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血竭之象
“鳳君,傾城君那邊……最近還是盡量減少與其碰面吧。”南玉書的聲音傳來,伴随着腳步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随後腳步聲停歇,似兩人站定不前,我小心的在一株松樹下隐藏身形,靜靜聆聽他們的談話。
“他最近喪子之痛情緒不穩,可以理解,但不是說少碰面,就能少碰面的,”林悠然在微微嘆息:“他那個人,我很清楚他的個性,我使他失去了孩子,他恨我很正常。”
“究竟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陛下就摔倒了呢?雖說當時鳳君在場,但也不是您的錯啊。”
“……她心裏一定恨透了我,才會做出那樣慘烈的事……原本是那麽一個單純活潑的人,我怎麽讓她變成了這樣。”林悠然的聲音帶着傷感苦澀,在空曠無人的花園裏,倍感滄桑。
“為何不去見她?只是安排人在她身邊,每天彙報她的一切情況?”
“……我不敢,我害怕。”聽到此言,我心中着實吃了一驚,林悠然,他竟也會流露出膽怯,會說怕?
“玉書,”,他繼續說着:“你應該覺得奇怪,我也很奇怪,以前的我,總是想證明男兒不輸于女子,男子也可以稱王稱霸,所以秉着身居高位所帶來的權力,打壓一切反對我的人,關一批,殺一批,那時一點也不害怕,總以為是自己天資過人,實力雄厚,呵呵,其實……是因為身後有她的支持,我才敢放手去做,其實……我就是一個普通人,而且是個自以為是的傻子。”
“……您說的嚴重了,臣侍一直以您馬首是瞻。”
“別太看的起我了,我現在只想為了情兒多做一些事,為了她我不得不保持住自己如今的地位……再不提以前那種浮雲般的抱負理想了,那些一直看我不順的臣子們如果知道了,該是多麽的嗤之以鼻,她們會說,原來你也會有這麽一天,為了生存艱難的活着,這就是你的報應,一個只會利用妻子的感情做些自私的事情,又殘忍的殺害了親兄弟的人,如今大勢已去,你還活着個什麽勁?”
“您應該找陛下好好談談,她會原諒你的。”
“不會了,她現在只會恨不得從來都沒有認識過我,只會恨不得與我徹底撇清關系……我現在只想會為情兒而活,如果誰想對她不利,”他的聲音恢複了一絲以往的狠厲:“即使舍了這條殘命,也會與之斡旋抗争到底。”
過了片刻,他的聲音又恢複了落寞:“看吧,我就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尋常人,以前把自己看的很高很強,如今看來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我要去看情兒了,德君請自便吧。”
他的腳步聲向另一方向漸行漸遠,我轉過身,無力的倚在樹身上,讓跟在身後的小宮人離去,環着胸,靜靜的想着一些事情,突然聽到耳畔傳來一個清晰的聲音。
“陛下這是在這裏做什麽呢?”我正在沉思,驀地吓了一跳,吸入一大口涼氣,頓時又掌不住彎腰再次的劇烈咳嗽起來,看着眼前驚慌的南玉書,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陛下可是受了風寒?”我咳的渾身發抖,他連忙扶住我的身子,急切的問。
我擺擺手,想說沒事,可一開口只是抑制不住的咳嗽,突然嗓子眼裏一甜,使勁渾身力氣咳了一下,眼前潔白的雪地上,頓時染上了數點殷紅,顯得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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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我覺得好了些,擡頭卻看他面色雪白,眸中是滿滿的震驚,與他冰蓮色的衣袍似融為了一體。
“怎麽這樣看着我,我沒事。”我擦了擦嘴角,想着剛才咳血估計是因嗽的太厲害,震破了氣管裏毛細血管出了點血,看他被吓到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好笑,還沒說什麽,只見他擔憂的說:“少年吐血,非同小可,還是宣太醫過來瞧瞧吧。”
“玉書,你看你,那次來瞧我,就給我找了一群太醫把脈,怎麽這次一見面,又是提把脈的事情,呵呵。”我滿不在乎的笑道。
“不行,必須宣太醫!陛下是回未央宮還是去賢君的銀安殿?”
我看着他焦急的神情,笑了:“還是去你那裏吧。”
他一怔,我呵呵笑道:“哎呦,我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啊,萬一鬧得雞飛狗跳卻是虛驚一場,還不夠丢人的。”
“陛下,此時的光景,臣侍覺得寧可丢人,也莫要得了大病的好!”
我收住自己的嬉皮笑臉,心想對于這一本正經的人,還是別逗他了,于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後,一起回他的卿芳殿。
踏入卿芳殿,四周林木山石皆是茫茫覆雪,一片銀白,只中間一條青石板被掃的極為潔淨,每走數步便見一株磬口臘梅,淡黃色晶瑩透明的花瓣,在寒風中微微抖動,單調中透出與世隔絕的清淨,卻不蕭索落寞,我走在其中,似踏入雲頂天宮,心中被淨化了不少。
我坐在暖玉閣中的瘿木席面椅上,對面是一臉嚴肅的禦醫為我診脈,旁邊的南玉書着人為我燃起熏籠,不消片刻,室內暖意襲人,感覺渾身上下舒服不少。
過了一會兒仍未把好脈,頗感無聊,看到一旁緊張而立等着診斷結果的南玉書,我眼珠一轉,就想逗逗他。
“玉書,還是把熏籠撤了吧。”我說。
“為何?陛下現在覺得哪裏不适?”他頓時緊張道。
“我就覺得吧……”我故意延長話音,看着身側那高度集中精神細心聆聽的人,嘻哈道:“咱們的玉書是個冰山雪蓮美人,熏籠太熱的話會被烤化的啊哈哈……”
他嗔怪的瞪了我一眼,我吐了吐舌頭,不說話老老實實的坐着,對面的禦醫收回了手,神色極為凝重,垂首站立:“陛下可覺得近日來手腳冰冷,精神不好,納眠不足,整夜感覺似睡非睡?”
我點頭,确實如此,不過我還以為是近來心情抑郁所致,但聽她這麽說……心中漸漸疑惑不安起來。
“陛下脈象虛弱,細速急促,從脈相看來,是沉疴已久,疾患暗藏,數病以往在蟄伏階段,近日因流産大損元氣,今已齊發,攻入髒腑,今日的咳血,已是血竭之初象,恐過不久,将會吐血連連,血山将崩,身體會一日比一日衰弱。”
“沉疴已久?疾患暗藏?數病齊發?血竭之象!”南玉書連連抽氣,看向我,一臉煞白。
“禦醫,我就是今天有點咳血,還是第一次,你犯不着這麽吓我吧。”我心頭一震,卻連連搖頭,就是不信。
“臣是陛下首席禦醫,從陛下生太女後就是臣一手料理,當年您生下太女未滿月,身體虛弱之際卻因迎接打了勝仗回朝的鳳君,受了風,導致幾日高燒昏迷,那時已埋下病根,不過若平時飲食合理作息規律,倒也無妨,幾月前又傷到頭部,腦內淤血,失去一部分記憶,鳳君當時聽了臣的建議,棄了金針刺穴破淤血,就是因為您身有隐患,雖用湯藥調理需用時長久,調養之際可能那部分遺失的記憶會再難想起,不過也只是猜測,或許您會慢慢想起來也未可知,但只要金針刺穴,若從未有過隐疾的健康人,自是無妨,不過陛下不可,那會極為損傷您的身體,會再度蟄下一患,但您已然施用,好在您正值年輕,只要保持良好的心态,細細調養,過了數年自會慢慢痊愈,但臣從脈象觀陛下心脾虛弱,肝郁難舒,近日又流産傷元,又時值寒冬,染上風寒,自是再難阻止數病齊攻,出現血竭之象。”
禦醫一字一句說了好多,我只覺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恍惚聽到南玉書焦灼的詢問:“可有藥方醫治?”
“臣回去後,自會開些補血固元的湯藥予以控制,還望陛下放松心态,勿再悲思憂恐,調整作息,合理飲食……”
“如果控制不住,會怎樣?”我打斷她的話,喃喃問道。
“若……血竭加重,陛下會逐漸吐血增加,不分晝夜,慢慢的……”她頓了一下,又不言語。
“慢慢的會怎樣?”我只覺從喉嚨裏冒出股股涼氣,顫聲問道。
“慢慢的會……血竭而亡……”她說完,噗通一聲跪倒:“陛下恕罪。”
“你說實話,又有何罪之有?”我慘笑,看向南玉書,煞白的面龐,連雙唇都失了血色,怔怔的看着我,說不出話來。
“禦醫,如果加重的話……我會有多久的命?”我話剛說完,南玉書走近幾步,緊緊攬住我的肩頭,身體在劇烈的顫抖,口中喃喃:“別問,你別問……”
“說吧,恕你無罪。”我嘆了口氣,渾身冰冷。
“恐……不足一年。”禦醫頭垂的很低,跪在地上,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我需要留言……需要看到多多的留言,否則的話……哼哼,霸王的親們,就別霸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