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讓顧燼一顆緊繃着等待答案的心喏……啧,真不知是何種滋味!
算了,還是等先拿到她的證件再說吧,省得吓着她。
将已到嘴邊的話重重咽下,顧燼看着懷中小泥巴鼓着臉不知又想到了什麽了,紅滟滟的嘴兒還在碎碎念,仿佛受了大委屈的。
“小宸他是喜歡你,你別故意惹他生氣,他就不會欺負你了。”輕戳了戳她鼓起的臉,顧燼低低地說,總感覺,懷裏抱着這團軟肉兒,又替自己弟弟解釋,這種氣氛……有點詭異的微妙?
小泥巴扁扁嘴,想來還是有點不滿,可現在人在屋檐下,這東西識時務,她不敢拿喬。
“咳咳!顧主任!”兩人在營帳裏面溫存,外面嗓子都咳痛了的胡副參謀長欲語淚先流,終于氣沉丹田一聲吼,“該開會了。”
顧燼煩躁地蹙了蹙眉,又将懷中軟軟的一團放回床上,替她蓋好被子,吩咐,“好好睡一覺,別亂跑,等我回來就帶你去周圍看看。”
也真是困得很,小泥巴懶懶地眯了眯眼,蓋着被子不說話了,像只小波斯貓。
“咳咳!咳咳咳!”胡副參謀長的确是人民的好公仆,上級的好下屬,對待工作那叫一個認真負責,嗓子痛算什麽,只要還沒啞,就得盡責地将上級從溫柔鄉中“咳”出來!
“胡副參謀長若是生病嗓子不好的話,可以打報告申請長假。”
耳邊涼飕飕的聲音傳來,胡田心中一喜,而後又是一驚,默默捧着一顆受創的心肝,無處話凄涼。
“不是開會催得緊?還緊磨蹭什麽。”不耐地瞧他一眼,顧燼率先轉身離開了營帳。
胡田無語凝噎,悲憤地想瞧瞧身後營帳中的那只小纏人精,卻被上級一個眼神甩來,趕忙壓下了心中的好奇,屁颠颠“護駕”去了……
5150章
等到小泥巴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将近正午了,她細細地穿好衣服,營帳內還是只有她一個人,隐約又聽得見外面新兵們訓練的口號聲,響亮得很。
早上來得急,也沒能吃上什麽東西,現在睡一覺倒是把肚子給睡餓了,她摸摸自己扁噠噠的肚子,又躊躇了一小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想出去找東西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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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揭開帳門出去,尤泥救正好與一個急匆匆跑來的士兵撞上,來人像是趕時間的,差點将她給撞到地上。
撞到人了,那士兵像是有點不好意思,朝她敬了個标準的軍禮,聲音洪亮,“同志,對不起!”
“沒、沒什麽。”小泥巴揉了揉被撞痛的下颚,擡眼看着眼前年輕的士兵,一副出不得大衆的驚怯樣兒。
這東西就那點能耐,總覺得穿軍裝的人都了不起得很,也兇得很,像她家哥哥一樣,讓她條件反射地就想立正站好,哪兒還敢心安理得地接受人家的敬禮喏。
士兵見人家小姑娘沒說什麽,也就不再管她了,彎□去撿摔落在地上的東西,大概有十來個封好的盒子,全部撿起來,在他的雙臂間疊了好高一重,眼睛看路都困難了,難怪剛剛撞到了人。
“同志,顧主任是在這兒吧?”年輕的士兵收撿好東西,見那小姑娘還在不安地看着他,開口問道。
“顧燼?”小泥巴偏了偏頭,望着眼前貌似時間挺緊湊的士兵。
士兵一愣,點了點頭。
“他在這裏,去開會了,你一會兒再來找他。”以為他是找顧燼有急事,小泥巴趕緊答道。
士兵搖搖頭,“那倒不用,我是來送東西的……”邊說邊在手臂間那高高一疊中找着什麽,然後終于拿出了一個黑乎乎包裝的盒子。
“這個,這個是給顧主任的。”他将盒子遞給她。
小泥巴忐忑,覺得自己跟顧燼非親非故的,她替他收禮物好像不太好,便紅着臉搖搖頭拒絕,士兵像是看出了她的尴尬,又連忙解釋道,“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下面送的,每個軍官都有,節慶禮物……”
小泥巴稀裏糊塗,那士兵又急着去送下一家,連忙将東西塞給她就走了。
尤泥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手中被強塞進的一個大大的盒子,又看着遠處那士兵捧着盒子去了其他的營帳,一時間有點無措,她就将盒子捧着轉身進了營帳。
要說這東西也是好奇心大,她自己都知道替人收禮物不好,還矯情地說跟顧燼非親非故,可放着這麽個大盒子在桌上吧,她盤着腿兒蜷在床上,又沒什麽娛樂,也無聊,眼神就老往那盒子上飄。
最後終于是忍不住好奇了,她噌噌下床,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上,像是個在自己家做賊的,急急來到桌前,将那大盒子給拆開了——
撥開難看的外層,裏面竟然還有一層內包裝,漂亮華貴得不得了,小泥巴欣喜,像拆自己禮物似的,三兩下将東西拆開了——是一套分量十足的紀念幣。
大概是民國時期的紀念幣,可又不像是市面上流行的古董,嶄新光亮的,銀質品,倒像是刻意新造的一般,精美到極致。
撇開其意義不說,光是物價,也得幾十上百萬了。
當然小泥巴是不知道這套小小紀念幣價值的,她不識貨,可也知道這是好貨,只覺好看得很,揣在手中摸了又摸,歡喜得緊,愛不釋手,最後困了,她索性就抱着整套紀念幣爬到床上,一個一個地取出來看,細細地比較,蠻認真的模樣,像個搞這行的專家。
等到顧燼做完事回來接她的時候,就看見個披散着發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待在他的大床上,手中拿着什麽東西摸來摸去,舍不得放下。
“在看什麽?”他湊近她,出聲吓了她一跳。
一聽見他的聲音,小泥巴條件反射地心虛,趕緊地将手中東西放回盒子裏,都還沒來得及擺放好,急急遞給他,“你的東西,一個解放軍送來的,九十六個,都在這咧……”生怕人家怪她私吞的樣子。
顧燼盯着她手上捧着的紀念幣,銀燦燦的一堆,閃花人眼,讓他眉頭不自覺蹙緊。
小泥巴見他沉下臉,以為他是怪她拆了他的東西,一時害怕,怯怯地咬着嘴巴不敢吭聲,眼睛卻還是不受控制地在那銀燦燦精美的東西上流連,是真喜歡。
從見到紀念幣的那一刻起,顧燼面色始終難看,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下面的人已經膽大到了這種程度,“送禮”都送到他的頭上了。
不是不清楚下面人的手法,變着法兒的“逢年過節送禮”,而且從不正面迎合,專門選擇上級家屬經手。
小泥巴自己糊塗搞不明白,以為人家是前來送東西的時間不對,哪知道,人家就是看準了正主兒不再,故意将東西交到你個“家屬”的手上咧!
不過這次的事情也真是狗血——誤打誤撞。顧燼此行本就是打着整頓部隊不正之風的旗號,誰還敢真的不要烏紗趕着上架?在這種關頭給他“送過節禮物”,不是撞槍口是什麽?
也怪那送禮的士兵是個新來的沒搞清楚情況,只知道是送給“顧主任”,卻沒弄個明白究竟是哪個“顧主任”,這才撞了這麽個大金花。
“這東西別碰,給我。”從她手上拖過盒子,顧燼連同外包裝一起照原樣裝了回去,心裏想着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去了,一時倒沒顧及到床上撅着嘴巴的人的心意。
等到他收撿好東西,準備帶着小泥巴去吃飯的時候,這才看見那東西窩在他床上,不時小心翼翼地瞥他一眼,見他沒注意到她的時候,她又扁扁嘴,小聲念念兩句,不仔細你還真聽不清——
“我家還不是有,我哥哥送給我的,比你的更好看,還是金的咧……"精怪兮兮的小模樣,仿佛半點不稀罕他的東西。
她不經意的小埋怨,卻是讓顧燼立刻變了臉色,俊臉比之剛才還更吓人。
“你說什麽?你家也有這種東西?你哥哥給你的?”
他一連串的話語炮彈似的,近乎逼問,讓原本還撅着嘴碎碎念的小泥巴一愣,吓得不得了,怯怯地不敢說話了,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有點怕。
顧燼自己也意識到自己話太重了,想來她也是圖新鮮,哪能知道什麽內情,他在床沿坐下,看見她趕緊害怕地往床內側挪了挪,顧燼心中一刺,大手一伸,就将那還欲再躲的女人攬進了懷裏,抱着她輕輕搖。
“剛剛吓到你了?”他放低了聲音,大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小泥巴咬着嘴巴不出聲,委委屈屈地,良久才說了一句話,“我要回家了……”
“好,我們回去了。”
聽見他的話,小泥巴不敢反駁,卻還是不滿地扁了扁嘴,她是要回自己的家,不是回顧家——她想哥哥了。
見她似乎還是不高興,顧燼擰了擰眉,又将那裝好的盒子遞給她,“喜歡就拿去玩,只是別弄壞了,我還要還給人家的……”
這都算得上是在變着法兒哄她了,自出生到成年,再到如今位高權重,顧燼何曾這樣低聲下氣地跟人說過話?連他最敬重的父親顧沐朝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卻,偏偏遇上了這麽個不解風情的女人……
你越是生怕趕不上地蹭上去,她越是不得給你好臉色看——典型的給臉不要臉。
她還是伸手抱過了他遞來的盒子,重新打開,又裝模作樣地看了看裏面的東西,最終不鹹不淡地出聲,“不好看,沒有我的好看,我不要你的東西……”嫌棄得跟什麽似的,趕忙将東西回塞到顧燼手裏,她低頭揪着自己的手指不說話了。
顧燼隐隐面色有點挂不住,也對,到底是沒有吃過虧的人,現在被個小嬌嬌的女人這般踩着臉拿捏,讓顧燼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在……犯賤。
可他偏還真就犯賤到底了,看着那小東西垂着眸像是快哭的,又抱着她哄,“回去我讓人給你做一套小的好不好?比這個更漂亮,還是你喜歡金的?”只差沒将心掏到她跟前了。
“我不要,我哥哥會給我買。”被他抱着哄的女人喏,她最懂得拿什麽話堵他。
也別急着罵她沒良心,這東西打小就這德行,她說的話就是表面意思,真沒半點諷刺與見外,她打小就是這樣——有事哥哥服其勞,一有事情不順她心意了,她就愈發地想着她家哥哥,你要說她真對傅雲情深似海吧,又有點過了,可就是離不開,至少沒辦法長時間離開。
這不,離了她家哥哥這麽久,現在覺得自己受委屈了,她又想着她家哥哥了。
可她這樣自然而然的話落在顧燼耳中,不就變了一個味兒?
哦,你哥哥,你三兩句話就離不開你哥哥,他傅雲給你的東西就是寶貝,我給的,送到你面前你還要左挑剔又嫌棄?合該老子上輩子欠了你的不是!
心裏堵得慌,顧燼總算是明白為什麽自家弟弟處處看傅雲不順眼了,還真是……膈應人得緊!
5251章
別管顧燼心裏怎樣咽不下去這口氣,可這東西依賴她家哥哥都已經成性了,即便是有心扭轉她那惡劣性子,也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情,搞不好将她給弄急了,她還要跳腳咬人咧。
不能硬來。
深吐出一口氣,顧燼反複告誡自己別跟這小東西一般見識,他掏出手機,遞給她,拿着熱臉去貼她的小冷屁股,蠻好心地開口,“是不是想你哥哥了?給他打電話呀?”
體貼得不得了的模樣,都成她身邊的知心人兒了,她眉一蹙,就清楚地把準了她的脈症,再給她來個“對症下藥”。
顧燼真能如此大方好心?到了手的東西還給傅雲雙手捧着送回去?做夢呢吧!
他是吃準了這沒用的小嬌嬌不敢給她家哥哥打電話,故意膈應死她!
是呀,你家哥哥百般好,我送你東西讨好你,你還拿喬地不要,要找你哥哥,現在,你倒是找呀,看你哥哥要不要你個沒用的惹事精!
顧燼當然清楚無比,打從小泥巴來了顧家之後,傅雲也不知是突然想通了還是覺得白給人養妹妹不值得,反正是沒給過小泥巴一個電話,這讓本就焦心的小姑娘喏,提拉着一顆心,生怕是她家哥哥不要她了,又不敢主動打電話問,怕傅雲嫌她煩,小委屈的樣子。
現在,她一樣不敢打電話。
果然不出顧燼的預料,他一将手機塞到她的手中,那剛剛還神氣得不得了的女人一下子就焉了,仿佛被戳爆了氣的皮球,抿着嘴,紅着眼睛要哭得緊了,哪裏還說得出一句話?
她家哥哥不要她了。
收起手機,看她怏怏欲哭的模樣,顧燼心中有點五味雜陳,抱起她,又在她耳邊輕輕許諾,“不打電話就算了,可能他是忙得很,沒空管你,你想要什麽東西,紀念幣?回去我就叫人給你造好不好?”
沒空管你,你哥哥沒空管你,他這不是故意戳人心窩?直恨不得将傅家哥哥在這小東西心中的高大形象戳成馬蜂窩才好!偏偏他聲音還是極其溫柔的,抱着她小小聲地哄,像是抱着個喜歡的搪瓷娃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顧大少比小顧同志更陰險,暗箭傷人什麽的不要太利落,可偏偏個傻愣愣的女人她最吃這套。
小泥巴紅着眼睛望着他,像只放大版的雪白兔子,聲音帶着濃濃的鼻音,“我要金的,還是要九十六個的——”
“嗯,好,九十六個金的!”湊近親了親她紅紅的鼻子,顧燼又抱着她說了會兒話,開車載着她回去了。
這次一回顧家,才是熱鬧得很咧。
明亮寬敞的大廳,顧司令員筆直坐在沙發上,表情不明,似是帶着點惋惜;小合仍是一身簡單的純白休閑裝,獨坐一方,漂亮得像是畫中仙人;久未露面的尤曼終于出現了,酒紅色長卷的頭發輕绾成了發髻,一襲青綠紡紗長裙,妩媚依舊,又更添了一股別致的風情;小顧同志才氣憤,怎麽都坐不住,連喝了三杯涼茶都沒能壓得住火氣,重重将杯子摔在桌上,把剛剛踏進門來的小泥巴吓得往後急急退步,被後面進來的顧燼扶住才不至于摔倒。
“爸,你怎麽能這麽偏袒外人,欺負自己兒子!”小顧同志聲音大得很,剛一出口就看見了門口的兩人,正好朝着自家大哥憤憤出聲,“哥,你回來的正好,你看爸爸,他要将小泥巴交給這個女人!”瞥了那方雲淡風輕的尤曼一眼。
顧燼看了尤曼一眼,也大致知道她應該就是小泥巴口中的“小姨”,蹙了蹙眉。
“小姨!”救星來了,原本耷拉着腦袋沒力的小泥巴終于來了精神,眼神亮晶晶的,急急朝着她小姨跑去,細細的高跟敲擊着地面,看得人心驚膽顫。
“小姨——”不顧人家嫌棄的眼神,這東西才不要臉,她硬是要挨着她小姨坐,一手逮着她的裙袖,小讨好的模樣。
“跑哪兒去了?等你大半天了哩。”坐在她另一側的小合看見她,出聲。
“出去耍了,出去耍了。”小泥巴煩悶地揮揮手,糟心事兒不想再提。
“耍得挺開心哪?這都耍到人家的碗裏去了!”見不得她這副不耐煩的鬼模樣,尤曼掀開她的手,睨着她。
“小姨,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吶?”小顧同志怪叫,“我也不知道醫院到底是怎麽搞的,驗個血都能搞錯。”推卸責任那叫一個幹淨利落,自己這個罪魁禍首瞬間撇的一幹二淨。
“哪個是你小姨?怎麽你們家的人都喜歡亂認親戚的?”上次被人給将了一軍,小合現在肯定不得讓顧家人好過,出口連連帶刺,這也真是個無法無天的,連帶着将顧司令員也給一并暗罵了。
也對,你一心想女兒,結果縱容自己兒子搞出個鬼證明,就将人家小姑娘給稀裏糊塗弄回家了,白得了個大胖閨女兒,想得倒美咧!
今兒個鐵定不會讓姓顧的好過。
“小泥巴真不是我女兒?”顧沐朝還不肯死心,看着小泥巴那張與她媽媽九成像的臉,問自己小兒子。
小顧同志眼神亂飄,事實擺在眼前,沒敢再空口說白話。
不等顧宸開口,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氣的尤曼朝着顧司令員開火了,“是個屁的女兒!你上牛肚子裏扯出來的女兒?這年頭真是反了天了,青天白日下都幹起搶人的勾當來了 !還要不要點臉?”
她“啪!”地一聲将手中的戶口本摔在桌上,“小泥巴父母姓甚名誰,上面清清楚楚寫着,搶人的還有理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嚣張不已的小顧同志說的,氣的很。
是氣嘛,她不過是有事走了兩個月,料想那不安分的小禍害肯定又要搞出事情來,可沒想到,現在是将自己都給打包送給人家了?還真是能将人給氣死。
看着明晃晃摔在桌上的戶口本兒,顧燼眉擰得更緊了,看向自己弟弟,眸中的意思很明顯:不是讓你先弄到戶口本麽?怎的落到她小姨手上了?
現在尤曼明顯對顧家“搶人”的事情膈應死,哪還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看見自家大哥眸中的責怪,小顧同志才是冤枉死,恨不得戳死那懵懵懂懂挨着她小姨的死東西:你說你沒用歸沒用,戶口本身份證這種關乎身家的東西,你倒是硬氣點自己兜着呀,做什麽硬是要塞到你小姨手上!
小沒用的東西現在才不怕他,緊挨着她小姨,顧宸瞪着她,她還不怕死地瞪回去。
是的了,小泥巴就是光杆司令一個,她有什麽,除了一個大活人之外,什麽身家都在她小姨身上了,用尤曼的話來說就是:錢啊卡啊證兒啊什麽的,我給你收着,省得你招人騙,你就保管好自己別被人給捉去了就好。
沒曾想,這沒用的東西還真就被人給捉去了!
積了一肚子的火,現在見着她了,尤曼連罵她的力氣都省了,免得氣着自個兒傷了身。
場面一下子變得沉寂下來,除了尤曼,沒人能理直氣壯開口講話,顧沐朝并不是小泥巴的親生父親,她那短命的爸爸都不知道投胎多少回了,論親疏,尤曼算得上是小泥巴唯一的血緣親人了,你堂堂顧家難道還真能不要臉地扣着人家小閨女兒不放人?
就連向來心計頗深的顧燼都一時沒了話來反駁,面色難看。
的确是奇差一招。
衆人一片沉寂間,小合突然開口了,話是對着尤曼說的,“小姨,咱先帶小泥巴回家吧,她肯定被吓壞了……”不是一般的體貼入微,不是尋常的考慮周到。
他關切的話語,險些沒将小顧同志給氣得跳腳。
這不要臉的人上一刻才罵他亂認親戚,現在轉眼自己又小姨小姨叫得順口,還“咱們”?有個屁的咱們!
不要臉!太不要臉!
小合的話卻深得尤曼的心思。
“嗯,又是安排飛機又是找人的,這兩天麻煩你了,小合。”尤曼朝着小合笑笑,覺得這孩子是個會做事的,身在大貴之家卻性子不驕不躁,能成大器,比之傅雲和顧家兄弟之流,不知懂事到哪裏去了。
咳,若是對自己寶貝兒子痛心疾首的元首和夫人知道,自家不學無術的混賬小子竟是成功PK掉了三名前程似錦大好青年,成功樹立出好少年的美好形象,不得感動得流淚?
“小姨說那些客氣話做什麽,都是自家人還見外,我的車在外面,咱們走吧。”小合狀似腼腆地笑笑,漂亮得不似凡人,閃花了一旁顧家兄弟的眼,連原本不說話的小泥巴都呆呆地看着他不轉眼,只覺得,今天的小合還真是……無比賢惠。
顧燼險些以為自己認錯了人,眼前這笑得美好的靜谧少年,真的是那個幹盡混賬糟粕事兒的葉合?若不是那熟悉的甩暗刀子的手段,他還真以為自己眼花咧!
小顧同志才是被徹底氣炸了好吧,險些沒一口老血噴出。“一家人”?那不要臉的小白臉真說得出口?偏偏那廂一精一傻的娘兒倆還都默契地沒有反對!
顧宸與顧燼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感覺什麽東西不對勁了,大大的不對勁了!
這種被人當槍使,為他人作嫁衣的即視感他媽的究竟是怎麽回事?
原本以為煮熟的鴨子,都已經抹好醬料準備下口了,現在,飛到人家碗裏頭了?
看着坐在小泥巴身邊細細說着話,忠貞之情溢于言表的小合,顧燼深深覺得自己搞錯事情的關鍵了:原以為傅雲殺傷力最強大,到底是與小泥巴相處最久,可他卻算漏了尤曼,小泥巴最聽她小姨的話,尤曼不喜歡傅雲得緊,又怎麽會給他好果子吃?可小合……
看看正跟尤曼相談甚歡的人,又看看拉着小合的手吧啦吧啦直訴苦的小泥巴,顧燼臉色難看了,暗恨那小東西沒良心得緊!
5352章
顧家大廳內,幾人各據一方,在小合的多番"寬慰"下,小泥巴深深體會到何為'行動權與話語權'的重要性,終于決定硬氣一回,堅決反抗一切圈禁行為。
嗯,對,小合告訴她的,顧家兄弟兩人如此嚣張的“大搶活人”的行為,就屬于對她的人身圈禁,壞得很。雖然,私以為,除了剛來顧家那會兒有點驚怕之外,除了跟小顧同志的床上活動有點……不和諧之外,這東西還真找不到什麽不好的地方,小棠和小沫,都是好人咧,還有顧燼。
她為難地咬咬嘴巴,偷偷瞟了對面軍裝筆挺的男人一眼,正好碰見他也看她,她趕緊吓得縮了回來,不敢再吭聲了。
“小合,我想回去了。”曉得尤曼生她的氣,她自是不敢跟她小姨鬧的,就挑揀着好拿捏的來,扯了扯小合的衣袖,蹙眉望着他,一副受盡苦難的可憐樣。
她一開口正符了小合的意,小合自然由着她拿捏,點點頭,就看見個小可憐的東西立馬歡喜得不得了。
原本事情也就這樣,此一局,小合完勝,顧家兩只眼睜睜看着煮熟的鴨子飛了,暗恨在心,小泥巴跟着尤曼小合準備回去,卻,人還沒出得了顧家的大門,傅雲來電話了。
瞧瞧那原本還故作鎮定的女人喏,此刻驚喜又慌張的模樣,手機還在她手上泠泠地響,看着屏幕上顯示出的號碼,這些天來,她看了多少遍卻不敢撥出去的號碼,這沒用的女人鼻子一酸,哭了,口中哥哥哥哥喃喃不停。
最後還是她小姨不耐煩地瞪她一眼,她才突然回過神來,吸了吸鼻子,按下接聽鍵,将手機小心翼翼湊近耳邊,“哥哥——”張嘴又是哭,嗚嗚咽咽的,說也說不出話,讓電話那頭的男人條件反射地擰了擰眉。
“怎麽了?哭什麽,人還在顧家?我馬上過來接你。”絲毫不廢話,她家哥哥一貫的風格,邊跟她說着話,傅雲邊從病床上起身,去拿自己的軍裝穿上。
“先生!您現在不能走,傷口還流着血哪!”護士小姐焦急的聲音,傳進那廂小泥巴耳中,更是吓得不輕,捏着手機直追問。
她家哥哥受傷了?
傅雲的确是在醫院,小泥巴去了顧家,他是知道的,不過,卻是在他前往雲南邊境之後,他才從傅明征那裏得到的消息,當時他正在指揮執行一次緝毒任務,肯定脫不開身,甚至連給她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退一步說,即便是有時間,他也不敢給她打電話——怕一聽見她哭着叫哥哥,自己就會不顧一切地回去找她。
直到一周之後,任務順利完成,他手臂上的舊傷複發,連夜乘機回了北京,進了醫院,這才給她打了電話。
“哭什麽,受委屈了?”電話那頭還是她小可憐兮兮的嗚咽聲,傅雲都能想象得出她嬌憐無依的慘樣,眉蹙得更緊,聲音微澀。
這麽久沒見,到底還是想她了,想念她在身邊嬌嬌地說話,蠢蠢的賣乖。
一手細細摩挲着手中小泥巴的身份證,傅雲神色驀地變得深遠起來,若是,他突然向她求婚的話,會吓到那個傻東西的吧?
一定會的,她膽子那麽小,小吼她一聲她都能哭上半天,肯定會被吓傻的;眼前突然浮現出一雙蠢蠢萌萌的大眼睛,傅家哥哥臉上漸漸浮現出笑意。
他耳邊那嬌嬌的聲音還在缭繞,她哭鬧着問他怎麽了,是不是又受傷了,嗚嗚咽咽地,他真擔心她喘不上氣了。
“哥哥,你在哪兒?我想見你。”手捧着電話,小泥巴眼通紅,不顧身邊其餘人各異的眼神,急急出聲。
“解放軍302.”傅雲低低出聲,也依了她,唇角始終帶着淺淺的笑意,讓給他包紮的小護士看紅了臉。
那邊小泥巴像是得了高級密令的,匆匆收起電話,急得不得了地拽着小合的衣袖,“哥哥受傷了,嚴重得很,去醫院,我要去醫院!”
一看她那着急的樣,一旁的尤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可卻是奇異地沒有出聲。
在來傅家之前,尤曼其實是先與傅家哥哥見了一面的,否則傅雲手上小泥巴的身份證是怎麽來的?顧燼到底是沒弄清楚這娘兒倆之間的關系,尤曼自己因為小泥巴的親娘而與傅家有隔閡是事實,可十多年來,傅雲對小泥巴怎麽樣,沒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
尤曼嘴上不饒人,待傅家哥哥從來沒有好臉色,可這麽多年,就是再深的氣也該除盡了,她哪兒能真的為了一己之私而看着小泥巴要死要活?小合是好,是懂事,可到底不如傅雲沉穩——有這麽一個男人,明知道你在外面混賬搞不清楚,卻還能十年如一日地替你收拾爛攤子,尤曼也是女人,哪能真的毫不動容。
此次回來,原本也是打算将小泥巴的證件交給傅雲,至于兩人結婚與否,婚後她家小沒用的東西是不是還跟其他的男人拉扯不清,這些都不是她要考慮的事情了,讓傅雲自己煩惱去。
她總不能一輩子守着她,即便是想,也不一定有那個命。
"麻煩你了,小合,送她去302吧,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先回去了。”一手撫了撫微疼的肚子,尤曼向小合道了句,率先離開了顧家,自己招了出租車回去了。
小合微怔,顯然是沒想到半途又殺出個傅雲,現在看着面前哭紅眼可憐巴巴望着自己的女人,還真是……糟心。
“你家哥哥莫不是泥巴糊的,怎的三不五時就在受傷?”帶着她上車了,路上,小合的完美白蓮花形象終于宣布破産,看着身邊還在抽抽嗒嗒的女人,開口說道,聲音陰陽怪氣地。
卻,這女人的回答更讓人膈應死。
“哥哥不容易,哥哥他不容易……”她邊說又邊哭,活像她家哥哥是個窮得吃不上飯的,可憐得很。
小合被她一句話給噎得喏,啧,一口氣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真要人命!
小泥巴心中難過,又一心急着要見她家哥哥,哪顧得上小合黑沉沉難看的臉色,一路上直催他,終于來到了302總醫院。
卻——
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得上見她家哥哥一面。
“你說那個年輕軍官啊,剛被檢查機關的人帶走了咧,來了挺多人,說是涉嫌受賄,要去接受調查……”漂亮的小護士邊收拾病床邊跟她說,收拾完轉過身來,看着眼前小姑娘眼紅鼻子紅的,有點唏噓。
“真是造孽,身上傷口還在流血哩,也沒來得及吃點東西……”小護士搖搖頭,暗嘆官場果然說不清楚,恁好看一男人,前程似錦的,怎麽就沾上個‘貪’字兒了呢?
一趕來就接到這麽個晴天霹靂,本就擔驚受怕的女人怎麽能受得住,連原本不以為意的小合,在聽到這消息的時候都變了臉色,條件反射地就去看小泥巴的表情。
這一眼,當真是存心剜他的心哪。
原本都已經哭得夠多了,此刻她已然哭不出來了,紅腫着眼,細瘦的小臉慘白慘白的,一時間仿佛沒了方向的小燕雀,慌張驚怯地四下看,然後突然轉身朝着外面飛快地跑去。
小合哪裏看得過去,幾步趕上前去抱住她,細細安慰,“沒事,不會有事的,我們先回去,回去,我立刻去問清楚怎麽回事好不好?”
卻原本沒主見的小東西此刻像是鐵了心,聲音直哽咽,“哥哥還受着傷吶,他還受着傷,沒吃飯……”不住地抽泣,傷心得沒法兒。
小合真是拿她沒辦法了,怎麽哄都沒有用,見她這樣,也是心中一酸,卻還是只能抱着她說話,輕輕說話,也不知她到底聽見了沒有。
她今天本就沒吃飯,又一直擔驚受怕,現在陡然遇上她家哥哥突然被檢察人員帶走的大事,情緒肯定失控,哭着哭着,就在小合懷裏暈了過去。
小合湊近貼了貼她的額頭,滾燙,連忙急急出去叫醫生,卻還不等他踏出病房,顧家兄弟兩人來了,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人,兩人均是一驚。
沒空跟小合算舊賬,顧宸到底是幹這一行的,一看床上人的面色就知她不對勁,先去察探小泥巴病情,然後又說要做檢查,匆匆抱着她出去辦手續了,顧燼留在病房內,跟小合一起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