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卧底
蒼龍秘境外, 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修士被判定為狀态不适合再參與探索試煉,因而被傳送回了入口。
被淘汰出來的修士情态不一,有狼狽不堪,受傷頗重的, 也有毫發無傷, 依舊仙風道骨的;有懊惱自責的, 也有豁達開朗的。
衆修士被傳送出來後也都沒有離開,他們或是獨自一人,或是尋到熟悉的親朋, 各自找了空曠些的地方,就地休整。
三大宗門為了這次練兵, 下了不少功夫。對于開幕的團隊賽,三大宗門都尤為重視。
三個宗門中不止長老等高階修士處有影幕進行着直播, 宗門的廣場以及蒼龍秘境外也憑空豎起了一方大影幕, 方便未能參賽和已經被淘汰的修士觀看他人的精彩表現。
不過掌門長老等人處的影幕有着大大小小無數塊, 還可以自行決定觀看哪一場試煉,而廣場和秘境外的影幕, 則只能固定播放被高階修士們重點關注的那幾場試煉。
此時此刻, 秘境外的影幕中, 最大的一塊區域播放的正是燕閑的隊伍和執法堂的隊伍一同鎮壓巨蟒的場景。
有的修士出來得晚,漏掉了之前的好幾集,一出來便看到燕閑背手立在阿鱗高高昂起的蛇首之上的畫面, 震驚之下忍不住感嘆。
“卧槽, 這條紅蟒好帥!禦獸竟是這般風光的嗎?供奉, 求你讓我轉去靈禽局吧!”
“師弟,你想太多了,”他身後的修士拍拍他道, “那是自在峰的燕師妹,人家是正兒八經的丹修。”
“……這算什麽?不會禦獸的丹修不是好丹修?”這人噎住了。
一旁還有另外一位師兄幸災樂禍補刀道:“真正靈禽局的都在底下呢,看到了嗎,剛剛那個鏡頭裏,地上吹着笛子趕蛇的那幾個就是。”
……這和我想要的帥氣可差太多了。
師弟蔫了。
“不要想太多嘛,”師兄拍他,一指畫面角落,“比起那個埋在土裏半死不活,還被蛇咬的席方凱,師弟你已經相當帥氣了。”
“……誰要同個藥罐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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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席方凱最近丢的人夠多了,和誰比不好,同他比?沒得這般丢份的。
幾個師兄哈哈大笑,不再管這師弟,順勢讨論了下去。
“執法堂發揮還是一如既往穩定,燕師妹倒是又一次一鳴驚人了……”
“禦獸要達到此等言聽計從、心有靈犀的程度可不是容易的事,我那同期的黃師兄修的便是禦獸,他養的那只玉獅子至今還是個撒手沒呢。今兒個他都不敢帶進秘境裏頭去,生怕進去便再也找不回來。”
“是呢,以前從來沒聽說過燕師妹還有這番手段,她前些年怎麽就悄然沒了聲息?”
“倒也不好說,你也不想想燕師妹之前渡劫時候那光景,哇,那叫一個恐怖,從來沒見過雷劫都渡得那麽非同尋常之人……而且她姑姑閑逸道人是如此曠古絕倫之人,燕師妹又能差到哪裏去?”
“搞不好人家就是在韬光養晦,不是不行,時候未到而已。你在一層,她在五層。你笑她是弱雞,她笑你是智障。”
“……唉,人家這天賦……這際遇……這家底……我也好想被老天厚愛啊,酸了酸了。”
一衆修士聚在一起吃了會兒檸檬,燕閑那的劇情發展又讓他們吃起了瓜。
“唉……蛇與書生,話本誠不欺我……”
“太慘了,嗚嗚嗚,為什麽我看個比賽而已,還要這般虐我的心?”
這情緒還沒平緩下去,螣蛇的出現又讓他們驚得瓜都掉了。
全場一片驚嘆,秘境中情節又急轉而下,正當修士們都怔楞于螣蛇的解羽之時,秘境的傳送口處微光一閃,五名修士從其中走出。
這五人身上并無傷痕,衣着整齊,看上去之前在秘境中還是挺輕松的模樣,但他們神色卻絲毫不見放松,出了秘境,也一點都不休整,而是召出法寶,行色匆匆便走了。
有注意到的修士驚詫道:“咦,那不是燕師妹隊伍裏的靈禽局的師兄們嗎?他們怎麽就出來了?”
這句話一時之間将不少人從懵怔中喚回了神,紛紛交頭接耳讨論。
“難道螣蛇解羽就代表秘境失敗了?”
“不應當啊,要說失敗的話,別說執法隊沒有出來了,他們同隊伍的燕師妹、靈霄真人還有百曉和百生也沒有一起出來啊。”
“那就是這五位師兄不幸做了什麽,正巧觸到了失敗的警戒線?”
“正好只有他們五人整整齊齊失敗?哪有那麽巧啊……說他們同時放棄我還能更信一點。”
“啊啊啊到底怎麽回事!這直播怎麽還帶延遲的?能不能行了!”
靈禽局的五位修士上了法寶便疾馳而去,直到進了飛仙門方才緩了步伐。
其中的大師兄沖着師弟們使了個眼色,自己獨自前往星月峰。
剩下四人對視一眼,也兵分幾路,分別往靈禽局、大殿、廣場和後山等處去尋人。
大師兄上了星月峰便往偏殿去,那裏含星正站在殿門外,見到他來便福了一禮:“常師兄來得有些慢,掌門已先一步等在殿內了。”
常師兄只當自己沒聽出含星話裏的不滿,還笑吟吟反向問候道:“含星師妹不是也去參加聯賽了嗎?怎麽這就回來了?”
含星臉色瞬間不好了。
這次開幕賽星月峰只她一人參加,她自然需要另尋隊伍。
她本想同執法堂的隊伍一道,沒想到執法堂的餘隊長說隊伍已經組滿,委婉拒絕了她。她便只好挑了幾位實力出衆的師兄師姐,自己組了個隊。
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們分明是個五人小隊,卻沒有去成小型秘境,而是進了大型秘境。這是一個戰場秘境,沒什麽太多彎彎繞繞,拼的就是武力值。
最為倒黴的是,她這一隊剛進場,直面就撞上了紫霄宮的二十人大隊和天衍宗的劍陣隊,這兩邊剛剛一開戰,他們恰巧就出現在了正當中。
這哪止是天降制裁,他們是直接降到了制裁裏頭去。
和訓練有素的劍陣隊相反,他們這臨時組成的隊伍壓根沒有默契,更別談配合,都只來得及各自閃躲。
那幾個師兄師姐倒是險之又險躲了過去,含星又是不巧,她剛剛躲過劍修們的殺招,便被人從身後偷襲,只來得及看到一條白色綢緞一晃而過,就直接被秘境彈了出去。
竟是第一批被淘汰的修士。
含星此行參賽不說勝券滿滿,那也是意氣風發,打算大展拳腳的。
誰能想到運氣差起來,還能到這種慘絕人寰的地步,這秘境簡直像是和她有仇一樣。
含星又氣又怒又羞愧,站在秘境外都覺得臉紅,自然待不下去,早早就回來了。也幸好師尊并沒有責怪她,不然她現在都不知如何是好。
本來就像是傷疤一樣遮遮掩掩的事情,被常師兄這般毫不留情的戳破,含星能給他好臉才怪。
她理也沒理常師兄的問話,直接讓開位置,向內示意道:“師兄請吧。”
常師兄沖她和藹可親笑了笑,緩步入內。
七星正端坐于階上,面前是一方龜甲,若幹銅錢,顯然剛剛蔔算完畢。
見常師兄入內行禮,七星擡眸,直接道:“影幕信號最後斷了數秒,但秘境中的事我已都知曉……說說你注意到的事。”
常師兄心神稍松,回道:“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當時,燕師妹同靈霄真人好好站着,只一瞬間他們突然便不見了,我們在旁當真是沒有注意到任何端倪。既沒有變故,又不是淘汰,我那會兒連眼都沒眨,他們就消失了……”
想到當時的場景,常師兄仍是萬分不解,心中也有些不安:“我們同執法隊還沒來得及仔細探查一下,便被傳送到了下一個秘境。我們師兄弟幾人能力不濟,也沒有争勝之心,商量過後就先行退了出來彙報……掌門可有查到燕師妹的蹤跡?”
七星垂眸:“沒有,影幕和蔔算都沒能再追蹤。”
常師兄當真慌了:“這可如何是好?是否要派人進去搜尋?”
七星卻沒有回答他,轉而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在燕婉身邊,可有看出她那條小蛇的來歷?”
這是此次參賽前,七星掌門交給靈禽局的任務。
常師兄雖然喜愛動物,但并不喜歡做這種類似于卧底監視的事情,只是掌門下令,他不得不為。
這會兒見掌門對搜救避而不談,反而追問卧底的結果,常師兄心裏越發不舒服。
“燕師妹的紅蛇普通狀态時一直藏在袖中,我們不好觀察,變成巨蟒之後,警惕心也甚強,我們沒能怎麽接近,看得不甚清楚,辨不出來歷。”他搪塞道。
七星問:“可有看出什麽品種?”
常師兄:“并無。”
七星便不說話了。
沉默讓氣氛有點緊繃,常師兄站在殿中眼觀鼻鼻觀心,打定了主意不主動說話。
七星又問:“那說說看,你們此次看出了些什麽。”
常師兄愣了下,要說有沒有看出什麽……畢竟他們是專業的,還真有。
比如說,那紅玉小蛇同小青蛇一樣,雖看不出具體,但能确定的是,兩個的根腳都并不普通。
再比如說,那紅玉小蛇應當不止是生了靈智,它同燕師妹之間也并非是尋常的馴養關系。
還比如說,那螣蛇最後似乎是同燕師妹有過什麽交流……
他們看出的還真不少,可常師兄并不想說。
常師兄斟酌着利弊,想要找出一兩條沒什麽要緊的消息應付一下,他張了張嘴,還沒出聲,殿外就傳來另一道聲音。
“含星,我徒弟可在此處?”
說話的人正是靈禽局的秦長老。
面對長老,含星自然是沒有膽子說瞎話的,她如實應了:“常師兄正在面見掌門。”
秦長老點點頭,無視了含星欲言又止的神情,邁步走進殿內。
“掌門,”他向七星行禮道,“你找我徒弟可有要事?”
“并無,”七星面無表情答了一句,又反問,“秦長老可有要事?”
秦長老聞言便點頭,神色還有些開心:“我之前看到常林在秘境中捉了一條變異一丈雪,同我那小徒弟捉的變異烙鐵頭正好可以湊出一個相互對照試驗,我那裏都準備好了,就等常林回來。”
他說着直接去拉了常林,開始絮絮叨叨講試驗設計中的注意要點。
常林對自家師父這種不分場合,瞬間進入實驗狀态的習性習慣得很,很快便跟上了他的節奏,兩人一問一答,進展飛速。
七星聽着各種專有名詞在殿內飛來飛去,眉頭漸漸蹙起,他打斷道:“秦長老。”
秦長老同往常一樣,完全沒聽到,整個人仍是慢了好幾拍,自顧自地繼續講。
常林倒是聽到了,但是他瞄了幾眼七星掌門,在掌門同師父之間,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師父。
七星這種故弄玄虛型神棍,碰上自說自話類實驗宅也是毫無辦法,最後他只能揮了揮袖,索性自己起身離開了大殿。
秦長老仍是對着常林說了好長一會兒,方才意猶未盡住了嘴。
他慢悠悠擡起頭,目光茫然地看向階上,一歪頭:“掌門呢?”
常林道:“不知。”
秦長老又是歪了歪頭,思考半秒後直接放棄:“那我們走吧。”
他說完轉身便走,常林連忙跟在身後。走出殿門時,含星還在門口恭敬行禮,目送秦長老。
待走得很遠了,常林方才按奈不住看向自家師父:“師弟們同您說了嗎?燕師妹在我們面前消失了。”
秦長老點頭,面上并無憂色:“且安心,她自有造化。”
師父的話,常林是無論如何都相信的,這下終于松了口氣。
然後他便又想起了掌門交給他們的卧底任務,思索再三,終是忍不住同秦長老道:“掌門他……”
他話沒說完,秦長老拍了拍他的背,語帶安撫:“且回去做實驗。”
常林的心瞬間穩了下來。
常人都道秦長老是飛仙門長老中最不靠譜的,但常林知道,自家師父遠不是那幫低智之人所理解的樣子。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他常林雖是靈禽局的大師兄,年歲最長,資歷也最深,但到現在他仍有些像離不開家長的奶娃娃,遇事雖有了自己的判斷,但到底還是要師父在背後做後盾,他才方能真正安下心。
全是自家靠譜師父寵的。
“師父,我這就去完善試驗設計,今日定能趕工出來!”
卸下了所有心事的常林很是輕松愉快。
另一頭的燕閑心情卻是一點兒都不愉悅。
“定是那賊老天又在搞事!”
她罵罵咧咧完畢,舔了舔幹裂的唇,再次邁開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