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

病房內一片沉寂,安靜得令人發寒,顧燼站在門側,一語不發;小合面無表情,唇線緊抿,他不笑的時候,自有一股子說不出的清冷,仿佛一尊冰雕,漂亮卻不容人親近。

兩人沉默片刻,原本站着沒動靜的小合卻是突然手臂一動,驀地提起床腳的一個花瓶,狠狠向着門口的男人摔去!

真不是吓唬人,用了要人命的狠勁兒的,顧燼微微側身,花瓶重重摔碎在房門上,碎玻璃片濺落在他臉上、脖間,隐隐血絲呈現。

“都他媽是你計劃好的對不對?”小合冷眼睨着面前無動于衷的男人,聲音輕得美好,眸中卻是深不見底的毒意。

“我們前腳一走,你就通知了檢察廳的人,顧燼,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最喜歡玩兒些什麽手段!”小合還真不是不學無術,該知道的事情,知道的一點不漏,顧燼手上帶着一個廉察組,全是從市檢廳抽調而出的人才,專門處理官員行賄受賄事件,要調查一個人,不要太容易。

先不論傅雲是否受賄屬實,現在他如此大鬧一番,傅雲有沒有事不知道,那個軟嬌嬌的女人卻鐵定要遭一番大罪。

小合怒急,面兒上卻愈發笑得漂亮,睨着顧燼的眼神寒寂得更人發沉。

任他冷眼以對,顧燼指尖輕擦掉額角的血漬,安靜等着小泥巴的檢查報告,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5453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泥巴算得上是被活活吓暈了過去的,驚吓,各種驚吓,最大的驚吓就是她家哥哥出事了,所以,當她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着白白的天花板,眼珠子僵硬地轉了兩圈,從病房內幾人的身上掃過,然後又像是不死心,閉上眼,再轉上個幾圈,再睜開,幾人的臉還是沒有變,全都直溜溜盯着她看,像是盯着個稀有動物。

"嗚嗚嗚嗚……"真是個沒用的小嬌嬌喏,活活被再次吓哭了,咬着被角嗚咽,一副恨不得哭暈過去的架勢。

"你們不放過我,你們還不放過我……"哭得傷天傷地的,活像跟人家有生死大仇。

病房裏都有些什麽人咧,還真不怪她沒用被吓哭,站在房間內直溜溜盯着她的五人,全都是她的最"怕"的人--顧宸、唐家四渣。

"你醒了?怎麽樣?是不是身上痛?怎麽哭了……"見她一下子哭得活像快接不上氣的,小顧同志吓得臉都變了色,趕忙上前将她從床上抱起來,裹着被子,一手抹着她臉上的淚水。

唐家四只臉色均有點怪異,齊齊上前一步,似是想伸手來扶她,可見她吓成那樣,又讪讪地住了手,你看我我看你的,倒是一時沒了動作,像是四尊漂亮的雕像。

"小合、小合……"小泥巴心中害怕,眼睛在病房內四處轉,沒看到小合的身影,急得不得了。

Advertisement

"你別亂動,他在隔壁,在隔壁,一會兒就過來。"今兒個小顧同志真個是轉性了,對待懷中的這團軟泥巴那叫一個任勞任怨,管她怎麽鬧,他都由着她,甚至她要找小合,他也不跟她計較,溫柔得讓人毛骨悚然。

小顧同志詭異的溫柔,再加上旁邊還有四束火辣辣的目光行注目禮,小泥巴感覺像是渾身快被燒焦一樣,難受得緊。

"我不舒服……"她臉色還是不好看,煞白煞白的,扯着顧宸的衣袖,小聲哼哼。

本是這東西太過緊張想扯點事的一句話,卻将在場的五人都吓變了臉色。

"哪兒不舒服?是不是肚子痛?孩子踢你了?"小顧同志急得不得了,伸手就去摸她扁噠噠的肚子。

"肯定是孩子在踢她。"唐二小姐終于找到了說話的機會,信誓旦旦地,大聲開口。

"嗯,小孩子在肚子裏時最不安分。"唐老大一本正經。

"就是,娃娃胡鬧得很。"老三唐則不甘落後。

"是嘛,我就說,鐵定是個兒子,兒子才兇得很,小爺我在娘肚子裏的時候,就會翻跟鬥咧……"唐小四沾沾自喜。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吧嗒吧嗒個不停,卻讓那方開口喊不舒服的女人一下子驚得瞪圓了眼,下巴都合不上了,水汪汪的眼睛就去瞧自己的肚子,她還伸手在肚子上戳了戳,扁噠噠的,嗯,還有點彈性。

"別亂戳,戳到咱們兒子了。"小顧同志一把捉住她還欲再戳的手指,抛出一記重磅天雷,炸得個迷噔噔的女人渾身輕飄飄找不到方向。

"你怎麽知道是兒子?"這東西反應神經一向倒着來,她沒問怎麽知道有孩子,她先關心怎麽知道是兒子。

"做了檢查的哩,是個兒子,這麽大一個,長得像我,也有點像你……"小顧同志一手抱着她,一手在她眼前比劃,活靈活現的,仿佛一個白胖兒子就在眼前。

小泥巴徹底迷瞪了,像只呆呆的蘑菇,大半身蓋在被子下,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窩在男人的胸口,聽着他在她耳朵邊嗡嗡嗡地說個不停。

"喂,不是說才三個月不到嘛,都能看得清長相了?"唐二小姐看着眼前仿佛親眼見到孩子蹦出來過一次的男人,向自己弟弟詢問。

"老子咋個曉得,老子又沒生過兒子!"唐小四有點煩,揮揮手攆蒼蠅似的将唐荞攆開,開口酸溜溜。

這算個什麽破事兒喏,那軟趴趴的小泥巴團兒真成人家的了?媽蛋,這種嫁女兒般的明媚憂傷感是腫麽回事?

"你別再打她的注意,小心氣死爸爸。"看見自家小弟神色幽幽,唐二小姐有點不放心,又湊上前去。

"老子有分寸。"唐小四啐她一句,唐荞灰溜溜地站一邊兒去了,在一邊碎碎念,"在本小姐面前拽有個屁用,有本事你去跟家裏那只狐貍精嗆聲呀,咋個在尤曼面前就跟個龜兒子似的點頭哈腰了?"

"說什麽呢,別狐貍精前狐貍精後的,傷爸爸的心。"聽見妹妹的話,唐老大皺了皺眉。

"本來就是狐貍精,爸爸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能讓她懷上咱家的種,那女人不是狐貍精是什麽?"唐二小姐有點不服氣,一想到不久之後會有個小冬瓜追在她屁股後面叫姐姐,渾身汗毛都豎立起來了。

唐家四只都詭異地變得沉默下來,腦海中還在不停回蕩着昨天得到的勁爆消息:尤曼懷孕了!

哎喲喂,這麽一個大炸彈,落在他們家本就心灰意冷的老唐那裏,不等于是久旱逢甘露枯木那個逢春麽?自打上次那娘兒倆與他們家鬧崩之後,尤曼也是硬氣,真是半點沒再跟老唐聯系,老唐怕真将人給逼走,也肯定不敢再提讓她們回來的事,可到底還是心裏放心不下,前些日子尤曼一個人去醫院看醫生,恰巧那醫生又與老唐有些關系,這才得到了這麽個天降"喜訊 "。

接回來,人鐵定是要接回來的,而且還要徹徹底底地正名,別管兒女們要死要活的鬧,老唐這次真是下了決心,生怕委屈了尤曼與她肚裏的孩子,哪曾想,喜事來雙,小泥巴也懷孕了?

最關鍵的問題來了:孩子究竟是誰的?

別管孩子是誰的,反正唐家嚣張橫行的四渣總算是徹底栽在了這娘兒倆的身上,準确的說,是栽在了人家肚子裏的兩坨肉上,秉承着柿子挑軟的捏的原則,尤曼他們不敢招惹,就來找小泥巴來了,真不是踢館,人家是來"獻愛心"賀喜的,瞧瞧那一屋子的嬰兒用品,連取名兒用的書都準備好了。

當真貼心。

嘿,當隔壁的顧燼與小合聞訊趕來病房的時候,那才叫個真正的熱鬧。

瞧瞧那床上的女人喏,她蹙着眉懵懵懂懂的,一手還想摸摸自己的肚子,卻被顧宸捏住了手動彈不得,她像是有點煩,怏怏出聲,"餓得很,我想哥哥了,哥哥什麽時候來看我?"說着說着眼又紅紅的了。

雖然搞不明白她前言與後語究竟什麽關系,可看着她這般紅着眼難受的模樣,饒是金剛心,小顧同志也抵不住了,尤其是還想到她肚子裏的一坨,心更是軟得沒法兒,抱着她直哄,"馬上就吃飯,馬上就吃飯好不好?"哪裏敢提她哥哥的名字,語畢遲疑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總這樣吊着她也不是辦法,越是不讓傅雲跟這小東西見面,她越是念得慌,倒反而讓人糟心得很,而且最重要的是,小顧同志一心認為:她都有了我的孩子了,你傅雲還能翻出什麽大浪?

"孩子多大了?"顧燼總算是從'小泥巴懷孕'這個天雷中回過神來,上前一步,坐在床前。

看着她怏妥妥的小模樣,顧燼眼都泛紅了,伸手就想抱抱她,卻聽她小小聲地說話,"你摔跤了?臉上都被劃傷了,還有血,不好看……"她挺認真的看着他,藏在被子裏的手很暖,伸出來,輕觸了觸他額角被花瓶砸出的傷痕。

"嗯,摔跤了。"重重将她抱在懷裏,顧燼聲音微哽,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哥哥還不是受傷了,護士說他手上流了好多的血,也不知好不好得了……"被他抱着,她就一個人細細地說,在他的耳邊說,也不是刻意要說給誰聽,可就是不說不舒服,仿佛只有說出來了,自己就好過了,哥哥也就沒事了。

"好得了,怎麽會好不了。"顧燼答道,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她就果真不說話了,像是得了特令。

小合才等不得,直接去将醫生給拽了進來,詢問清楚小泥巴的情況,當問道'孩子多大'的時候,病房內三個男人的心瞬間被猛地提起來。

"兩、兩個半月。"在三人毒辣辣的目光注視下,醫生如實說出聲,然後就見三人齊齊露出了笑容,各自笑得怎樣的漂亮與怎樣的傻就不用說了,可笑容均是清清楚楚地傳遞出一個信息:太好了,總算孩子是老子的。

若是傅雲在此,這場面應該還會更加的轟動,畢竟,四個男人争搶着做準爸爸的事情,還真是稀罕。

是的了,兩個半月前,正是小泥巴生活中最"淫-亂"之時,整天東宮竄到西宮的,不在這位床上,就跟那位銷魂,孩子是誰的?還真是懸了!

最先得知孩子消息的小顧同志,原本還沾沾自喜于自己很可能是孩子的生父,感覺自己手中掌握了最佳籌碼,可現在一看自家大哥與小合詭異的表情,小顧同志深深感覺:事情危險了。

"孩子是誰的?"三人齊齊看向那呆蠢蠢望着他們的女人,眸中興奮夾雜着緊張的光芒,仿佛要吃人的兇獸。

小泥巴吓得一縮,哪裏還敢說話,一手抱着肚子,心裏不住地慶幸:幸好,幸好是個兒子,要是個女兒,遺傳了她這個愛吃男人的怪病,以後連孩子爸爸是誰都搞不清楚,可怎麽辦才好?

是的了,真相就是,這亂嫖男人的東西自己都不知道孩子是哪個的!

5554章

孩子到底是誰的,玄乎的很。

病房挺寬大,可是此刻氣氛緊繃,卻顯得異常擁擠,唐家四只站在邊上看熱鬧,心中不乏幸災樂禍,可到底是受到了教訓,沒有在主動找茬,就看着病床上那個驚怕得不得了的女人,她手抱着自己的肚子,無措又緊張的,仿佛生怕緊圍在病床前的男人們将她給吞了下去。

小合始終定定地看着她,硬是要讓她說出個所以然來,他認為這東西平常是拎不清,可卻還不至于迷噔噔到這種地步,連孩子他爸都不知道是誰?忽悠誰呢?

顧燼與顧宸抱着與小合同樣的心思。

不是刻意想為難她,而是這種關乎"主權"的問題,誰也不想放棄,都巴不得趁此機會正名了,哪個肯退讓一步?

"告訴我,跟誰的日子最接近?"還是小合先抛出關鍵性問題,坐在床前,看着小泥巴。

顧燼與顧宸紛紛眸一沉,緊張地望着她。

是了,又不是幾人一起玩群P,總有個時間先後吧,就是靠這個,她自己也能大致分辨得出孩子是誰的,可是,這平時軟嬌嬌的女人此刻卻像是鐵了心,在三人如此堪稱"逼問"的架勢下,她怕是怕,可卻咬着嘴巴始終不說話,就一雙麋鹿樣的大眼睛望着你,臨了,見三人面色越來越難看,她還有點煩了,放在肚子上的手都裹暖和了,熱。

"我想吃飯了,餓得很。"良久,在三人期待又緊張的眼神下,她小小聲道。

三人眸中各種情緒閃動,瞪着她,卻見她滿臉讨好的小模樣,心下竟是齊齊一松。

是的了,哪個不怕,即便是表面上多麽的胸有成竹,一口咬定孩子是自己的,可誰又真能保證?還好,她沒說,至少沒在這種關頭說。

詭異的默契,三人均沒再追問,總有辦法弄清楚的,別被一時的紅利沖昏頭腦。

小顧同志去給她端粥了,顧燼又跟她說了會兒話,然後便說還有事情要處理,要先離開,他走時小泥巴急急地拽着他的袖口,欲言又止。

顧燼哪能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麽,無非就是她家哥哥那點破事,心下也有點不舒服,卻還是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腦袋,說沒什麽大事。

小合冷眼看着他紅白臉兼唱,心中想象着顧燼此時的心裏活動:必定是恨不得傅雲與這小東西老死不相往來的,可卻又不得不服軟,瞧他那勉強僵硬的臉色便知道了。

"我明天來接你出院,等你回家就能見到你哥哥了。"顧燼低低出聲。

"嗯。"小泥巴歡喜地看着他,"那你明天早點來接我。"

顧燼微喜,眸中的笑意還沒凝聚成形,又被一下子斂盡,他聽見她說,"不如你跟哥哥一起來接我好不好?我想見哥哥。"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笑得美好。

她的話,明顯後半句才是重點。

顧燼面色隐隐繃不住,太陽穴突突地疼,有種想不顧形象摔東西的沖動。

"是啊,小泥巴都多久沒見哥哥了,肯定想得很,你要是沒空的話就不用過來了,記得讓他家哥哥來接她就好。"小合看着面前男人黑沉得吓人的臉色,毫不留情地補刀,抱着床上軟軟的一團笑得惬意。

"好啊好啊。"不會看人臉色的東西喏,她一聽小合這樣說,正稱了她的心,她自己也覺得這些男人在一起不大好,容易出事,能別一起還是別一起的好。

當然,小合除外。

顧燼冰冷似箭的眼神睨了小合一眼,沒得到任何回應,轉而又看着眼前笑得漂亮的女人,眼神最終落定在她的肚子上,終于擠出一個字,"好。"随即憤憤離開了病房。

讓你嚣張,等知道了孩子是誰的時候,看你還嚣張個屁。

也真是湊巧,顧燼剛走,尤曼一聽說她家小禍害住院了,又連忙趕來醫院,向醫生詢問清楚病情之後,愣住了。

那小東西懷孕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還未凸起的肚子,而後像是想到了什麽 ,擰眉不語。

"小姨。"小泥巴見到她小姨來了,叫她,才讓若有所思的尤曼堪堪回過神來,朝着病房內還保持着站崗狀态的唐家四渣道,"又跑來這裏幹什麽?沒耍的了不是?"

四人見到她像是見到了鬼,趕忙各自找借口溜了,一下子都沒了人影,病房內一下子變得空蕩蕩起來。

"小合,這幾天你也忙累了,先回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就好。"

小合一聽尤曼的話,莫名地緊了緊眉,轉瞬卻又是一副美好少年的模樣,"嗯,好,那我明天再來看她。"利落地離開了。

這下是真的沉寂無聲了,病房內,尤曼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小泥巴,神色莫名,幾次張了張唇想說些什麽,卻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最後好像她自己也被弄得有點煩,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與床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小泥巴始終一個勁兒地盯着她小姨的肚子看,不時又垂眸看看自己的肚子,這樣反複來幾次,她自己覺得有趣,忍不住出聲,"小姨,你的肯定也是個兒子。"因為肚子形狀跟她差不多,顧宸告訴她,她這種形狀的,懷的肯定是兒子。

尤曼見她歡喜又呆蠢蠢的模樣,首次沒有罵她,心中竟是沒來由地一酸。

"孩子是傅雲的?"她問。

小泥巴愣住了,抿着嘴巴不說話。

尤曼眉一緊,"是顧家哪個的?或者小合?"

小泥巴還是不答話。

"你搞不清楚。"這句話是陳述句,響亮得很,語畢她狠狠瞪了那裝啞巴的死東西一眼,氣得胃騰。

"把孩子打掉。"沉頓片刻,尤曼突然出聲,聲音清冽讓小泥巴措手不及。

她條件反射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眸中驚怕,急急地搖頭。

見她這樣尤曼更是不好過,卻還是絲毫不退步,"來歷不明的孩子,生下來做什麽,受人白眼嗎?"

小泥巴被她這樣咄咄逼人的語氣徹底吓住,娘兒倆吵架不是一次兩次了,可小泥巴從沒見過她小姨這般模樣,此刻甚至連還嘴都不敢,只是捂着肚子不住地搖頭,眼紅紅的快流出淚來,卻還是強忍着沒哭。

看着她害怕卻又堅決的模樣,尤曼心底驀地湧起一股怒火,卻又夾雜着絲絲驚慌與難過,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也就是小泥巴的親娘,當年尤憐也是這般,堅持要生下肚子裏來歷不明的孩子,結果卻是以命換命。

尤曼太清楚,她們家族的女人,都有這種愛吃男人的怪病,原本除了少有的"病發"時候"饑不擇食"一點外,也與常人無大異,可這種體質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很難繁衍下一代。

這也符合自然規律,越是"稀有"的生物,越難以繁衍後代,以至于變得越來越稀有。

她們家族的女人生孩子極其不易,母子平安的機會甚至渺小到不及十分之一,這就是她們的悲哀。曾經自己姐姐為了生下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連命都不要,尤曼是憤怒的,不明白什麽樣的男人能讓自己姐姐用命來搏,也要讓他們的愛情延續。

如今,當自己懷孕的時候,她才終于理解了姐姐的感受,明白那個明明嬌弱得遇事只知道以淚洗面的女人,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勇氣。

當一個新的生命在一個女人體內開始滋長的時候,很多事情,都變了。

她做了和姐姐一樣的選擇,不論生死,也要生下孩子,因為她愛孩子的父親,即便是萬分之一的機會,她也想要放手一搏,就算是沒了命,至少,她還留下了他們的孩子。

可是如今,看着小泥巴滿眼驚怯地望着她,尤曼眼眶發紅,只覺酸楚難當。

"聽話,你自己都拎不清楚還怎麽帶孩子?把孩子打掉,以後你想怎麽玩我都不罵你了,好不好?"終于還是不忍,尤曼輕聲開口,幾乎是在哄她了。

就是哄她,尤曼始終都還當小泥巴是孩子來哄,可,一個孩子怎麽能照顧好另一個孩子?

況且,尤曼一直認為,小泥巴只是年紀小貪玩,與那些個男人之間究竟有幾分真情實意,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她還有太多的東西沒來得及體會,就為了幾個她甚至自己都不知道是否真愛的男人,丢了命,不值得。

小泥巴怔怔地看着她小姨,見尤曼眼通紅,她自己也像是不知所措,咬着嘴巴嗚嗚地哭,卻還是執拗地搖頭。

見她哭,尤曼卻是突地怒了,噌地從床上起身,朝着她大吼出聲,"就知道哭,一遇到事情就跟你媽一樣只知道哭,生孩子那麽痛怎麽不哭?沒了命看你上哪裏去哭!"吼着吼着她自己也淚流滿面,卻是響起自己紅顏薄命的姐姐了。

"小姨,小姨--"小泥巴哭着從病床上起來,急急地要去牽她小姨的手。

"今兒個說不出孩子是誰的就立刻打掉!"尤曼重重甩開她的手,故意拿話戳她,鐵了心不想再讓她重蹈自己姐姐的覆轍。

"是哥哥的!孩子是哥哥的!嗚嗚嗚……哥哥說了不會不要孩子的--"尤曼厲聲逼問下,小泥巴哭着大聲說,聲音顫抖,沒力地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仿佛一下子被抽盡了所有的力氣。

尤曼心緊顫,無聲。

小泥巴還在地上哭,一手捂着肚子,可憐得沒法兒,卻還是怯怯地望着她小姨;

尤曼終究是沒能狠得下心再逼她,将她從地板上扶起來,娘兒倆坐在病床上都沒再吭聲。

病房內是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可病房外--

原本歡歡喜喜去買粥喂孩子他媽的顧宸,剛一靠近病房就聽見娘兒倆的争吵聲,湊近了一聽,直接竄入的一句便是:孩子是哥哥的。

這六個字,像是一記威力恐怖的重磅天雷,直接将原本滿心歡喜的男人轟擊得體無完膚!

作者有話要說:唔,原本是說今天不更的,結果晚上開電腦才發現還有一章存稿,所以我就發上來啦……(^o^)/~

明天有點忙,不知能不能更新,即便是更了可能也會較晚,大家別等……O(n_n)O~

5655章

尤曼在病房內待了挺久才走的,臨走的時候,看見病床上眼紅紅望着她的小東西,不知該罵她什麽。她瞪她一眼,她又趕緊吓得不敢再看她,捂着肚子蜷在被子裏,怕得不得了的樣兒,像只小蝦米,嘴巴裏還不停地小聲念念,"哥哥明天就要來接我了……"活像她家哥哥就是她的救命符。

尤曼頓覺好氣又好笑,覺得自己真是白白跟這東西較真一場,她知道個什麽?跟個大體積的單細胞動物似的,爬啊爬,指不定哪天就将命給爬沒了。既然清楚孩子是傅雲的,那究竟要還是不要,傅雲自己心裏應該有數。

顧燼倒真是說到做到,果然如了小泥巴的意,第二天清晨八點不到,一輛低調小跑停在302,傅家哥哥仍是一身齊整軍裝,連車都沒來得及去停,交給随行的另一個人之後,人便直直朝着三樓病房而去。

當病房門推開的瞬間,傅雲原本以為那小東西肯定還在睡覺,連腳步都放得很輕,軍靴貼着地面踏入,半點聲音也無,卻沒想到,一打開門,就看見她正一個人坐在床上,床上架着張小桌,上面放了一碗熱騰騰的粥,她就慢慢地用勺子舀來吃,小口小口的,挺專注。

傅雲腳步驀地頓住,胸口止不住熱得發燙,三十多年來的人生中,第一次有想要熱淚盈眶的沖動,心澀澀地跳動得厲害。

"哥哥!"小泥巴一眼就看到他了,激動得很,像是久經飄搖的破舟終于尋到了避風港,扔下勺子就想下床。

她還算是個明白事的,別管現在有沒有大肚子,可有小寶寶了她還是記得住,一手護着肚子,往床下縮,眼神又急急地盯着她家哥哥,活像害怕人家跑了,像只久不運動的笨熊,呆呆蠢蠢的樣子,滑稽得很。

看見她大幅度的動作,天地可鑒,傅家哥哥一輩子當真是頭一次如此失态,臉都變了色,大步上前,堪堪接住了她還未撲下床來的身體,抱着她坐在了床上。

"懷孕了就別亂動,省得自己拎不清楚,怎麽摔了都不知道。"她家哥哥板着一張臉,教訓她,可看着她的眼神喏,軟得能滴出水來。

當然這女人是看不懂人家眼色的,她家哥哥一吼她,她立刻就不敢亂動了,過了許久才從他懷中縮出腦袋來,軟乎乎出聲,"要動動,要動動才好的。"

她是專業修讀過護理課程的,又在北軍總混了些時日,婦産科的同事也認識不少,還真沒聽說過懷了孕不能動的,肚子才這麽大一丁點哩。

小泥巴蹙着眉有點奇怪。

傅家哥哥臉色變得奇妙了,心中也覺得自己有點緊張過頭,沒再說話,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軟軟熱熱的,讓人能連心都變得熱起來。

"我們結婚吧。"他在她的耳邊低低地說,眼眶發熱。

小泥巴一愣,以為自己是聽錯了,下意識地想擡頭去看他的表情,卻除了她家哥哥嚴肅又好看的一張臉之外,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她絞着手一時有點無措,緊張地看着他,像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你不願意?"傅雲終于發現了她的不對勁,眸子沉了下去,心卻被瞬間提起。

沒用的東西一見她家哥哥皺眉,趕緊地連連搖頭,末了見他神色緩了緩,她才開始說正題,"孩子……"

"我們結婚跟孩子沒關系。"她話還沒說出口,傅雲下一瞬便幹淨利落地打斷了她。

這東西就那點能耐,平時自己折騰不清楚,偏還要糊噠噠地去折騰別人,半點不安分,如今有了孩子也是好事,至少能讓她跟那些個男人斷得幹淨,別管孩子是誰的,可孩子的父親,只能是她配偶欄的名字。

說白了,傅家哥哥就是半點不糾結孩子的事,鐵了心的要上位。

小泥巴咬着嘴巴不說話,苦兮兮地望着她家哥哥,心裏捉急。

這女人真不是糊塗拎不清,該知道的事情她還是搞得清楚,她那混亂的私生活,放古代去了,那就叫做是"淫-亂罪",哪個容得下她?現在還更恐怖,她從前胡來亂來那是人家縱着她,甚至連她自己也覺得,有點小病,愛"吃"男人,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用尤曼的話來說就是,總要換換口味。

可,結了婚怎麽辦?她那就叫做是出軌,婚外情是犯法的。

這女人膽子就只有一丁點兒大,現在她家哥哥莫名其妙地向她求婚了,直接炸得她魂飛魄散,哪裏還敢吭聲?

她低垂着頭揪指甲,裝烏龜到底。

傅雲眼看着她遇事就裝死不吭聲的模樣,哪能摸不清楚她心裏那些個彎彎繞繞,胸腔中一汪汪柔情都被激蕩成了個個噼裏啪啦的酸泡泡,當下恨不得将這東西拖上床胖揍一頓,看她還敢不敢再含糊其辭。

偏偏現在她懷孕了,即便他自己被氣得險些內傷,一時之間還找不到收拾她的法兒。

"還真是打野食上瘾了,如今都樂不思蜀了?嗯?"一手擡起她快垂到胸前的下巴,他湊近她幾分,聲音是一貫的低沉輕雅,卻風暴暗藏。

小泥巴臉一臊,卻是想到自己先前那些個堪比荒淫昏君的混賬日子來了,閃躲着眼不敢搭話。

他越湊越近,臉都快貼上她紅撲撲的臉了,她一下子就呼吸急促起來,連連推拒着,不敢跟此刻怒火中的男人貼得太近。

"還懂得害臊,那就表明還有的救,小泥巴,究竟還要不要臉了?"三兩下收拾了她反抗的動作,傅雲攔腰将她托在懷裏,話幾乎是貼着她的唇瓣說出的。

"要、要的,要的。"看看那沒出息的女人喏,她說都說不及的,拽着她家哥哥的袖口,使勁兒地點頭,兩人腦袋都險些磕上。

她還真敢厚着臉皮回答。

傅雲被她急急的反應給噎得,足足愣了有三秒,最終恨恨地将她按進懷裏,說不出話了。

"小不要臉的東西。"許久,當她被捂得受不了,終于忍不住開始掙紮的時候,傅雲伸手捏了捏她憋紅的臉,低罵出聲。

"哥哥,我們回家吧,醫院裏的飯不好吃。"見他似乎臉色沒之前那麽吓人了,她又拉拉他的衣服,小讨好地望着他,毫無技術含量地轉移話題。

"你哥哥還有事要忙,沒空送你回家。"病房門被突然推開,進來的是顧燼,一句話,讓床上兩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房間內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顧燼掃了眼床上幾乎完全貼在一起的兩人,眸色未變,将手中提着的一份蝦餃放在小桌上,朝着那愣愣看着他的女人道,"不是嫌醫院的夥食不好麽?我給你帶了吃的,要吃就趁熱。"

小泥巴瞧瞧桌上熱騰騰的蝦餃,又瞄瞄自家哥哥黑沉得難看的臉色,最終還是狠心咽下一口口水,可憐兮兮地摸了摸肚子,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不喜歡吃蝦餃,難吃得很。"小嫌棄的樣子,卻還眼巴巴地盯着餃子不轉眼。

顧燼面色也難看了:合着我送來的東西都是下了毒的?能讓你嫌棄成這樣?

她家哥哥臉色愈發陰沉了:不喜歡你別一個勁兒地盯着瞧呀,搞得好像幾輩子沒見過吃食的。

小泥巴不知所措,眼睛小心翼翼地在兩人身上飄來飄去,眼神最終還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蝦餃上。

真的好想……咬一口。

見她如此不争氣,又擔心真的餓到她,傅家哥哥恨恨睨她一眼,語氣冷得吓人,"要吃就趕緊,餓死你不打緊,免得餓死咱孩子。"

他一句"咱孩子",直接讓那廂顧燼面色沉了沉。

小泥巴哪管他語氣好壞喏,一聽她家哥哥開口,她像是得了免死金牌的,急急就去拿小桌上的蝦餃吃了,她注意到顧燼正在看自己,還拈着手指假裝嫌棄地挑了挑,最終狀似勉為其難地拿了一個餃子細細咬,模樣要多勉強有多勉強,活像人家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吃的。

矯情。

顧燼眸中漸染上笑意,在心中暗罵那已經在吃第四個餃子的女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