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4)
七夕,他開始上午的表演:“道長,我們來抽簽,我抽到長的就不去,你抽到長的就去。怎麽樣?”這麽老套的騙局,真是令我無奈:“我傻嗎?你騙我的。你早就還藏着另外一根最長的小樹枝,無論我抽到哪一只,你都能拿出更長的。欺負我有疾而已。”不知為何,明明被我毫不留情地戳穿騙局,他卻異常高興,大概是他很喜歡過七夕節吧。
今日七夕,他開始下午的表演:“道長,白雪觀如此待客,你看你看,小丫頭專戳我左手小指,是你非拉着我來過節的,你管不管!”這麽千篇一律的套路,我和道友相顧無言,他卻越演越帶勁:“地也,道士過七夕節何為地。天也,掌門不管事務枉作天!”這是我昨晚才握着他的手教他學習的文字詩詞功課,他用得這麽快,我忍不住撲哧一笑,與道友的舞劍也進行不下去了:“抱歉,他一張口我就笑。我一笑,就握不住劍了。”
今日七夕,他開始晚上的表演:“道長,你要是真不願意,你就推開我啊。”我被他逗得忍俊不禁,一邊仰頭笑道:“你這麽說真是十分流氓”,一邊用了真力氣去推開他,他卻言而無信,力大如牛地摟緊我。“道長,你個頭不比我矮、身手比我好,如果你拼命掙紮,我一定是不能得手的啊。你一邊說着不行,一邊舌頭就伸進來了。”“……這就是你霸王硬上弓的理由,嗯?”
番外2:共淖生
——《不遇》樂乎滿百粉點梗番外,梗:薛曉調教(11票勝出)
南陽平龍崗一役勝得兇險,不淨世加蓮花塢,還有氣力禦劍的不過數人,衆人便置好一隊馬車迤逦而返。
薛洋與曉星塵共乘一車,兩人将衣物換回時,彼此動手動腳,又扯到九鼎室裏那些香豔事上,血氣一上頭便翻了舊賬來。而翻舊賬的結果便是,薛洋想起險些屁股不保,坐離曉星塵遠遠,懷抱降災面色不善地望向車外。曉星塵臉上挂着薛洋五道爪痕,垂頭擦拭霜華劍刃上的血跡,亦不發一言。
諸葛謀,古月斷。他中了胡氏計謀,本也無心辯解。
馬車走了一日,凡中途歇息,薛洋必掀開車簾跳下,獨自舒展,曉星塵亦會下車來,沉靜地跟在薛洋身後。奇的是聶懷桑與江澄共乘的那輛最大馬車,始終無人下來,門簾窗簾沉沉,終日悄無聲息,便是茶水餐點,也是由人送到車旁,一只穿黑色袖子的手将食盒提進去,半個時辰後又沉默地提出空盒來。
待趕夜路時,薛洋熄了車內燈,抱着降災一言不發地就地躺下,曉星塵坐在車中唯一的軟榻上,這才開口道:“阿洋,今日你辛苦了,睡榻上吧。”
薛洋僅僅哼了一聲。
曉星塵無奈,将自己外衣解開,摸索着想蓋在薛洋身上,薛洋卻一下反手提起降災,從下往上指着曉星塵。
曉星塵感到劍氣,微微一怔,只得提着衣服返回,側躺于軟榻上,輕聲道:“夜安。”
降災倏被收回,薛洋的背影紋絲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曉星塵雖極力想入夢,但心思紛亂夜不成眠,腦海中總想着今日他壓住薛洋時,薛洋百般掙紮不脫間詭異的眼神與那聲“曉星塵,你若進來,日後一定會後悔”。那眼神似乎是羞憤、是恐吓、是決絕,但又遠不止是這些,尋常人絕不會有的嗜血欲望在那雙眼底灼燒,似乎就等曉星塵不知死活地将封印一揭,而曉星塵竟被這隐約的意識染得心浮氣躁。萬籁俱靜中,滾過山礫岩石的辘辘車轍發出細碎的聲響,一下下敲擊在道人心中。
突然間,一聲極高亢的戰栗呻吟打破靜谧,馬上又壓抑下去,再度悄無聲息。
那是江澄的聲音。曉星塵心中一驚,頓時明白這一日一夜,聶懷桑那輛馬車中正行着何事,旋即不由心猿意馬,渾身微微燥熱。
而這時,有人突然壓到他身上,薛洋在曉星塵耳畔啞聲道:“道長,我也睡不着。”
曉星塵感覺到薛洋摸走了他的霜華,本能想去攔,卻被薛洋輕輕撥開手:“道長,你說我今日辛苦了。是,我今日十分辛苦,可那都是道長你害得啊。”
曉星塵臉上撓痕發燙,又想擁住道侶,又想推開道侶,恍然間薛洋便将枕邊霜華取走,雙手已如蛇般游下,撩起褲腿摩挲着曉星塵的小腿:“我想把你玩壞掉,忍得辛苦。”
曉星塵自洞房那夜起,床笫之間最怕薛洋說個“玩”字,聞言本能害怕,薛洋卻已直起身來,将曉星塵左腳握在手中把玩,道一聲:“你既知我忍得辛苦,為何又要一直跟着我、邀我上榻、噓寒問暖撩撥于我。”便用虎牙緩緩叼下他的襪子。
曉星塵微微仰身道:“我以為你在鬧脾氣,并不知——”他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一下倒回榻上喘息,只因薛洋膝蓋突然無征兆地重重壓上曉星塵胯間。道人脆弱的性器上頓時傳來劇痛,卻可憐他要害受制于人,心知薛洋是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主,絲毫不敢動彈。
不過心中愈發害怕,已怕得牙關微微有聲。
薛洋舉高曉星塵形狀秀美的赤足,将臉貼于他腳背上,一雙眼睛在夜色中華光流轉,天真爛漫道:“道長好狡猾,什麽都不知道。你不知從義莊夜話那日起,我每天想的都是要把你玩壞。你不知你自刎後,我本想将你做成兇屍,用顱釘封你氣力,囚禁在義莊中當我一世禁脔。你不知結為道侶後,我是如何于床笫之間辛苦克制,歡好時處處留你餘地。”
這話駭人聽聞,縱然曉星塵上一世清心寡欲,也知一年多來薛洋欲望強烈、于歡好時手段邪惡多變,兩人雨雲遠非尋常媾和,而這竟是薛洋“辛苦克制”。
曉星塵瑟瑟發抖,薛洋則伸出舌尖,一下一下舔舐男人足底。心軟的人都怕癢,曉星塵天生心軟,頓時瘙癢難耐,想将赤足收回。薛洋加大力氣,幹脆将他另一只腳踝也操起來擡高,将曉星塵兩條不斷掙紮踢動的長腿舉高、拉開,重重用膝蓋碾磨曉星塵的性器,口中癡癡舔舐曉星塵的赤足,最後一口将他腳趾含住,用舌頭和着口中津液逐一舔舐清洗曉星塵每個腳趾和趾縫。
曉星塵胯間劇痛、足上奇癢,卻不敢發出動靜,雙腿猛烈蹬動,大腿內側的嫩肉更是過電般抽搐,但薛洋爆發極大力量,直将他雙腿拉到最開。
曉星塵冷汗直冒,咬緊牙關在榻間無助輾轉扭動,終究忍不住低聲痛呼:“疼、好疼。要被你壓碎了,好疼!”
“你疼?”薛洋撕咬着他腳趾,将最後這指吐出來,忽而面露猙獰神色,“就是平素不舍你疼,把你寵得太好,寵得你今日要造夫君的反!”
言畢拿膝蓋重重去碾曉星塵塵根。曉星塵登時疼得腦內一片空白,軟在榻上渾身顫抖,卻還牢記江澄那聲淫叫,死死咬住下唇,沒有發出聲音。
薛洋此時把膝蓋收回,同時丢開曉星塵兩條腿。曉星塵已不再受制,卻沒了反抗的膽量,只一味顫抖着往榻下爬。
他發着抖往車門口爬了兩步,忽而被薛洋從身後扯着腰抱回懷裏。薛洋将他摟緊,單手勾起他的下巴,垂頭在顫抖的男人耳邊說道:“你想一想,如果當年你沒有震碎魂魄,被我制成了兇屍,我用一枚顱釘封住你的修為氣力,卻保存你神智的清明,将你囚禁于義莊內,你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我會如何慢慢與你這禁脔玩新的游戲。”
曉星塵自然不敢答話,但不由自主順着薛洋的話語去幻想,呼吸登時沉重起來。
薛洋一根手指勾開曉星塵的衣襟,又勾開他腰封上的系帶,道:“道長,你方才被我虐待,雖然很疼,但現在想,是不是也很有感覺?”
曉星塵忽而一抖,竟重凝神識,又開始反抗起來。
薛洋笑道:“你再鬧,我就撕碎你褲子,看你怎麽下車見人。”
曉星塵不知想到何事,反抗之力減弱。薛洋忍俊不禁道:“你也想起鴉巢那次了吧。道長,我顧你面子薄,一直沒告訴你,那一路上很多人都看見你了。”
這話不知真假,曉星塵卻異常羞恥,牙縫中迸出“你、你。”薛洋厚顏無恥,一把将他在懷中翻過來,兩人面對着面,他舔過曉星塵唇,輕聲道:“你別掙紮了,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就自己脫下衣衫,早些完事。”
他見曉星塵還在猶豫,又加上籌碼:“馬車上做嘛,誰不要臉誰就能做主。你看江宗主都息事寧人,從了聶懷桑,曉星塵,你還在想什麽。”
曉星塵恨聲道:“流氓。”薛洋含笑點頭,一副“多謝誇贊”的姿态。曉星塵卻終究顫抖着手,一點點扯開自己上衣。
薛洋将雙手疊在腦後,口中污言穢語不斷,一時誇贊曉星塵胸前充血挺立的乳頭顏色美好,一時又譏曉星塵投懷送抱實在風騷。修養好的人無論是罵人還是調情一般而言都因缺乏新意而很吃虧,但薛洋是個徹頭徹尾的小流氓,說起來露骨無比、香豔異常,曉星塵聽得垂下頭去,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待曉星塵将最後一點蔽體衣物也除下,抓緊在手中彷徨失措時,薛洋沉聲道:“扔了。”
一口銀牙咬了又咬,曉星塵揚手将那衣服扔了。
他看不見,不知薛洋接下來會有何動作,周身敏感無比,正在草木皆兵時,薛洋道:“窗外有人在看你。”
曉星塵立刻撲到薛洋懷裏,想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
薛洋低聲發笑,一只手擠進曉星塵兩股之間,往陡然渾身僵硬的曉星塵穴口處摸索,道:“果然,又濕透了。”
“道長,你口中說着不要。”薛洋道,“但我既沒有吻你,也沒有摸你,更沒有插入你小穴或撫弄你的花莖,你卻自行發情,還說不喜歡我這般那般對你?”
他總結道:“假正經。”
曉星塵自知早在寬衣時就已情動,不過一直極力隐忍遮掩。可他并不知道,薛洋每每與他歡好,總是邊用言語刺激,邊用盡手段欺負,兩年下來,身體将雲雨的快感與言語羞辱、床笫淩虐自然相聯系,是以薛洋方才故意勾他去想自己被囚禁在義莊淪為禁脔、刻意污言穢語時,他會不由自主地動情。
這本是最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但他并不知曉,在心中不住順着薛洋的話問自己:難道我真的天生淫骨麽?
薛洋觀察曉星塵神态,将搖搖欲墜的道長攬到懷中,哄道:“道長,日後別再惦記我後面了。明明你順着我,當我的坤侶,我們兩人才都是最快活的。”
曉星塵已身心俱疲,無力再反抗,迷迷糊糊便任憑薛洋玩弄自己。薛洋熟悉曉星塵身體敏感之處,很快曉星塵就在薛洋的玩弄下喘息不止,他咬住手腕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忍了又忍,終究開始扭擺腰臀。
薛洋按住他,輕聲道:“道長莫急,先玩這個。”
他手中摸過曉星塵的拂塵,用拂塵輕輕掃過曉星塵軀體,曉星塵登時扭動更甚。薛洋挑眉,忽而往懷中男子抽打過去,罵道:“又發情了,真賤。”
曉星塵被抽打得疼,嗚咽着想躲,但再躲也是更往薛洋懷中鑽,薛洋道:“道長是想說,不要再打了?”
曉星塵帶着哭腔道:“嗯。”
薛洋笑道:“那好吧,道長可真磨人。”
抽打停歇,曉星塵剛放下手腕,無力靠在薛洋懷中奄奄一息,忽而猛地一僵。
“我大概天生窮兇極惡。”薛洋跨坐在軟榻上,赤身裸體,輕聲道,“別人要報仇,将人殺了就是,可我總喜歡一點、一點将人折磨致死,欣賞他人的痛苦。感受自己對生命絕對的掌控,是一件讓我非常滿足的事情。”
曉星塵跪在他胯間,正在無聲而勉力地吞吐薛洋的陽具。他沒有眼珠,無法流出淚水,可從他的表情上看,顯然已是哭了出來。
“人家斷我一指,我以滿門為屠。我這樣天性邪惡的人,實在無法甘于人下,就算是道長也不行。”薛洋的指尖纏着曉星塵背後的長發,“藍忘機和魏無羨是一對,他們中總有一人要雌伏。江澄三毒聖手,還不是妥協伏低。想來道侶之間,本不該将上下陰陽分得如此清楚,可是道長,每每你來壓我,我體內總是無法自制地要将你徹底毀去,變成我的玩具,我也沒有辦法。”
他悠悠嘆息,一下一下撫摸曉星塵汗濕的背脊,那脊背的最後是雪白的兩瓣臀肉,而那臀肉之間,倒插入一柄拂塵,刺透曉星塵的後穴,垂下三千白絲,宛若一束尾巴。
“道長,我平日看不得你受一點苦,連買菜都不忍騙你。可每到行這檔子事時,我若見你舒适安逸,就總是心癢難耐,非要讓你驚叫讨饒、苦苦煎熬,我才覺得真正歡喜。”薛洋淡淡說完,忽而用力拍了曉星塵屁股一下,低喝道,“又停了,繼續畫圈!”
曉星塵含着薛洋性物嗚咽一聲,撐起酸軟的雙腿,扭動腰部,用臀部在空中大幅度畫着圓圈。随着他一圈圈地擺臀,那拂塵也上下甩動,說不出地驚人。
“譬如現在,”薛洋眯眼道,“我就十分歡喜。”
那夜薛洋在曉星塵口中得到滿足,曉星塵歪倒于地,不住咳出薛洋陽精,薛洋又溫柔地抱住他,親吻他臉上的傷痕,不住說着情話。
他将曉星塵抱回榻上,與曉星塵耳鬓厮磨,似有意無意地撩撥他的軀體,卻并沒有真正抱他。曉星塵欲火不上不下,睡在薛洋懷中,做了一宿春夢。
這馬車行了三日,衆人趕着路,都因收了諸葛先生的《九鼎策》而意氣風發,聶懷桑和薛洋尤其神采奕奕,江澄同曉星塵卻異常沉默孤僻。江澄的沉默大概是因為第一日馬車內的事,而曉星塵的失常是薛洋在曉星塵體內插了一根玉勢。
薛洋每夜都百般撩撥曉星塵,但就是不真正做到底,曉星塵是斷不肯在薛洋面前自渎的,苦苦隐忍欲望。每日清晨出發前,薛洋又用盡撒嬌撒癡、威脅恐吓的手段,總能将淫具插入曉星塵體內,曉星塵後穴含着異物,每走一步敏感的甬道都是情潮,卻偏偏提心吊膽,要在衆人面前強撐淡定。
玉勢被薛洋插得很深,靠曉星塵自己取不出來。每夜回馬車,曉星塵不得不自己脫下褲子,掰開臀瓣求薛洋将物件取出。取出的玉勢一次比一次濕,最後那夜,薛洋一邊取,曉星塵一邊不禁嬌媚地呻吟出來,雖然滿面羞愧,但并不去咬自己手腕,竟似乎有那麽些色誘薛洋的意思。
薛洋拿着那濕漉漉的玉勢,不知在想什麽,口中道:“道長,我是個惡鬼,天地共知。可你明明也同我一般異類,為何偏要裝明月清風。”
三日後,大家養好精神,禦劍而行,蓮花塢與不淨世各向南北。曉星塵修為勝過薛洋,但這回,卻是薛洋禦劍降災馱着兩人回了清河。
“諸葛謀,古月斷。”栖鶴院內,薛洋給曉星塵臉上擦藥,口中道,“道長,疤痕快全消了。”
此時他又披上了風趣少年的畫皮,眼中閃閃發亮,笑起來虎牙可愛,趴在曉星塵膝頭道:“我算過了,到了今日,我欠下的人命已經還清,還多出兩條來。”
曉星塵也沉靜如常,柔聲道:“很好。”
兩人膩在一起,小軒窗前燈影紅燭,曉星塵繼續持筆教導薛洋正道法門、典籍大著。
兩人竟全然不提平龍崗中曉星塵的失控、馬車裏銷魂蝕骨的三番晝夜。
待到夜間兩人同床共枕,薛洋滅了燈,平躺了會,翻身往曉星塵身上壓去。
誰知一雙手已于暗夜中伸出,環上薛洋脖子。
番外3:甘于人下
PS:本文是《不遇》番外3,同時也是第三章 有情05看題圖猜CP的讀者點梗文,梗是“澄在懷桑面前落淚+桑澄車”。題圖的線索是“愛心的顏色代表衣服顏色;心碎代表單戀;打叉代表去世”,文末分割線後,會将讀者猜題圖并點梗的截圖放出。
——“金宗主、藍氏心字輩等小輩,前年沿路遇到殺貓怪事,加上那個在附近村落為他們指路的并不存在的‘獵戶’,毫無疑問,目的就是要把這群不谙世事的世家子弟們引入義城。仙督殿下,前些年不淨世的封貓典,你可是收了一大群小貓贈李家主撫養,當時這些貓也大了,驅策它們以制造異相,不正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嗎?好遠見、好耐心、好手段。”
聶懷桑瞠目結舌道:“什麽殺貓?什麽獵戶?義村又是哪裏?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沒有關系,但諸君都知道,李家主當年還是你家臣,不離左右。可就在義城出事前後,含光君與夷陵老祖,因找到赤鋒尊大腿訪你,李家主卻并沒守在你身邊。唔,她被你派去何方做了什麽呢?”
“試想,當時若非含光君和夷陵老祖也在義城,或他們疏忽一步,沒能完好無損地護住這群世家子弟,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對了,圍困義城的那群小輩,似乎單單沒有不淨世的世家公子?義城一旦出現任何差池,這天下仙門百家頓時人才零落,三十年內,玄門格局必将改寫,清河會成為最大贏家。”
聶懷桑面上已有些笑不出來:“先生想象力很豐富。但我這麽做沒有任何好處。給金光瑤潑髒水好扳倒他嗎?當時兄長屍體的殘肢已被夷陵老祖和含光君找到,夷陵老祖的性格天下人都知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一定會追查到底的。金光瑤造的那些孽,遲早大白天下,夠他伏誅百千次,我沒必要冒着風險,在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眼皮底下多此一舉。何況,你說義城中有金宗主,金宗主是金氏唯一的一點血脈,我若真想嫁禍金光瑤,是不可能把金宗主算計進去的。”
“仙督又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諸君,你們有沒有想過,陰虎符如此神器,如果金光瑤早已到手,何必再寶貝兮兮地留着一個認主不服的鬼将軍溫寧。倘若陰虎符是後來被人送到金光瑤手上的,那麽,這個人是從什麽地方、什麽人手中得到陰虎符的呢——薛洋,你好端端一個流氓,裝什麽成人之美?”
“我做的。懷桑連稍高端的陣法都不會畫,第二次圍剿亂葬崗,大家有目共睹,而我從小和魏無羨一起生活,我從他那裏習得肉骨陣。”在萬籁俱靜中,江澄突然開口,十分清晰道,“以貓設局,包庇薛洋,窺伺虎符,陷害仙督,竊技姑蘇,偷習鬼術,還有兩次置一衆世家子弟乃至圍剿亂葬崗的數千同道性命于不顧……”
他朗聲道:“都是我江澄一人做的。”
——聶懷桑将江澄猛然推下君子道,面如寒霜,喝道:“江晚吟,你恨毒了魏無羨。為了複仇,就想用天下人的性命陪葬,實在是陰險毒辣、毫無磊落、三毒俱全。”
大概是義憤填膺,他咬牙切齒說出這話,一口血便湧上喉嚨,便以袖掩口,勉力将血吞咽回去。江澄搖搖欲墜地挂在君子道邊緣,腳下是萬丈寒冰潭,全然不敢相信是聶懷桑猛然下的黑手,露出孩子般茫然的表情,直勾勾看着聶懷桑,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道白绫淩空襲來卷住江澄腰肢,聶懷桑身手相當漂亮地拔出配刀“若愚”,毫不留情地斬斷白绫,面目猙獰道:“江澄必須死!我看誰還敢再救他!”
他已再無一絲嬌憨淺笑的閑适模樣,仙督寶相莊嚴,若愚流轉着靈力充沛的绛紅光芒,氣勢威嚴和當年赤鋒尊一模一樣,立刻威懾住衆人。他以一人之威喝止千軍,口中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沾上華貴的仙督形制江山海潮袖、赤紅金絲玄鳥袍前襟。
江澄急道:“懷桑,運氣護住心脈,我右邊袖中有九轉丹。”
“閉嘴,請你閉嘴,你不能說話。”聶懷桑唇邊鮮血無法自控地越湧越多,反手舉着若愚指向衆人,一只腳踩上江澄挂在懸崖邊的手指,道,“兄長獨自将我撫養成人,我不能讓他困于棺木,淪為兇屍,永世不得超生。不淨世自殷商起,凝聚聶氏列祖列宗的心血,不能斷在我手上。你作惡多端,險些害我半生忍辱負重化為東流,我,我付出了這麽多,才坐上仙督位置,還有很多事想做,我不能因為一個你,而拱手相讓。”說完已将江澄右手完全踹下懸崖,面露忍耐的痛苦神色,心中劇痛,終究克制不住,又是一大口鮮血猛地噴出。
江澄單手挂在懸崖邊,命懸一線,臉上神情卻一點也不在乎,擡頭癡癡問向聶懷桑:“懷桑,你不要我了嗎?”
“大丈夫所謀者大,”聶懷桑雙目逐漸浮現淚水,猶在怒睜圓目強行忍住淚意,繡着金線綴昂貴夜明珠的六合靴毫無停頓地碾上江澄左手,一邊源源不斷地唇邊淌血,一邊道,“像我這種人,是沒有随心所欲的資本的。”
江澄此時對聶懷桑動情已深,毫無反抗之力,只道:“懷桑,妃妃、茉莉和小愛,還在蓮花塢門口守着,等我們一起回家。”
“既然沒有随心所欲的資本,”聶懷桑一顆碩大的眼淚從左眼正中央滑下,砸在江澄手背上,很冷漠同時很冷靜道,“那就,棄了吧。”
“懷桑別哭,運氣護住心脈,”十指連心,江澄單手死死摳住懸崖,此刻應是劇痛難耐。可三毒聖手一生不落人後,從來以晚娘臉示人,此時臉上依舊沒有露出一絲軟弱表情,傲然桀立于天地,拼着最後一口力氣,将右手向聶懷桑揮出,柔聲道,“快些服下九轉丹,乖。”
赤鋒尊死後十四年,包括赤鋒尊入葬期間,聶懷桑都沒有哭過,是以當年澤蕪君在赤鋒尊下葬時對聶懷桑大發雷霆。他落了那麽一滴淚,立刻止住,雙目全是決然狠厲的流光,只是一口又一口的鮮血噴了出來,對江澄道:“對懷桑而言,有比私情更重要的東西。”
豈知這時江澄右手朝聶懷桑揮出,聶懷桑身形毫無破綻,一下就在臉前一拳接住兩樣東西。他打開掌心,一件是一顆千金難求的九轉丹,另一件帶着紫光飛快地蹿出,瞬間化為一枚指環,溫順地套上他右手食指。
——寒潭千丈,冰水刺骨,幾千年來吞噬太多修士的冤魂,附着一層克制仙家靈力的詛咒。聶懷桑五髒六腑全是冰水,凍得連頭發都幾乎要凝霜成白色了。他先中了陰毒,又大量嘔血,還極不明智地耗費大量靈力急速烘幹衣物,此時體內體外陰冷劇痛,但似乎毫無察覺,表情不變,毫不猶豫脫去自己身上沾滿血污的仙督袍,往江澄身上裹去,末了還将三毒挂于他腰側。
江澄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聶懷桑,除此之外,全無反應。
聶懷桑脫衣解帶從不手抖,很快将自己身上所有上衣都脫光,全一層層給江澄披上,只将一顆九轉丹拿出來,往江澄口中塞去。
江澄盯死聶懷桑,嘴唇抿得死緊,臉都被那顆九轉丹抵變形了,還是不開口。
聶懷桑只好開口,但一開口就忍不住是一聲痛呼。
他素來演技曠世,剛才雙手利索面不改色全靠演技,但如此劇痛之下,要求如常說話,實在是太強人所難了。
他心中想:到底沒有成美能忍痛。一把抓過江澄腦後長發,一手将九轉丹推入自己口中,霸道地吻上江澄。
這回,舌頭剛碰上江澄柔軟的雙唇,江澄便乖乖張了口。九轉丹完全沒遭遇牙關抵擋,長驅直入,被聶懷桑的舌頭送入江澄食道。
聶懷桑疼得要暈,此時才放心,想抽身出來運轉內力逼出寒潭詛咒和潭水寒氣。誰料剛将舌頭往外撤,江澄就猛地雙手環住聶懷桑脖子,閉上牙關輕輕卡住聶懷桑舌頭,自己的舌頭瘋狂地卷着聶懷桑的舌尖吸允挑逗。
聶懷桑愣住,随後強忍幾乎如一刀刀直接刮在渾身骨頭上的疼痛,與江澄纏綿地吻了一會,又想撤出去先止痛療傷。
江澄從鼻孔中極其不滿地重“哼”一下,繼續卡着聶懷桑舌頭狂吻。他仗着身高優勢,一把将上身光溜溜的聶懷桑抱到自己大腿上,圈住他啃。
聶懷桑此時已疼得兩眼發黑,一縷魂魄飄在頭頂,随時命歸黃泉,不住往後仰頭,雙手無力地捶打江澄寬肩。
江澄如惡犬撲食般更用力地與聶懷桑口舌交纏,似乎是七竅共鳴出“嗯~~~~~~~”抑揚頓挫一長串顯而易見的撒嬌不滿聲。
當時如果還有第三個人在場,無論他是誰,看見三毒聖手發出這種宛若十來歲美嬌娘般的撒癡撒嬌哼聲,恐怕都會驚得下巴脫臼。
但聶懷桑堂堂仙督,豈是凡夫俗子能夠比拟,一聽這聲音便明白要江澄自動松口是絕不可能了,而自己身負重傷,江澄又剛被喂了唯一的一顆九轉丹,恰如殘弱夕陽對壯碩旭日。一番思索之後,他做了個極其荒唐的決定——
一邊和江澄接吻,一邊運功療傷。
足足半個時辰後,聶懷桑運轉手腕,周身劇痛已歇,才猛地從江澄懷中狼狽地滾到一旁,扯斷兩人紅腫唇間的一線銀絲,挂着滿下巴失控流下的唾液,拍着胸口,邊咳邊大口呼吸。
以前只在春宮書上見過接吻半個時辰之事,原來世間真有活人能夠做到。三毒聖手,果真十分威武。
聶懷桑和江澄初吻至今,從來都是齊齊體力驚人地過招,無論多麽火辣漫長的吻,誰都沒輸過。
這一回,聶懷桑數度被江澄吻得幾欲窒息而亡。可憐他一邊要謹慎地大周天小周天氣沉丹田,一邊還要不斷哀求嗚咽,請江澄大發慈悲給他渡一口活氣續命,早軟成一灘爛泥,麻木大張着口供江澄長驅直入,連敏感的軟舌都被半百玩弄,湧起一陣陣痛苦欲嘔的生理不适,失控地淌出津液。
江澄又閉上嘴,花枝招展裹着大紅大紫的無數層華裳,并膝跪好,雙手放于膝蓋上,無比乖巧又無比癡漢地,繼續盯着聶懷桑。
聶懷桑緩了好一陣,右手撐在地上,左手對江澄舉掌晃晃,啞聲道:“阿澄,我——”
他不敢面對江澄,突然想起一事,拼命去拔食指上的紫電。
紫電是江澄的一品靈器,以江澄的意願為第一指令,它可以認多位主,但是是有次序的。江澄為無可争議的第一級主人,盡管他發出的指令是認主聶懷桑,可按理說既然他在場,紫電自然能輕易被摘下而物歸原主。
然而聶懷桑無論怎麽拉扯,紫電就是取不下來。
聶懷桑感到不可思議,甩着手指對紫電發出指令道:“回到江澄身上去,去保護你真正的主人。去啊,快去——快去啊!”
他最後一句是吼出來的,但紫電個性十足地紋絲不動。
“你別折騰了,聽你這麽大嗓門,我真是很幻滅。”江澄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你知道的,我脾氣暴躁,我怕自己忍不住抽斷你的腿,于是給紫電下的命令是……”
他聲音逐漸低下去,聽不清最後半句話,但意思誰都知道。
聶懷桑緩了許久,才道:“敗家子。誰都知道,你重整蓮花塢時立了家規,紫電是蓮花塢只傳宗主之物。你把紫電給了我,江氏數代基業,可就被你送給姓聶的外人了。”
“無所謂了。子不教,父之過。”江澄輕聲道,“反正我爹也只喜歡魏無羨不喜歡我,養出我這個敗家兒子他活該。”
“你在胡說什麽?觀音廟回去後,你不是跟我說過嗎,仔細回憶蓮花塢覆滅那天,岳丈的遺言是‘阿澄,你要好好的’,看都沒看魏無羨一眼。魏無羨說話之後,他才對魏無羨說‘阿澄你要多看顧’,一聲關心魏無羨的話都沒有。你還說你爹娘都喜歡指腹為婚、都變态級別的深藏不露,生前總說性格不合,其實根本就是一路人。”聶懷桑一邊拔戒指,一邊轉頭道,“你個敗家——”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江澄在哭。
觀音廟那夜後,他們在床上争奪上位,聶懷桑祭出法寶,江澄只想裝糊塗混過去,氣得聶懷桑取笑他哭哭啼啼的事。當時,江澄氣得臉都青了,一掌拍榻床頭矮櫃,發毒誓說這輩子再不會哭,哭就一輩子被聶懷桑上。
言猶在耳。
江澄就像個孩子一樣哭花了臉,兩只手不住忙碌地擦拭臉上的淚珠,但滾落的眼淚怎麽樣也擦拭不盡。
聶懷桑心中劇痛,堅定地伸出雙手,雙膝跪在江澄身前,溫柔地幫江澄撫去淚水。
江澄咬着下唇苦苦忍耐,聶懷桑将頭緩緩靠在江澄額頭上,深情地注視着他,柔聲道:“阿澄,偶爾哭一次,上天不會生氣的。”
江澄聞言,嚎啕大哭起來。
“剛才在上面,你把我可氣死了,我恨不得打斷你的腿!”江澄哭訴道,“金淩是我唯一的親人啊,你怎麽能連他也算計進去!”
“不會傷到他的啦。”聶懷桑吻着江澄頭發,連忙解釋道,“亂葬崗那回薛洋看着,有他在,陰虎符能傷到人?義城的局,我設計的是藍氏那群小家夥,金淩看見藍景儀要去,自己跟屁蟲似的——”
“不許說阿淩跟屁蟲!”江澄怒目而視,随後在聶懷桑一疊聲的好好好中,繼續哭道,“你要為兄報仇,你跟我說啊!金光瑤雖然是仙督,我蓮花塢怕了他不成!你騙我騙得好苦,我要打斷你的腿!”
聶懷桑一邊抱住他,一邊沉聲道:“我一個人髒就行了,我不想弄髒你。”
“剛才在上面,你好狠的心啊聶懷桑!你步步逼人,信口雌黃,我真是差點就拔劍了!”江澄哭得噎住,聶懷桑連忙溫柔為他順氣,他緩過來罵道,“我這一輩子,還沒有人敢這樣給我扣過屎盆子,我真的好氣,都要氣炸了,我要打死你!”
不是慣常的打斷你的腿,估計是真的氣到爆炸想殺人。
聶懷桑緩緩從江澄腰間抽出三毒,道:“你要我的命,随時都可以取,讓我自己雙手奉上也可以。”
江澄立刻将三毒摁回劍鞘裏,一口咬上聶懷桑肩膀。他下口如狗,聶懷桑本能地悶哼一聲,江澄立刻放松牙關。聶懷桑心中大悔,柔聲道:“沒關系的,一點都不疼。阿澄想怎麽咬便怎麽咬。”
江澄卻幹脆不再咬了,他面對聶懷桑,将手深深埋進雙掌,哭得十倍慘烈于觀音廟那次,從指縫中浸潤出淚意和哭聲:“我以為,你也不要我了。”
他邊哭,邊惡狠狠道:“我一掉下去就後悔了,我為什麽不一三毒捅死你,免得你這妖孽繼續茍活于世,日後勾搭了其他道侶怎麽辦?或一紫電打斷你的腿,讓你再也不能跑出去害人作妖,讓你永遠只能乖乖呆在我身邊?”
他哭泣道:“聶懷桑,你下回再不要我,我就打斷你的腿。”
是屠戮玄武驚天下,他被孤零零遺棄在井邊,聶懷桑跋山涉水而來,頭上好幾片樹葉,将他救起,全天下只有他看見了他,會誇贊他。
是他被藍氏雙璧兄弟互相袒護刺了心,深夜在雲深不知處難以入眠,聶懷桑舉杯相候,兩人痛飲高樓。
是他将逼婚的怨氣全灑在聶懷桑身上,帶着人來蹭吃蹭喝,脾氣還大,臉色也臭,聶懷桑卻以柔克剛,朝夕相處、耳鬓厮磨,百煉鋼也成了言笑晏晏的繞指柔。
多少次了?是他孤立無援、是他剛愎自用、是他一錯再錯,千夫所指中,只有聶懷桑,每一次都站出來,告訴他——
“他做任何事,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這回你若不以雷霆手腕殺雞儆猴,雲夢江氏豈不是代代都要養出白目之狼。”
“阿澄,你不欠人。”
說他三毒聖手,說他一宗之主,說他公子榜最新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