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木鬼為槐
這是逃離西鳳國帝都五天後,我第一次聽到了林悠然的消息,那些關于他的文字話語像寺廟裏,撞鐘的木頭樁子,一下一下敲擊着我恢複21世紀的記憶後,自以為是淡定的心髒,我悄悄的捂住心口,手有些顫抖。
“鳳君該不會想謀朝篡位,已經把女皇殺了吧?”一人道。
“喂喂老兄,你小聲一點,雖然現在身處北岚國邊境,可基本上北岚戰敗後基本上是西鳳的附屬國了,鳳君又是東麒國出身,女皇的德君還是南玉國的大皇子……不得了,都快統一四國了,怕這裏……也有鳳君的眼線啊。”一人緊張小聲道。
“哦,也是,那不說了。”兩人收了聲,但我心中似百味陳雜百爪撓心,話聽了一半的滋味最不好受,瞧了瞧四周沒什麽人,湊巧鴻依去櫃臺點菜了,便一轉身,猛地一拍旁邊倆人的桌子,低聲用略帶威脅的語氣說:“嘿,我聽到了喲。”
“我就跟你說有暗線,你還說這麽大聲!”兩人愣了一下皆大驚失色,一人懊惱的沖旁邊人抱怨完,随即慌張的看着四周,似想逃跑。
“哎哎,別緊張。”我趕緊安撫兩人。
“你……想怎樣?”另一人警覺道。
“不想怎樣,敢說就別怕,更別說一半啊,”我看着他倆面色有點發青,心想別逗他們了,心裏也迫切想知道接下來的內容,也怕鴻依回來,趕緊繼續說:“沒什麽,我就是一聽熱鬧的,接着說。”
“早說啊,真真兒吓死個人。”一人拍着胸脯說,又接着道:“我母舅的表弟的堂兄的哥哥的外甥的爹爹,是在鳳國朝堂上的一個男官,聽他講,鳳君已經好幾天沒有上朝了,女皇更是不見了蹤影,好不容易上朝一次有個女官要觐見女皇,鳳君不允,誰知那女的就像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非要觐見女皇,鳳君不知為何勃然大怒,話也不多說二句,直接下令打入天牢,第二日處斬,更有傳言鳳君野心勃勃權欲熏心,早想将女皇扳倒,自己當上皇帝……”
“你有完沒完,你一天不說書,會死啊?”旁邊那人打斷。
“老兄,你不仗義,我這聽得正帶勁……”我眼瞅着那邊鴻依似乎快要在櫃臺打理完畢過來了,急的直拍桌子。
“大哥,我再說幾句重點的就不說了,這幾天沒說書,都快憋死了……咳咳,話說四國向來女少男多,男的當了皇帝又哪有這麽多女的填充三宮六院?當然此乃後話,據我那在朝堂為官的親戚說,雖然朝堂女官甚少男官多,但大部分男官還是想遵循女皇陛下的統治,只不過鳳君博覽群才大家男兒身能當個官,就心滿意足,若是鳳君真想謀朝篡位,怕是沒幾個鬥膽幫忙的,據聞鳳君欲立自己唯一的女兒為皇太女,自己仍舊大權包攬……”
“那……女皇怎麽辦?”我打斷他問道。
“這不女皇病重了呗。”
“你怎麽知道這麽清楚?跟你親眼見到似得。”我皺眉問。
“得了這位姑娘,他就是一說書的,他道聽途說一半真一半假……快別聽他瞎掰了,他哪有什麽當官的親戚,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我們都跟你一樣,都是看熱鬧的。”那人拽住了說書人的衣袖,拉拉扯扯的走出客棧門口,我兀自傻傻的瞪着門口幹看着。
Advertisement
“臨,你看什麽呢?”鴻依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把我吓了好大一跳。
“沒看什麽啊。”我回頭,讨好的看着他說。
“得了吧,我可都聽見了。”鴻依憤憤的往我身邊一坐,我心虛了,想了想,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掌櫃的都跟我說了,這越離北岚國越近,女的就越少,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瞅門口邊的那個男的老半天,把人家看臉紅了你還看,哼!”鴻依氣哼哼的說完,把我聽愣了。
“說不出話了吧,這北岚國與西鳳國打仗,本該身強力壯的男子上戰場女子為主将,可那些女的一聽說是……鳳君親征,大概覺得不服氣還是怎麽地,主将士兵都是女的,一下子傷亡慘重……哼哼,怪不得你想來北岚,我看你是想……是想……”
“是想泡美男對吧,哈哈哈,你跟掌櫃的拉呱了半天,就想這些啦?”我放下心來,開始盡情的笑話鴻依。
“泡美男?哼,多好的形容詞啊,說到你心裏去了吧。”鴻依賭氣的撇過頭。
“你妻主現在是物以稀為貴,你可看緊了啊。”我逗趣他道。
“什麽你就是我……妻主了?哼!哼……這可是你說的!我以後可看緊你了!以後別想看其他男人,以前宮裏的那些人,你提也別提想也別想了。”鴻依臉紅了一下,又堅定的看着我說。
“大哥,玉書,羽翔,還有玥涵……小情兒怎麽樣了……”我的心沉了下去,我這一走他們會怎樣呢?細想想,我全部都辜負了。
“喲,怎麽還少提一個人啊,我就說你天天都想着呢。”
“是啊,我天天都想着呢,并且細數數,我娶得還真不多,哈哈哈……他們應該都好吧。”我有些失落的幹笑着。
“我不好,我都快餓死了,你還在提別的男人們!”
“親,明明是你先提的好不好?”
“臭臨,誰跟你……親啊。”
“等以後咱們安定下來,每天晚上,你就知道我不臭,還挺香的呢,到時候天天親。”
“哼!我就知道你現在絕對沒有飯菜香!吃飯!”我看鴻依臉紅的到了脖頸,此刻又賭氣不理我了,但唇邊的笑容怎麽也掩蓋不掉……但我的心,卻慢慢的沉重了起來。
今天已經是來到北岚國首都函城的第三日了,我本打算買下一座小宅,作為我與鴻依的愛巢,不過在函城逛了幾天後發現,原來這裏不似21世紀的房屋一間一間出租的形式,而是一座一座的出租,出租的院落有小有大,一般貧苦人家都租住不起,且由于戰争導致流落街頭在角落裏搭帳篷的人不少,跟鳳國的帝都相比,函城宛如被凄風苦雨包圍,縱然如今已是炎炎夏日,卻也掩蓋不住滿目的冷然荒涼的意味,這首都都如此,北岚其他地區,估計就更慘了。
“嘿,鴻依,我剛發現一個可以賺錢的方法!”我的想法是買一個大宅,然後把裏面的房間一間間出租出去,每月收月租,少收一點也無所謂,總比現在每日惶恐擔憂典當玉佩的錢會一點一點的花掉。
當我把想法告訴鴻依後,發覺他眼睛一亮,随即又被憂愁所籠蓋,只見他落寞的說:“你原本可以過很好的生活,現在卻為一點錢在拼搏。”
“鴻依,你再這麽郁悶下去可就不像你了,既然你也贊同我的想法,那我們快去找合适的宅院吧!”興奮雀躍的心情占據了我的身體,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原來也是有用的……不用再像兒時躲在母皇的羽翼下,成親後又經常讓悠然為我遮風擋雨……也不知他怎樣了,算了,沒我他肯定過的很自由很快樂,不想了。
又找了兩天後,在城東的一處地方,發現了一座門口貼有“吉屋出售”的字樣的大宅,大門寬闊高大,朱紅色的油漆有些斑駁脫落,門口一棵高大的槐樹郁郁蔥蔥,枝繁葉茂,陽光被高大的屋檐與槐木的枝葉隔得很遠,我站在樹下,越來越覺得幽然寂靜,又透着一股神秘,不知為何,我一眼就愛上了這裏。
宅屋的主人是個約莫二十七□歲的纨绔子弟般的女子,面龐上帶着黯黃的不健康的萎靡,挂着青青的眼袋,笑着帶我和鴻依走進宅院,看過一間間的房舍,雖然有些破舊但不妨事,跟我想象的一樣,這樣的房間,大一點的可以租給一些家境殷實的商家,小一點的可以租給一般的貧苦百姓,租金少點沒關系,反正以後也不是完全靠租子吃飯,我21世紀的記憶,豈是白白恢複的?
纨绔子弟笑嘻嘻的接過我遞給她的一千五百兩的銀票,樂呵呵的閉不上嘴慌忙遞給我房契,好似怕我反悔了似得,我看着她,順便問了句:“你把宅子賣了,住哪啊?”因為她說過這是她家。
“豐姑娘外地來的不知道,莫游館那可是個好地方,雖然是勾欄院,但我已經把那裏當成我的家了。”纨绔子弟嘿嘿笑道,露出一口大黃牙。
“是玉簫公子?曲莫游開的莫游館?”鴻依在一旁遲疑的開口。
“對對,就是那裏,嘿嘿,這位夫郎可得看好妻主啊,呵呵。”纨绔子弟說完後攥緊銀票,一溜煙的跑出大門,消失不見了。
“還真是玉簫公子……我怎麽感覺這人有點陰魂不散了。”鴻依緊皺眉頭看着我說。
“哎哎,巧合,純屬巧合,這只不過說明,人家名氣大,但跟我就扯不上關系了。”我興奮的看着四周的一切,又低頭瞧着腳下青色的石板,周圍四處有些雜草叢生,不過沒關系,費些勁打掃而已。
“臨,我瞧着四周有些陰森森的,這地方,會有人願意來住嗎?我們怎麽讓別人知道這裏出租呢?”鴻依看着四周,擔憂地說。
“沒關系,發傳單。”嘿嘿,21世紀的絕密法寶,就瞧好吧。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我和鴻依寫了一夜,第二日,拿着厚厚一沓特地挑選的梅紅色紙張傳單,在人最多的集市傳發,陪盡笑臉,可每個人接過看清地址後,就仿佛吓到似得,又仿佛傳單咬了他們的手一般,有的快速的塞回我手中,有的甚至直接扔到地上,這叫我和鴻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發了一天的傳單未果,我倆拖着疲憊的身軀往宅院走,快走到門口時,被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前面兩位,留步吶。”
我和鴻依疑惑的回頭,只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走了過來,看了看我們身後的宅院,微笑道:“老朽看你倆發了一天的紙張,是想出租裏面的住房麽?點子不錯啊。”
“老先生想來租住嗎?”鴻依興奮的問道。
“非也,老朽只想告訴你們一個故事。”我本也高興,心想終于有人看上眼了,可當他說完話後,我倆雙雙氣餒。
“老人家,我們現在,沒什麽心情聽說書啊。”我勉強笑道。
“不是說書,是故事,是真實的故事,”老人說着走至我們身後,我回頭,看到他伸手撫向宅院門口那棵槐樹,又聽他喃喃的說:“這棵槐樹是這家的男主人種的,那時他剛與妻主成婚,只因妻主喜愛槐木,于是成親後的第四天男主人親手在大門前種下一株槐樹,看着樹兒一天天長高,還有他們的女兒一年後也降生了,他們一家人就喜歡在夏日的黃昏坐在這樹下納涼,看着女兒圍着樹跑着玩鬧……這本是一個和和美美無比幸福的事情,可後來……”老人頓了一下,聲音有些哽咽。
“老人家,後來怎樣了?”鴻依看似有些動情,輕聲詢問道。
“後來男人的妻主在女兒25歲那年,被一個勾欄院的相公勾去了魂魄,夜不歸宿,男人每夜都站在槐樹下等着他的妻主,時光早已蹉跎了他俊美的容顏,又因妻主的變心更顯容顏憔悴,他的妻主終于厭倦了他日日的愁容,将他休棄出門,男人本想着依靠女兒,還能再重回這個家門,可沒想……”老人再次頓住,有些泣不成聲。
“沒想到什麽?”我也禁不住詢問。
“沒想到,”老人轉過身看向我們,擦了一下面龐的淚水:“他的女兒,他的最後的精神支柱,竟然也迷上了勾欄院的那些相公們,根本不理睬他這個整天以淚洗面的父親,還覺得他給自己帶來了晦氣,于是,也不再理他,男人萬念俱灰,在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用一根白绫,吊死在了這棵當年自己滿懷憧憬與希望種的槐樹上。”
“啊!”鴻依驚呼一聲,我也不禁一身冷汗。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麽別人知道你們出租這裏,都是害怕的樣子了吧。”老人慢慢的說。
“不對,我們出租的價錢很低,而且我倆都在這裏住了一夜,根本不曾鬧鬼,為什麽會……”
“不曾鬧鬼?”老人打斷我的話,聲音激動的有些凄厲:“從男人吊死在這棵樹上後,他的妻主覺得晦氣,曾經動手砍過它,結果一斧子砍下去,噴的她一臉鮮血……槐樹,槐,木鬼為槐……鬼……他的妻主就吓病了,幾日後嗚呼歸西了,報應啊,人們都說男人的魂魄與這棵樹相生相偎,所以樹的汁液也變成了與人一般的鮮血,我兒……他沒走,還在這裏啊……哈哈哈哈哈……我兒還在啊……”老人喃喃說完,突然瘋了一般沖到我倆面前,猛地一推我狂奔離去,狂笑聲久久回蕩。我被他一推險些跌倒,幸好鴻依被一把扶住。
“我不信,鴻依別怕,世界上沒有鬼的!”我站定,勉強笑着對鴻依說,心裏也沒底,因為自己也是21世紀的靈魂投胎轉世的。
“證實一下。”我拔下頭上的發簪,勉強鎮定住不住發抖的手,走到槐樹前,深呼吸,閉眼朝樹身奮力的一劃……
身後傳來鴻依驚吓的喊聲,我睜眼一看,只見一絲紅色宛如鮮血般的液體,從我劃的槐木樹身長口處,緩緩滑落,似乎形成一個可怖的泛着微笑着的嘴角,嘲笑着我重生後的第一次慘痛的失敗。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會揭露槐樹流血之謎,敬請期待……咋感覺成了偵探小說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