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終遇悠然
“也是,有些人的一生,不會因為一個字有什麽改變,卻因一個字的不同,必須規規矩矩的進行自己的人生,這就是命。”我從剛才就看到南玉書情緒有些波動,似在隐忍着怒氣,不過此刻又恢複他招牌式冰山雪蓮般的聖潔微笑,淡淡的說了以上的話。
曲莫游的臉色有些鐵青,我見他垂在袍袖下隐約露出的雙手握成了拳,側目看向我,我第一反應就是:這人鬥嘴皮子沒鬥過人家,不是想打我出氣吧?
“豐姑娘,一萬兩的銀票已經給你,我的秘方呢?”曲莫游說,我這才發覺銀票攥在手裏有些時間,且因為看到南玉書一緊張滿手心都是汗,銀票已經有些濡濕了,忙轉身塞進此時有些魂游天外的鴻依手中,推了他一下,他一驚,趕忙收回一直盯在南玉書身上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這個秘方就是¥%@#……”佛跳牆的高湯自然不能告訴他,再說了為了省錢我們壓根就用雞鴨魚肉代替,其實哪算什麽秘方啊。
果然曲莫游聽完後雙眼微瞪,訝異的問:“就這樣?”
“主要是熬湯的火候,火候。”我說着,看向後面帶着一臉高深莫測的南玉書,再次看向曲莫游,心想,哥們你就裝吧,聽剛才與南玉書那段話,更加肯定他認識林悠然,早知道,就該訛他十萬兩。
曲莫游一臉凝思的看了我片刻,正當我被他瞧的渾身不自在時,就見他輕輕開口:“槐樹還需要砍掉嗎?”
“還是留下吧,聽說這棵樹是前屋主的夫君親手為妻主栽種,只因他的妻主喜歡槐木,”說到此我有些莫明的傷感,擡頭看向因時值初秋,已開始變得枯黃的槐木樹葉,有的已被秋風無情的掃落在地,心口有些怆然:“縱使深情不再,縱然被狠狠抛棄,他還是希望自己如同槐樹般,永遠的在這裏,看着他的家吧。”
“……明白了。”曲莫游露出一個我看不懂的笑容,修長的手指一揮,跟随他前來立在不遠的小童立即招手讓那些砍樹的工人離去,待衆人走完時,他看着我微笑道:“總算幸不辱命,鬼宅之謎已破。”臨走時又與南玉書眼神交接了一番,最後離開我們的視線。
他一走,我便按捺不住的一個箭步沖到南玉書的面前,看着他萬年不變的冰蓮般的容顏,似乎有些清減,眼睛仍同以往一般清澈,不含一絲雜質,此刻正淺笑的看着我,低聲道:“身在異國,不方便行宮中禮儀,望陛下恕罪。”
一聲陛下叫得我有些恍惚,前半生感覺像一場夢,而現在呢,對于我來說,恐怕更像一個無休止的循環,那些你自認為已經遠去了的人或者事情,會一個個、一件件重新回到你面前,但此刻的心境,又怎能和當初一樣呢?
“玉書,為什麽會來這裏?”我有些期盼的問,可又期盼什麽?期盼他說,是林悠然要接你回去?不可不可,那麽鴻依又該怎麽辦?
“奉鳳君之命,”南玉書含笑開口,聽得我心中一突,又聽他緩緩道來:“以特使身份,出使北岚,完成一些朝政上的事情。”
“哦。”我應了一聲,果然,這我早就聽說了不是麽,想到什麽轉身看向身後,只見鴻依一臉蒼白的站在門口,眼神透出濃重的絕望,雙手似發抖般無力的扶着牆壁,我心中陡然一痛,是了,我怎能讓鴻依傷心?悠然,你不來接我,是對的,不過托你的福,我和鴻依沒有餓死,不過以後,真的要靠自己努力了,我暗暗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看向南玉書時,心中已是一片坦然:“玉書,既然來了,就在我家吃晚飯吧。”
晚飯過後,華燈初上,夜幕低垂,點點星辰含羞帶怯的逐步走向自己的位置,月亮也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露出自己的半張面容,我坐在家中庭院的石凳上,看着夜空發呆,身後被輕輕披上一件衣服,我回頭,輕輕握住鴻依有些發涼的手,讓他坐在我身邊的石凳上。
“鴻依,等南玉書一走,我們便收拾行李,悄悄去西域吧。”我低頭慢慢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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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我真不明白你,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這幾個月,你都在等他,等他……接你。”鴻依咬了咬嘴唇,賭氣地說。
“亂講。”我輕輕道。
“臨,你真的決定要跟我走嗎?”鴻依試探的問。
“不是我要跟你走,”我扭頭看向他,只見他神色一下黯然,臉頰又漸漸蒼白起來,忍笑道:“是你要跟我走,嘻嘻,瞧你一副就快要被抛棄的表情。”
“……哼,你就是個路癡,跟你走不知摸哪邊去了。”透過夜色,我清晰地看到鴻依扭過頭後,他那發紅的耳根,不由得擁住他,輕笑出聲。
“你怎麽就知道南玉書不是來接你的?你還留他吃飯,都這麽晚了,他還在玥涵的房裏說話,賴着不走,他不走,我們怎麽走?”
“呦呦,鴻依吃醋啦?留個飯值什麽,我家鴻依一手好菜……他要是來接我,下午一見到我,就應該說了,還會說什麽出使北岚之類的官場話。”
“……好啦臨,別想這些煩心事了,還是想想西域那邊天氣怎麽樣,離沙漠很近,應該很熱吧?”
“據說那裏早晚溫差很大,應該多拿點衣服,當然銀票不能少,而且聽說那裏的葡萄很好吃,嘿嘿。”
“就知道你最喜歡吃,到時候我多做點好吃的上路怎麽樣?随便點菜。”
“哎呀,鴻依真是萬歲萬歲萬萬歲……”正當我和鴻依又說又笑的讨論旅程的吃住問題,南玉書一襲白衣自我們身處不遠處拐角處幽幽現身,月光瑩瑩白白的灑射在他身上,被秋風帶起的樹枝葉片的暗影搖曳下,月光顯得點點破碎,他此刻負手而立,神色莫辨的看着我倆,把我和鴻依吓了一大跳。
“我說玉書啊……白衣服是好看,可大晚上就有點……我倆膽子小啊。”我反應過來,有點好笑的說。
“原來陛下是這麽想的,竟是這個意思。”玉書答非所問的回答。
“啊?”
“玉書可否在此長住?”
“嗯……嗯?!!”
“玉書謝陛下應允,玉書不勞陛下親自為我安排房間,玉書會請淑君代勞,玉書告退了。”我被南玉書快速且一連趟的‘玉書這玉書那’的話語弄得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一襲白衣渺渺消失在拐角處,被旁邊的鴻依氣的狠推了我一把,紅着眼眶就回房了,我暗暗嘆息,看來今夜免不了要以身贖罪了……怎樣個贖罪各位女同志們都明白的。
天剛蒙蒙亮我就醒了,伸手揉着酸痛的腰,看着旁邊一臉滿足睡的正酣的鴻依,不由暗暗好笑,這小子,昨夜差點把我的腰給累斷,又折騰了大半夜,看他才漸漸消氣,緩緩睡去,我才敢睡,早上卻又莫名其妙的醒的很早,再想睡卻怎麽也睡不着,無法,披衣下床在院子裏散散步,卻看到庭院中央玉書手捧一只白鴿,難得驚的目瞪口呆,盯着拿着淘米篩子的孔祺直瞧,把個小孔祺給看的不好意思的,抱着篩子局促的站在原地,看樣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我趕緊上前打圓場。
“這是孔祺,是我家的客人,昨晚沒在一起吃飯,難怪……”這得怪玥涵,雖然孔祺跟林悠然一個摸樣,但昨晚玥涵不知怎的,暗地非說什麽身份低微不能跟玉書同坐,連羽翔也沒叫來,鴻依是我非要求才勉強坐我旁邊,難怪玉書對孔祺的事情不知情。
“原來如此。”玉書沉思了半天才緩緩說出這幾個字,看着我的神色有釋然又帶着一絲疑惑,見他輕輕一松手,手中的白鴿撲棱棱的飛向遙遠的天空。
我溫語讓孔祺先離去,他緊張的沖我笑了笑,又仿佛唯恐自己失禮般沖南玉書笑了下,沖他微微躬身後一路小跑離開我的視線。
“陛下,孔公子在這裏住多久了?”玉書緩緩道。
“有一段時間了……哎哎玉書,你大清早放誰鴿子呢?”我疑惑道。
“有一段時間了,甚好,”又是答非所問,我有點生氣,瞪着他如冰玉一般的容顏,想繼續棄而不舍的追問,話剛到嘴邊就聽到他悠悠的說:“陛下可知‘飛鴿幫’?”
“嗯嗯?不……不知。”我被他猛地詢問愣住了,忙連連搖頭。
“飛鴿幫是江湖的一個小門派,可以通過訓練有素的白鴿,幫人傳達一些緊急訊息,不過價格昂貴,最近漸漸淘汰出江湖之際被皇室收買,目前只為皇室傳播緊急訊息,不過動物非人,且信息內容必須精簡,于是總會出現萬分之一的錯誤,非緊急情況,還是需靠人力傳信的。”南玉書有條不紊的說。我就奇怪了,怎麽聽出一絲武俠小說的味道?
“緊急情況?靠只鴿子?如果目的地太遠,鴿子累死了怎麽辦?”我不恥下問。
“鴿子攜信件每到一個驿站,就會更換新的鴿子,所以不用擔心累死的問題。”玉書含笑道。
“哦哦……你是不是有什麽緊急情況彙報啊?是不是北岚出了什麽問題?危險嗎?”我猛的覺醒,心中不免有些驚惶,心中潛意識想到悠然會不會有麻煩……咳咳,不是擔心他解決不了,而是想着自己給他丢下這麽大的一個攤子肯定巨忙巨累,真是心之有愧啊。
玉書那邊正準備回答,卻被急促大力的敲門聲震得微微蹙起了眉頭,我心中也着實不爽,便大步走向門口開門:虧我起床了,不然吓跑我瞌睡蟲,有你丫好看!
我猛地打開門,被突如其來的一只似乎拍門來不及收回的手掌,差點就精準對準我臉蛋拍個正着,被身後緊跟起來的南玉書一掂衣領後退好幾步,我喘勻氣息後就看到又是一身黑衣的齊清,氣喘籲籲的出現在我面前。
“我想好了,只要你把孔祺讓給我,你想要我怎樣都成!”齊清看到我後,就說出這麽一句震撼人心的話。
“……我打你一頓成不成?”我有點哭笑不得的說。
“只要你給我留一口氣,讓我接孔祺回家成親,然後過一輩子就成!我已經想了一夜沒睡了,你快給句痛快話!”齊清有些大言不慚道。
“那麽我給你留半口氣,讓你跟他成親後斷氣,然後孔祺還回來跟我,你覺得怎麽樣?”我沖她眨了眨呀,不出意料的看到她氣紅了的雙頰。
“你真讓他跟你!?你這麽一大家子夫侍,他怎麽可能幸福!後面那個白衣美人,又是你新納的吧?”齊清指向我身後,我知道她指的是玉書,只得僵硬的搖了搖頭:“……不是。”頓時隐約感覺身後一陣寒意透骨襲人,讓我不自覺打了好幾個寒顫。
“齊小姐,怎麽又是你……你的聲音太大了,裏面人都還睡着,你怎麽可以大呼小叫?”孔祺的聲音自我身後響起,我回頭看到他看向齊清的狹長的鳳目裏,閃着不耐煩且有些冷絕的目光,讓我心中一寒,似乎看到了誰人,那時對自己的眸色……
“小祺!”齊清真是出人意表,一個箭步跑過去就熊抱住了孔祺,我頓時給震驚住了,孔祺那邊更不消說,看樣子直接給震傻了,連推一下都忘了,表情好像魂飛魄散傻住了,我的餘光看到一直靜觀不動的玉書,只見他一臉探究外加絲絲饒有興致的瞧熱鬧神色,就讓我分外不爽,上去一把拉開齊清,卻見她快速的朝我砸向的拳頭而無力逃脫……
“姑娘,請自重。”我閉眼準備迎接這逃不過估計還挺猛力的一拳,誰知卻聽到玉書清清冷冷的聲音,我頓時睜大眼,看到齊清如小雞崽一樣被玉書提在手裏。
“玉書?你練過武功?”我驚奇地看他松手輕松地把齊清甩至一旁,問道。
“我早就會了,只是您一直不知。”這一句,把我噎了個大紅臉。
我看着孔祺紅了眼眶可憐巴巴的瞅着我,扭頭又見齊清一臉不甘怨怼的瞪着我,我只得一聲嘆息,走到齊清面前,把手伸向她:“希望我們這次算是——不打不相識吧。”
齊清有些震驚,遲疑的看着我伸向她的手,我笑了下,心想反正過不了幾天我就要和鴻依遠走高飛,多個露水朋友又如何?遂伸手将她拽了起來。
“好吧,怪不得小祺會喜歡你……以後有用得着齊清的地方,盡管說!”只見齊清狠命揉了下眼眶,看着我一臉堅決的說,說完後就徑直跑了……
南玉書果然就此長住,我跟鴻依本來私底下準備了逃亡的一切用物,就等着他離去時趕緊背包袱走人,誰知他一直按兵不動,連出門逛街都沒,有時我跟鴻依商量好,忍痛不帶行李借着一起出去買菜什麽的只揣着銀票開溜,誰知到總會被他以各種理由分開:要麽我被他以某種理由留在家中,鴻依出去,要麽鴻依被某種理由留在家中,我出去……太狠了,天哪,喝了點墨水的人就是一條養不熟的狼,喝飽了墨水的人就是一頭兇猛的獅子!唉,我真是深有感觸。
一日午後我百無聊賴從集市閑逛回來,邊走邊伸手指掐算南玉書來我家長住已15天有餘,還沒走的意思,不由得心中一陣無奈,除了嘆息,沒有絲毫辦法,正在長籲短嘆之時,慢慢走至家門,卻見正對面一輛黑楠木車身,車窗以精細雕工琢出方格且長短不一,如同花飾般只有貴族才有的雕式,車簾是玄色繡着墨雲紋圖案,帶着濃濃的威嚴肅穆,緩緩停在我家門前,除卻兩個車把式,馬車兩邊都是面容肅重的侍衛,一邊各五個,看似武藝高強,為什麽我會覺得他們武藝高強,是因為——
一只麻雀撲棱棱猛地的向馬車撲來來,十個護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時揮手,麻雀嗖的在我前方倒地,我怯怯探頭一看,只見它身上紮着密密麻麻的銀針,不由的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同時又稍微鞠了一把同情的眼淚,感嘆麻雀同志死的何其冤枉——也不知得罪了哪家的權貴,我鄙夷的睨了一下裝潢豪華的馬車,卻見車簾輕輕撩開,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身形出現,踩在即刻跪在車門前的侍衛脊背上,緩緩落地,一雙似笑非笑的狹長鳳目看向我。
“你是……林大公子?”石化中的我,全身感覺動彈不得,只從嘴裏冒出的這幾個字。
“你叫我什麽?”微微失望不滿中,透着些許嚴肅的話音。
“……鳳君?”我深呼吸一口氣,方才感覺僵硬的身體逐漸恢複活絡。
作者有話要說: 悠然終于出來了,虐路也就開始了,可我怎麽就覺得這麽累啊……悠然出來真心感覺——超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