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場惡戰

三個人從海底撈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帝都的霓虹閃爍,十二月的夜晚已經冷得讓人發抖,中國特有的寬大的街道顯得三個人像一小隊可憐的螞蟻。

毛玉衡打了個飽嗝兒說:“好撐啊,去哪兒消消食吧?”

陳寅擡頭看了看天,有些悲春傷秋的感慨,被凍得一個哆嗦後,把棉衣的拉鏈拉到最上面,兩手一勾帶上帽子,活像個無家可歸的農民工。“走路回學校吧,到時候你說不定還能再吃一頓。”

“寅哥你怎麽那麽沒有情趣啊?你說你一個電影學院的學生,每天活得像在清華一樣,你不覺得羞愧嗎?”毛毛縮着脖子小聲念叨。

“……”陳寅無語的看了他一眼,一邊走一邊打哆嗦,他本來想感慨一句北京真冷,但想到旁邊虎視眈眈随時準備沖上來的秦琰,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

秦琰是三人當中唯一沒縮脖子的,肩背溜直,挺得像棵不畏寒風的小白楊,他轉頭沖毛毛笑:“你是不是又打什麽壞主意呢?”

“什麽叫又打壞主意?我一向只提建設性意見好嗎?”

溫度太低,從嘴裏呼出的氣立刻在空氣中凝結,秦琰張着嘴哈哈大笑,臉前頂着一團白霧:“你知道什麽叫建設性意見嗎你就說?不就是想去酒吧嗎?去呗。”

“……”陳寅扭頭看了他一眼,心說我的意見就那麽不重要?“明天早上第一節是老蔣的課。”

毛毛立刻抱着他的手臂開始搖:“哎呀,寅哥別掃興嘛。又不是要玩兒通宵,坐一會兒消消食兒就回去了,不會耽誤明天上課的。”

秦琰在一旁抱臂看着他笑,似乎沒有幫忙的打算,他只好說:“只坐一會兒,十二點之前就回去,食言是狗。”

毛玉衡嘿嘿笑了,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當狗了。

于是一行人打了輛車奔往酒吧一條街,毛玉衡下了車立刻熟門熟路的把他們領進了一家叫blue的酒吧,一進門就像魚兒找到水一樣滑進了舞池。

陳寅裹着棉衣跟秦琰坐在那兒一人要了一杯酒,一邊四處張望一邊說:“我真想不通那群愛來酒吧的人,吵吵鬧鬧的有什麽可玩兒的。”

“陳寅,你不是未老先衰吧?”秦琰帶着溫度的呼吸噴在他的耳蝸裏,天生的煙酒嗓此刻顯得異常磁性,讓他打了個寒戰,不自覺躲開了一點兒。

陳寅沒答話,一雙眼睛滴溜溜盯着舞池轉,他沒看過別人跳舞,但他覺得毛玉衡應該屬于跳得不錯的那一類,十來歲少年的腰肢柔軟的像一匹綢緞,随着音樂有節奏的舞動,周圍的人都或贊賞或傾慕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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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周圍的人,陳寅在場內掃了一圈兒才震驚的發現,這兒怎麽全是公的呀?!他張着嘴瞪大眼睛又找了了一遍,除了有幾個疑似雌性的雄性,剩下的全他媽是男的!

陳寅皺了皺眉,他的膝上還放着秦琰的手,沒什麽動作,但此時此刻讓人很不舒服。“秦琰,你跟毛毛玩兒吧,我困了,先回去了。”

“怎麽了?不喜歡這兒?”

陳寅嘴角扯了個牽強的笑:“嗯,這兒不太适合我,我又不是同志。”

秦琰挑眉看他:“覺得惡心?”那表情似乎一下子由溫順的大金毛變成了兇惡的藏獒。

陳寅心裏突了一下兒,他以為是自己的表現傷到了大金毛的自尊心,可是這事兒不說開是不可能的,他也不能一直跟秦琰這麽暧昧着,那太不地道了。“不是,不是惡心,秦琰,我不歧視同性戀。但我不是同性戀你懂嗎?”

“對我來說你是不是同性戀不重要。”秦琰從桌上抽了一支煙出來叼上,一只手拿打火機一只手夾煙,動作很熟練,這下子他一點兒也不像陳寅認識的那個大金毛兒了。“你懂嗎?”

陳寅舔了舔唇,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什麽……意思?”

秦琰笑着趴到了他耳邊,低聲說:“意思就是……我想上你。”

陳寅像被火燒了一樣一下子跳得老遠,驚疑不定的看着他:“你他媽有病吧?”

這下輪到秦琰無語了:“……你以為我這段時間在幹嘛?噓寒問暖幫你找工作,閑得嗎?”

“……我們不是兄弟嗎?”

秦琰笑了,是那種像聽見笑話似的笑:“誰跟你是兄弟啊?我哥在家呢。不過你要是跟了我,我們還是可以當兄弟,古代不是流行那種契兄弟嗎?”說完他又樂了,就差給自己鼓掌了:“一不小心竟然還引經據典了一把。”

陳寅張着嘴皺着眉糾結的站在那兒,他有點兒不明白僅僅是吃了頓飯,喝了杯酒,事情怎麽就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正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毛玉衡穿着t恤蹦着跑過來了:“小琰哥!小琰哥!有人欺負我!”

秦琰臉上雖然是一副雲淡風輕你對老子不從也得從的死樣子,心裏其實還是挺難受的,床伴這個東西兩情相悅可能有點兒難,但最起碼要你情我願吧?

而且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發現陳寅是個挺不錯的人,雖然又窮又土穿衣品味糟糕的一塌糊塗。不過要是發展得好,談談戀愛也沒什麽不可能,反正他現在也沒伴兒。

于是當毛玉衡跑過來告訴他現在就有一個發洩的機會的時候,他一下就燃了。老子正愁沒地方瀉火呢!

招惹毛玉衡那人可能多喝了兩杯,在舞池裏東倒西歪的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淨揩別人的油,最主要的是長得不好看,要不然毛玉衡也不會怒。

陳寅看着眼前的場景覺得滑稽得很,你說一群男的,他身上有的你也有,有什麽可摸的?回家自己摸自己不得了?現在還為了這事兒打一架,值不值當?

不過秦琰并沒有聽到陳寅的心聲,他上去一把拽着那人的領子就是一記老拳,那人都被打懵了,一雙眼睛渾濁的看着他們。舞池裏原本騷氣四溢的氣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驅散了,男人們自動為這場打鬥清出了一片場地。

秦琰哼笑了一聲,接着騎到那倒黴蛋兒的身上砰砰就開始打,堅硬的拳頭碰撞在血肉之軀身上發出悶響。陳寅看着那人被打得滿臉是血,形容悲慘的不能用語言描述,也怕出事,趕緊去拉秦琰。“行了行了,出了氣就行了,快停下!”

毛玉衡在一旁看着秦琰那一臉狠戾也被吓哭了:“別打了,別打了,小琰哥,別打了……”

秦琰還沒解氣,不知道誰打了110,警察已經來了。

酒吧老板罵了聲娘,這段時間查得正嚴,這下子又得閉門整頓幾天。

陳寅活了兩輩子從沒進過派出所,升鬥屁民對這地方天生有種敬畏感,他坐在椅子上跟屁股上長釘了似的扭個不停,對面那小警察看着他笑了:“你別扭了,我不好這口兒。”

卧槽!陳寅趕緊申辯:“我不是……”

話還沒說完,那警察接着說:“唉,別不好意思,我不歧視同志。”

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絕望的靠在椅背上,不過是吃了頓火鍋,怎麽就攤上這事兒?今天出門真應該看看黃歷,從早到晚都不順。

他們仨都沒受什麽虐待,不過也挺丢人,圍着那辦公桌坐了一圈兒,手上都戴着手铐,那形象看着別提多落拓了。陳寅全程欲哭無淚,莫名其妙被人盯上,莫名其妙被放狠話,莫名其妙攤上事兒,最後還他媽莫名其妙的被當了同性戀!還有沒有天理了?!

秦琰給他哥打了個電話,等了半個小時就來人了。秦琰他哥跟秦琰看着完全是兩類人,嚴肅、嚴肅、嚴肅,除了嚴肅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不過那兩雙微微上揚的杏眼倒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那雙眼睛長在秦琰臉上就顯得活潑,長在秦玚臉上就顯得威嚴。

此時此刻秦玚那雙威嚴的眼睛在這個不大的派出所辦公室裏掃了一圈兒,陳寅覺得自己背上的汗都出來了,什麽叫無妄之災,這就是。他悄悄看了一眼秦琰,對方正低着頭一副無所謂的表情,而毛玉衡被秦玚的強大氣場也壓得不敢說話,于是三個人一溜兒垂着頭,像三只待宰的羔羊。

秦玚廢話不多說,打了個電話,接通之後交給小警察,說了兩句就放人了。

一行人灰頭土臉的從派出所裏出來,秦玚甩手對着秦琰就是一巴掌,臉上還是一派嚴肅,連眼皮都沒動一下:“進電影學院的時候你怎麽跟我保證的?”

旁邊兒陳寅跟毛玉衡兩個吓得連氣都不敢喘了,秦琰還是耷拉着眼皮梗着脖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又不是我主動惹事兒的,那人對毛毛動手動腳圖謀不軌能怨我嗎?”

于是秦玚的注意力由秦琰轉移到了他倆的身上:“哪個是毛毛?”

毛玉衡吓得都快哭了,怯生生的舉起手:“……是我。”

秦玚上下将他掃了一遍,對秦琰說:“你也就這眼光了。”然後又看了眼陳寅。“旁邊兒這個還不錯。”

“……”陳寅心中如同一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所到之處一片狼藉,他對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失去信心了。

秦琰這個時候竟然咧開嘴笑了:“毛毛是程永安首長的外孫,跟程宣是親戚。旁邊兒那個才是我看上的。”

秦玚聽了這話愣了一下,但他幾乎是在零點一秒之內就恢複了那張嚴肅的面孔,并且忘記了剛剛對毛毛的評價,對着毛玉衡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有時間去家裏吃飯。”

聽到這句話毛毛差點兒就跪下叩謝隆恩了,那把纖瘦的小腰不停的往下彎:“謝謝您,謝謝您,我一定去,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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