的……
他一改剛才的神色,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地轉身,向着耀武場的大門處走去了。他背對着我沖我擺了擺手,留下輕盈的一句,“本公會拭目以待的。”
我看着他離開,總覺得自己像個被他玩弄在鼓掌中的猴子……
小皇帝最近過來的比較勤了,樂得遷易合不攏嘴,跟我說現在除了向離最得寵的就是我。結果我把他罵了一頓,讓他收斂點,尤其是在外面的時候,說話更要注意。
既然已經到了風口浪尖上,就更要偃旗息鼓裝孫子,一旦被人抓到什麽把柄,摔得只會更慘。
我照常跟昭儀他們幾人走動,或是到向離那裏聽他吟詩作對。我背得古詩還記得一些,為了和他找到共同話題就給他背了幾篇,他喜歡得不得了,一下子把我引為知己了。我心說老子就會那麽幾首,哪天肯定會穿幫,所以他再要我作詩什麽的時候我就各種想辦法轉移話題。
哎……也不知道這種日子還得過多久……那個什麽天狗食月趕緊再來一次吧……我怕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瘋了……
我思來想去,還是找不到可以離間小皇帝和向離的方法。只好致力于讨好小皇帝。小皇帝喜歡那種随意自在的感覺,我就在他面前适當地抛掉那些規矩禮數什麽的。
一天晚上我們倆在床上躺着,聽着外面不知哪裏有螟蛉鳴叫着,清幽的月輝灑在床帳外的地面上,寂寞地晃蕩着。
我們倆都還沒有睡着,我忽然聽見他說,“鈞天,和你在一起,朕覺得很放松。”
類似的話他在北川王府的時候說過一次。現在再聽起來,卻總覺有些諷刺。
我看着黑暗中的床頂,想着該怎麽回他的話。我決定不回答什麽陛下高興就好這種說了跟沒說一樣的屁話了,“那是因為你玩兒的太少了。你這樣的年紀本來就不應該被關在這籠子裏。”
“那你說朕應該在哪兒?”
“在北川的草原上,或者随便什麽地方。想去哪就去哪。”
“那麽,你是不是也想離開這籠子呢?”
這問題令得我有些慌張,難道他看出了什麽。我轉過頭,正對上他有些不安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原因,他那神色帶着幾分依稀的脆弱,是一個孩子害怕失去什麽的樣子。
我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像有一跟羽毛輕輕地飄落在上面,“臣下跟着陛下呗。上次不是已經答應你了,不離開你。”
他勾起嘴角笑,手臂抱過來,頭埋在我胸前。這種時候感覺他真是分外的可愛。
“鈞天,要不朕封你當修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