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
顧惜朝看着趙明钰愣愣的模樣,即便知道剛才只是巧合,也還是忍不住有些驚異,話音剛落就傳來遼帝病逝的消息,這得是何等的……烏鴉嘴.
趙明钰坐回去,對上顧惜朝溫和的眼睛一本正經的問道,“惜朝弟弟,我現在開始祝福遼國有個沉迷享樂不思政務的新帝,還來得及嗎?”
顧惜朝:……
“要不,您多讀點書?”顧惜朝從旁邊抽出幾本古籍,這些他剛才都看過,沒有兵書這般難懂,也沒有經史那般晦澀,最适合用來打發時間。
子不語怪力亂神,敬鬼神而遠之。
鬼神之說不可信,想要什麽都得付出代價,世上沒有什麽可以輕易實現別人願望的神,如果有的話,他也不會在煙花巷蹉跎那麽多年。
趙明钰默默将書放回去,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教育不能信鬼神,說好的迷信呢,怎麽比他還篤信科學?
神侯府書房,趙明寧聽到遼帝病逝的消息後心情大好,如果老謀深算的耶律洪基已經死了,那事情就容易多了。
三四月份,正是向遼國輸送歲幣的時候。
百年前宋遼停戰,簽訂盟約約定禮尚往來通使殷勤,遼國放棄瀛州莫州,兩國以白溝河為界,沿邊城池一切入場,不得新建城寨。
大宋每年向遼國輸送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為“助軍旅之費”,也就是所謂歲幣,交割地點在雄州,也算是破財免災。
和用兵動辄上千萬兩的花銷相比,歲幣的三十萬兩根本就不算事兒,重兵戍邊讓百姓承擔過重的徭役賦稅,盟約雖然名聲不好,但是的确以極少的代價換來了打仗得不到的好處。
然後就帶來了另一個問題,朝廷沒有大戰,禁軍的戰鬥力廢的沒法見人,整個大宋只剩下一支陝西軍能用,朝中武将被排擠,弄得遼人得寸進尺,嫌十萬兩銀子不夠花,仗着大宋這邊無論如何不會再開戰,直接把歲幣的銀子變成了二十萬兩。
反正就是,銀子不多,羞辱性極強,面對遼國如此咄咄逼人,他們只能捏着鼻子把銀子給他們送過去。
一旦開始打仗,打贏了還好,打輸了就是人財兩失,遼軍的戰鬥力的确比宋軍強,這點老底還被人家給知道了,他們不趁火打劫才怪。
諸葛正我看着胸有乾坤的年輕帝王,眼中不自覺劃過一抹贊賞,“皇上想如何做?”
“今年的歲幣先拖着不送,看遼國那邊是什麽态度。”趙明寧笑了,耶律洪基能壓住手底下那些大臣,新登基的耶律延禧可不一定,如果遼國新帝被奸臣玩弄于股掌之中,他就可以想辦法把歲幣取消了。
二十萬兩雖然不多,但是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堆在內庫也是很大一坨,大宋花錢的地方多的是,能省一點是一點,今年剛對西夏用過兵,正好也有理由往後拖。
大宋的軍隊直面遼軍的确有些弱勢,但是有時候打仗不只靠蠻力,他還想着把祖輩沒能收回來的燕雲十六州拿回來呢。
歲幣沒有準時送過去,遼國那邊必定會派人來催,只要遼人來到汴京,抽絲剝繭便能知道遼國朝堂現在是什麽情況。
他沒說不給歲幣,只是今年花錢的地方多,歲幣一時間籌不上來,早到晚到都是到,多等幾天不行嗎?
皇帝耍起賴皮來沒有人敢拿他怎麽樣,諸葛正我眼角微抽,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退隐山林的希望。
他一大把年紀還在朝堂不是為了功名利祿,而是為了保護皇帝,保這大宋的江山,可惜先帝識人不明,只将他帶在身邊以作護駕,對他提出的那些谏言不聞不問。
他自認無愧于天地,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大宋百姓,可也不能左右皇帝的想法,想要國泰民安,還得看皇帝自己。
“太傅,六扇門最近多盯着點蔡京,朕覺得他不光和遼人勾結,還可能要造反。”趙明寧語氣平淡,似乎不是在說足以誅九族的大罪,而是在唠家常。
遼人那邊瞞着耶律洪基已死的消息,他們這邊肯定也有人瞞着,汴京城內有遼人的探子,遼國大都也有他們的探子,皇帝更換這中大事,就是瞞也不可能瞞這麽久,除非朝中有人和他們裏應外合。
蔡相已經位極人臣,能讓他和遼人勾結在一起只有一個理由,他不想再做人臣,他想成為人君。
宋遼簽訂盟約已有百年,不只大宋百姓安逸,遼國也一樣,耶律延禧沒有耶律洪基的本事,這個時候迫切需要坐穩皇位,正巧蔡相也想造反,這個時候和遼國接觸也不稀奇。
諸葛正我臉色微變,他和蔡京在朝堂針鋒相對那麽多年,對彼此的手段都非常了解,如果蔡京故意将他引導到別處來遮掩自己的真實意圖,短時間內他可能真的發現不了異樣。
趙明寧在書房待了半晌,将事情安排的差不多後出門,擡頭看到坐在假山上托着臉曬太陽的小祖宗,腳步一頓讓他趕緊下來。
成天爬高上低的成何體統?
趙明钰撇撇嘴,從假山上跳下來嘟囔道,“你別小瞧我的輕功,這可是和追命學的,逃命可好用了。”
“人家追命你逃命,出息呢?”趙明寧在小祖宗頭上敲了一下,和諸葛正我告別然後帶人回宮。
諸葛神侯将人送到門口,拍拍鐵手的肩膀,沉思片刻然後又回了書房。
鐵手有些不明白他們家世叔是什麽意思,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搖搖頭繼續巡街去了。
最近京城裏江湖人士忽然增多,他們還沒找出緣由,只能多派人在外面巡邏,免得百姓受到欺壓時沒法及時找人做主。
汴京城的繁華天下少有,平日裏有街道司管理城中的商販,現在江湖人一多,街道司的人明顯忙不過來,只能六扇門的捕快頂上。
能者多勞,街道司的同僚們武功一般都不咋地,管理商販可以,碰上會武功的家夥估計整個街道司一起沖上去都不夠人家打的。
江湖人大多仗着武功不将朝廷律法放在眼裏,百姓遇到事情也多是自認倒黴,他們這些捕快要是不勤快,京城裏的江湖人只會更嚣張,今天再抓幾個鬧事兒的六扇門的牢房都要塞不下了。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1】
趙明钰在皇宮安穩了好些天,那顆不安分的心又開始蠢蠢欲動,在去江南溜達了一圈之後,他更耐不住這深宮大院的寂寞生活。
咳咳,換個說法,怎麽弄的跟怨婦似的,和他的風格多不搭。
春闱殿試的結果已經出來,李尋歡不出意外被點為狀元,可憐探花郎也是個風度翩翩的人才,在狀元郎的襯托下愣是變成了路人。
陸小鳳和李尋歡是朋友,這會兒應該還沒離開京城,他可不可以和哥哥打個報告再出去長長見識?
趙明钰念頭一出來就壓不下去,當即出宮去找陸小鳳,他知道陸小鳳經常出現在哪裏,自己不認路不要緊,金錠銀票記得就行。
陸小鳳現在的确在京城,不過不是一直沒有走,而是去了其他地方剛回來,他是個閑不住腳的浪子,之前霍休是青衣樓樓主的事情給了他不小的打擊,他又出去交了許多新朋友,順便又去之前結識的老朋友那裏轉轉,直到覺得自己剩下的朋友都很可靠,這才心滿意足的來了京城。
其實他原本是想去江南找花滿樓來着,只是離開廣東的時候聽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換了方向來到汴京。
趙明钰手裏捧着茶杯,震驚的看着陸小鳳,話都快說不清楚了,“海上的商船?”
“對,就是海上。”陸小鳳豪放的喝着酒,他剛到汴京沒多久,剛想去六扇門找無情捕頭就被這小祖宗找過來了,正好省得他再跑一趟,“我在廣東那邊有個朋友,勢力還挺大,他說最近海上的商船越來越多,岸上的人也正在想辦法在不違反朝廷禁令的情況下通商。”
趙明钰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心儀玩具的小孩子,語氣都有些飄忽,“陸哥,我有預感,很快就要到賺錢的時候了。”
因為朝廷和西夏關系緊張,通往西域的商路很多被阻斷,但是商人總要生活,所以近些年海禁的政策慢慢松弛,可畢竟之前禁了那麽多年,開海禁也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如今大宋和海外的聯系并不多,不過一旦開了口子,朝廷能賺的錢就不比西域商路那邊少,甚至還可能更多。
海上飄着的不是船,那都是銀子。
只是和海外通商裏不是小事,對商船來說威脅除了海上的風浪還有神出鬼沒的海盜賊寇,目前大宋的兵力得以對付遼國為先,水軍方面實在分不出精力。
朝廷分不出精力,那就只能靠民間,海上貿易的利益之大足以讓商賈拼了性命,只要稅務上不出差池,三五年就能把國庫的虧空補上。
想當年,還有個三寶太監率領寶船下西洋……哦,那是幾百年之後的事情了。
廣東離京都太遠,朝廷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但是等消息傳到他耳邊黃花菜都涼了,這時候還是陸小鳳比較靠譜,畢竟這只鳳凰天南海北的亂飛,消息可比他靈通的多。
趙明钰将亂飛的想法拉回來,把茶杯放下拎起酒壺給消息靈通的陸哥哥倒酒,吓的陸小鳳趕緊檢查四周,發現小祖宗家裏那位掌管着生殺大權的真祖宗沒跟着才終于松了一口氣,“怎麽樣,這次的消息夠不夠意思?”
“絕對夠意思。”趙明钰重重點頭,眨巴着眼睛非常真誠的繼續說道,“陸哥,你下次再去哪兒,帶上我可以嗎?”
陸小鳳一口酒沒咽下去直接噴了出來,“小祖宗,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