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回憶過往(曲莫游番外)

他靜靜站在門口,看着她笑着沖他擺了擺手,提着食盒走進女蝸廟,他緩緩踱步走回馬車旁,一旁的宮女賈巧兒連連搓着凍得通紅的手,不住的朝手心呵着熱氣。

“傾城君,你還是快上馬車吧,若着涼了陛下該怪罪奴婢了。”她又連跺了幾下腳,試圖讓身體暖和起來。

“你先上去吧,我在這裏等等陛下,她應該很快就會出來了吧,我是男人,不會這麽輕易受風着涼的。”他淡淡笑道,巧兒聽後如遇大赦,忙不疊地鑽進馬車。

他再次走向廟門旁,倚在門前的老榆木上,安靜的看着漆黑色的大門,臉上露出一個柔柔的微笑。

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現在一樣,有了妻子,再過不久還會有孩子,孩子?他臉上的溫柔笑意愈濃,真是從沒想過的事情,雖然目前的榮華富貴,他一直覺得如夢似幻,她對自己是否有愛情,他是從來沒敢想過,只是有了孩子便不一樣了,他曲莫游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親人,他怎麽會不高興呢?于那冷冰冰的皇宮而言,目前的自己,是溫暖而幸福的吧。

他擡頭看向灰蒙蒙蒼遠深沉的天空,思緒漸漸飄遠,還記得那年因無法生育被妻主休棄出門,或許是對自己還存有一分淡薄的愧疚感,她給了他一百兩銀子,包裹裏是他的幾件衣物,拎着包袱走在街頭,再熱鬧的氣氛也溫暖不了冰冷的身軀。

他的娘家很遠,即使可以回去,那裏嚴酷的族規怕是給不了他這被休之人一席安身之地,當然是不能回去的了,天下之大之繁榮熱鬧,他竟然無處可去。

他心中很茫然,只覺人情淡薄如紙,世态炎涼,什麽人都靠不住,自己又不甘心年紀輕輕這樣就死去,害怕某天銀錢花盡,蜷縮在一個肮髒的角落裏默默無聞的死掉,任人們看到他的屍體就掩鼻一臉嫌棄而去?

他決定破罐破摔了,蝼蟻尚且貪生,他沒有什麽一技之長,單只會吹簫弄曲,可除了那個地方,是沒有人願意要他這種幾乎是廢人的人……那個地方,就是小倌館,勾欄院。

不過事也湊巧,當他狠了心在附近找青樓時,卻發現一家瀕臨倒閉的勾欄院,有幾個年紀輕輕容貌清秀的男子坐在破敗的門檻上,望着天空,默默地流着淚。

他心念一動,只花了30兩就從急于甩手的老板手中買下館子,有了容身的場所暫時松了口氣,而後花了半年的時間,憑着他娘家是做生意,從小耳濡目染,漸漸的把館子做到穩定,只是一直不溫不火,他想着自己這一生也就如此了,攢些錢等到老的時候,不至于連口薄皮棺材都無,直到遇到了他,那個野心極大的男子。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那個有着狹長鳳眸俊秀非常的男子,踏着一地細碎的陽光步入館內,舉手投足間有着規整的優雅,帶着絲絲含而不露的威儀,第一句話就切入話題,說要與他合作,他當時很疑惑,他有什麽資本可以和別人合作呢。

男子說他叫林悠然,自己也是初出茅廬,剛剛在生意場上打拼不久,但已有了好幾家店,只是規模不大,倒是什麽生意都做,酒館,當鋪,雜貨鋪,他說他看上了自己的館子,本想買下來,卻在見到自己的一刻,突然改變了主意,想與自己合作。

他覺得這樣也沒什麽不好,反正他家業就這麽點,靠自己努力估計只能保持現狀,有個合作夥伴,凡事有人商量,當然是再好也不過了,于是兩人便密切來往起來。

他見識過林悠然的經營手段,否則也不會在短短時日內擁有好幾間鋪子,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日林悠然看上了一家老湯館,對他們祖傳的熬湯秘方很感興趣,就準備花錢買過來,湯館是一對老夫婦開的,經營了很長時間,一直恪守本分與世無争的,只守着一間小鋪子生活,秘方是斷斷不賣,因為他們想留給自己不學無術的女兒,免得兩人百年之後,女兒無一技傍身而餓死。

林悠然得知情況後也沒勉強什麽,只是請老夫婦的女兒來自己的店吃了頓酒菜,不知用什麽辦法三言兩語套來了秘方,于是便自己經營,也開了一間湯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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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婦得知後自然震驚異常,奈何是自己女兒說出去的沒有一絲辦法,而且他發現林悠然似乎有很厚的背景,老夫婦的館子自然生意慘淡,萬念俱灰之際雙雙上了吊,他們的女兒過來找林悠然鬧,嚷嚷着他明明給自己許了諾竟不認賬,三番兩次尋他不着,在一個深夜喝的酩酊大醉,一頭碰死在了他的店門前,林悠然才遲遲現身,卻只是冷冷的吩咐人将屍體擡走,潑了水淨了地了了事。

從那時起,林悠然在他的心中便是個冷酷無情,有着鐵腕淩厲經商手段的人,面對着別人的家破人亡,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這樣視人命如草芥的人,有着怎樣的家庭背景?

随着兩人的生意越做越大,突然有天林悠然消失了,一連好幾個月音訊全無,正當他急的不行的時候,他卻以另一種身份出現在了他面前,一襲金色長衫,站在門外的日光下,整個人煜煜生輝,臉上仍舊挂着冷淡的笑,卻是無比的雍容華貴。

原來他是東麒的二皇子,現在已是西鳳女皇的鳳君,頓時震驚的無以複加,他真笨,早就應該看出,他身上流露出自然天成的貴族氣質,就應猜到林悠然不是凡人了,他如今來見自己的一面,是希望自己在民間繼續協助他,他需要他的力量。

他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力量,可以幫助這個已經成為西鳳國最尊貴的男兒,不過還是點頭應允,而後許多事情就那麽自然而然的發生,直到他見了那個使林悠然無上榮耀的人,西鳳國女皇鳳臨。

他一直都覺得她傻乎乎的,笑容卻很幹淨,很溫暖,他漸漸知道了他們倆的一些事,她是全心全意的愛着林悠然,但那人似乎不怎麽領她的情,反而一直只在意自己的事情,将她置于一旁不理不問,他愛權力,她給他,毫不費力,又可怡然自得的享受她給的深情厚誼,且不回報什麽,這是他在兩人微服出游時,躲在暗處細細觀察得知,不由感嘆林悠然□,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只沖他一人綻放,心裏開始隐隐不甘心了起來,也不明白是為什麽。

所以他在女皇與林悠然鬧了別扭,攜着一位紅衣的公子浪跡天涯,他得到林悠然的命令後,一直暗中保護他倆,看着兩人沒心沒肺的笑容,想着或許女皇真的被林悠然傷透了心,想放棄對他的感情,他對她的行蹤早早了若指掌,卻仍将她置于北岚不相見長達半年之久,只暗中周濟,也是,像林悠然這麽一個冷漠的人,哪裏會有什麽真感情,他看着她的笑容雖然燦爛,卻失了明媚,心中暗嘆,竟有一絲嫉妒起林悠然來。

于是他不由自主的接近她,有時也困惑自己的行為,他不是自從被妻主趕出門,就對天下所有的女人死了心嗎?幹嘛經常來見她?或許是自己不甘心林悠然就這樣憑着自己皇子的身份和出衆的容貌,平步青雲毫不費勁的擁有了一切,也漸漸的想為自己搏一把。

他費勁心機接近女皇,即使女皇最後被林悠然接回了西鳳國,他也不懈努力的追了過去,随後發生了很多他預料未及的事情,他只覺心中似生長了一只名叫不甘心的獸,漸漸伸出它貪婪的爪牙,慢慢長大,有時夜深人靜也會想,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不過目前為止,他已無法回頭。

直到他被林悠然沒收了全部的家産,狼狽不堪的從天牢裏出來,仿佛又回到了被趕出門,那個一無所有的時候,只是此刻的曲莫游,已不是那個會認命等待被宰的羔羊,他不甘心,這種情緒或許漸漸扭曲了他的人格,忍着寒冷饑餓,在女娲廟蟄伏多日,他知道那位紅衣的公子在裏面,女皇一定會來見他,屆時不管林悠然會否同行,他都要為自己搏一把。

當他終于看到了女皇的馬車,不顧一切撲上前……以後的日子就像一場夢,像是泛着袅袅馨香薄煙的華麗水晶宮,朦胧輕蕩的絲絲水汽,溫暖的裹着自己枯竭的心髒,使它漸漸恢複跳動,活了起來。

她是為了報複林悠然才将自己留在身邊的吧,畢竟那人已犯了難以彌補的罪過,善良敦厚的女皇一直都很厭惡視人命為草芥的人,林悠然其實一直隐藏着自己真正的個性,可人一旦踏上權欲的巅峰,鋒芒畢露,那種踐踏在別人屍骨上成就自己的王者之風,是沒幾個女人受的住,他也許是後悔了,也許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愛她的,但是一切都晚了,他再也阻止不了女皇離他越來越遠。

他跟女皇說過,像林悠然這種人,若不收斂鋒芒,靜心做人,怕是登高必跌中,說得難聽點,或許以後有可能尺骨無存,女皇沉默了好久,打那時起,就在也不主動見林悠然了,一直待在他身邊,他不敢自滿,且經常冷下心來細細打算,也警告自己莫被表面的任何事物給欺騙了,可沒想到,女皇會懷了自己的孩子。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無後的,根本就沒敢想過會有自己的孩子,更不敢想會不會有人喚他一聲爹爹,可當他知道自己也會有孩子,欣喜若狂之際,更是害怕這只是一場夢境,害怕老天爺哪天不高興了,用利刃刺破這個溫馨美好的彩色氣泡,那麽他估計會自己生不如死,于是更加小心翼翼将其捧在手心,唯恐其破碎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思緒漸漸回轉,活動了一下凍得發僵的身體,看見眼前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看着那個藕荷色的身影向他走來,胸中湧出熱熱的暖意,溫情自眉梢眼角蔓延開來,他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心想,妻子,孩子,這是多麽美好的字眼啊,他卑微的祈求上天,讓他幸福可以多一點吧,再多一點點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好辛苦,求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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