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夢入師尊

離貞見三角魔族這般害怕的模樣,心中更覺古怪,她捏住魔族的後頸,将它像家禽似的拎起,凝眸道:“我在問你,認識此物麽?”

三角魔族連忙搖頭:“不認識!”

離貞:“既然不認識,你害怕作甚?”

三角魔族抖如篩糠,破碎的聲音斷續說道:“是從未見過的……可怕的東西!”

離貞輕輕皺起眉頭:“這是你們魔族之物。”

三角魔族仍舊搖頭:“不、不一樣!”

究竟哪裏不一樣,離貞問了多次,它來回就那麽幾句,看來三階魔族的靈智并不足以完好溝通。她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幹脆給了它一個痛快。

離貞握着赤紅小匕陷入沉思,連魔族都道它與尋常魔物不同,封焉的來頭愈發難以猜測了。

至少現在看來,魔域中的家夥對此物本能畏懼,持它在手,逃出魔域應當容易許多。

師尊已昏迷多日不醒,不能再拖延下去,離貞當即回洞将小匕穿起綴在腰上,馱起蕭念便往外飛行。

如她所想,将那赤紅的魔物亮出後,路上遇見的魔族再不敢近身,甚至連四角的魔族見她停留都要垂首伏身,一副敬畏模樣。

然而即便是心智完善的四角魔族,依然無法說出匕首的來歷。

離貞只能問了魔域邊界的方向,晝夜無歇地背着蕭念趕路。

魔域比她想象中更為廣闊,從她落入的偏遠地飛到邊界,居然花了二十多個日夜。

邊界處有道似有似無的結界,人身通過暢行無阻,或許只對魔族有些許效用。

她過去聽人講過,魔域分布在修真界西北與東南兩處極端之地,雖有結界相隔,但并不能完全防禦魔族,坐落在西北與東南側的城鎮時常便會遭遇魔族侵擾,一些游于世間的散修尤愛停留附近除魔衛道精進技藝,順便賺些錢財。

離開魔域邊界數百裏,離貞總算見到了城鎮,她也幾乎耗盡了精力。

她帶着蕭念去客棧歇腳,路上仍舊緊繃着神經,探知周圍有靈力的存在,這才敢将蕭念放入客棧房中。

客棧小二麻利地給她倒來了茶水。

“仙長看着面生,是初來小地吧?是否需點些本地特色菜嘗嘗?”小二見到離貞這般冷面的修真者不怯生,看來也見識過世面。

離貞搖了搖頭,問道:“你們這城中,有多少修士落足?”

小二挑起眉頭想了想道:“原居在本地的有十來個,現下外來的也有十來個,人多的時候,能有三十多位呢!咱們這地方離魔域說近不近說遠不遠,有些仙長在咱們這兒成了常客,沒有魔族出現時,也住在這兒。仙長你問起這個,莫不是也要在此常住?那我們可歡迎得很呢!”

離貞略垂下眸,沒有應答。得知此地有修士駐守,她便放心許多。

她唯恐再發生葛鎮那般慘事。

“這裏離華真宗還有多遠?”

小二:“往西北方向,那得有個□□千裏呢!”

離貞點點頭,道了句“多謝”。

小二打量着她,斟酌開口道:“仙長是否需單獨一間客房?”

“師尊傷重需要照顧,不必了。”

小二也不好再說其他,哈着腰退下,離貞将床榻理好,自己則坐在桌旁,撐着腦袋閉眸冥想。

她心中有些疑慮,過去危急之時,封焉總會在關鍵時刻忽然出現,助她化解危機。她一直堅信,封焉必用了某種類似連結印一般的追蹤手段,能夠掌握她的行蹤。

可這回從葛鎮對峙赤霄殿魔修與衆魔族,到落入魔族老巢,封焉都沒有現身。

唯一與他有關的,便是他送她的赤紅小匕。

究竟是他篤定她不會因此喪命,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多日奔波的疲乏容不得她思索太多,很快她便意識渙散迷蒙,眼前黃沙彌漫,天蒼地茫,竟是回到了大漠。

烈日灼烤大地,她走在沙漠之中,腳步卻不似往日般沉重,她漫無目的地行走發呆,許久後看到沙堆之上孤零零的一座茶攤,她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哪有人将茶攤開在大漠沙堆上,這方圓百裏都不見得有第二縷人煙。

她走了過去,站在茶攤老板面前看着他扇風,他的目光都一動不動,好似沒看見她似的。

離貞坐到攤位的矮桌旁,兩眼空虛,不知該做些什麽。

片刻後,那老板忽然說道:“客官,來喝杯茶歇歇腳再走吧!”

離貞知曉他并非在對她說話,她下意識側頭看去,卻見一名男子不知何時站在了身後。

他衣衫褶舊,面蒙灰塵,雙眼晦暗毫無光亮,但即便如此,也那俊美的姿容難以掩蓋。

她心頭一驚,當即喊了聲“師尊”。

對方沒有回應,與那老板一般,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離貞略感失落,轉而又放平了心,此為夢境,所見所聞皆為虛幻,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只是,她居然會将高潔的師尊夢成這般狼狽模樣,實非她有意亵渎。

蕭念坐到桌旁,老板給他斟了茶,又坐到一旁悠哉搖着扇子,眼睛還肆無忌憚地盯在蕭念身上。

離貞見狀,心中有些不悅。

夢境裏的師尊只有煉氣期,修為弱得仿佛一推就倒,氣息也略顯虛浮,毫不似真實的他那般沉穩安心。

即便如此,與那毫無修為的茶攤老板相比,師尊要強上許多。

那老板便是瞧他眼盲,目光才得這般放肆,甚至盤算着要将他的錢袋拿走。

分明心知這只是夢境,離貞仍感到愠怒。

她運起靈力朝那老板發了一掌,打了個空。

看來不僅是他們看不見她,她的靈力也碰不到他們。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老板偷偷摸走了蕭念的錢袋,而蕭念全無所覺。

離貞氣笑,要是此時的師尊也能心觀萬物,哪還輪得到旁人行這些偷摸之事。

蕭念飲完茶後便離開了茶攤,離貞跟着他行走在大漠,不多時便到了鎮子裏。

“喲快瞧,多俊俏的公子,可惜好像瞎了雙眼。”

“生得這般容貌,瞎眼也無妨呀。”

……

路旁的年輕姑娘看到蕭念,掩着唇悄聲議論道。

她們的聲音瞞不過離貞的耳朵,也瞞不過蕭念。

曾幾何時,離貞便聽蕭念說過此話。

離貞真想堵住她們的嘴,省得她們的無禮之言沖撞了年輕師尊的耳朵,還讓他為此難過。

屋頂落下一片瓦,正在蕭念上方。

離貞雙眸微凝,卻見蕭念側邊挪步躲開了落瓦。

離貞愣了愣,原來年輕師尊的洞察力已有這般地步,如此,他便不該發現不了茶攤老板那拙劣的小動作。

那他還讓他得手!

“公子,路途勞累,來小店暫歇一晚吧?”

客棧的老板娘招攬着客人。

蕭念停下腳步,将頭轉向她微微一笑:“錢袋被偷了去,住不了店了。”

老板娘可惜地撇了撇嘴,态度也微妙地變了變。“瞧瞧你這兩眼黑,也敢一人出來游蕩,這就吃虧了不是?”

蕭念只略微垂睫,喃喃道:“在外營生,也不容易。”

老板娘當他說的是她,離貞卻恍惚意識到,他說的是那茶攤老板。

這傻師尊,只當別人不容易,便讓自己吃啞巴虧,這幸虧是在夢裏,若在現實中她的師尊善良到這般愚地,她就算是晚生後輩,也要說道他幾句。

蕭念一路前行,從不在何處多作停留,離貞便也跟着他走過大漠孤煙,淌過長河漫漫,眼前的景象變了千百般,回想起來又似只是邁過了短淺的時間罅隙,根本不知歲月過去幾多。

似那般的傻事,她看着他犯了不止一次。可漸漸的,離貞竟也習以為常,甚至覺得他癡傻固執得有些讓人生憐。

該不會師尊年輕時候,當真是如此性情吧……離貞不禁冒出這等想法。

她無奈笑出聲,卻驀然察覺,這夢做得真長。

她怎麽還不醒來……

“恕我直言,似你這般頑疾難解,道途艱難,日後難成大器,本派收不得你。”

一道蒼勁的男子之音打斷了離貞的沉思。

她擡眸望去,原來這時的蕭念正在尋找拜門之路,顯而易見,他并未受到眼前這個門派的待見。

“目光短淺,師尊心觀萬象,尋常修士都不能及!”

離貞發洩一般地自語,也只能嘴上說說,沒有任何人能聽到她的牢騷。

蕭念面上拂過一瞬的失落,而後他只微微笑了笑,彬彬有禮地離開了此地。

離貞以為,總有門派能慧眼識英才,看穿師尊頑疾之下的堅韌道心,可接二連三的相似場景讓她愈發郁結。

而蕭念在屢次被拒之門外後,他面上那僅有的神采也消磨了去。

原本他只身周游,就算風塵仆仆衣帽貧寒,身上也總有一股不屈之氣,可如今他心如眼灰,腳步緩慢,縮在殘垣斷壁之中如陷死寂。

離貞坐在他身旁,看着他這副模樣,心中好似下了雨。

夢境雖虛,卻非全無道理。

或許師尊年輕時候便是處處遭遇不公。曾經某個時候,他也像現在這樣落魄無助,一念之差,便會徹底放棄求仙問道。

若不是那位叫寂宵的女子施以援手,他恐怕就會這般永遠沉寂下去。

離貞忽然眼眶酸澀,不敢深想。

“道友何故這般失魂落魄?”

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似天光劃破陰暗。

幾乎同時,蕭念和離貞擡起了頭來。

來人身姿綽約,似九天落下的神女,即便披着黑袍,都難掩仙風道骨。

她垂眸間透着超乎塵世的孤冷氣息,她一出現,便似有雪氣漫布山野。

離貞在這剎那睜大了雙眼。

這驀然降臨的神女,生着與她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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