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5)

時候真叫做是人算不如天算,任你顧燼精明如斯,懷疑傅雲懷疑小合,分析得條條是道的,卻怎麽也想不到,挖牆腳将小泥巴偷走的人,竟然會是自己弟弟!

原本兄弟兩人上次不歡而散之後,顧宸便一直沒回家,顧燼知道自家弟弟脾氣,倒也沒介意,想着過段時日便好了,哪曾想,現在可就真的是"好"了。

小顧同志"偷"人的動機是什麽?很簡單,不甘心。

的确是不甘心,就像此刻,他看見小泥巴已經微微有點伏起的肚子,像是盯着一顆定時炸彈,炸彈也就算了,若那顆炸彈是自己的,那他就算是被炸死也心甘情願,卻偏偏那顆炸彈是別人放進去的,顧少爺心理陰暗了:憑什麽,憑什麽孩子是他傅雲的,自己就得将人給雙手奉還?

哦,他傅雲倒是想得美,現在他們家替他把媳婦兒養得白白胖胖的,幾個月後孩子出生,買一送一,他來連大帶小地一起弄走?

沒門兒!

小顧同志也不是傻得,他當然清楚,憑傅雲的手段,即便是真的落實了貪污受賄的罪名,可傅老就他一個兒子,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進監獄,再者,他也清楚自己哥哥,男人間的賭注,就是鐵板上釘釘子,他不能讓自己哥哥賠上前程,更不可能将小泥巴交還給傅雲。

當然,這是小顧同志将自己的哥哥想得太偉岸了,否則兄弟兩人同心,指不定還真就PK掉了傅家哥哥,可現在出現了這種事,以後兄弟兩人之間的局面,可就難說了。

"我要回去……"被男人緊緊抱在懷中,小泥巴有點不舒服,抽抽搭搭半晌,才怏妥妥出聲。

"乖,別哭鬧,你就當是度假吧;"

"鬧也沒有用,我不會送你回去的,有本事你自己下車走回去。"捋了捋她亂絲絲的頭發,男人沉沉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本打算哄哄她,可想到她的嬌性子,又止不住拿話吓唬她。

車子又繼續上路了,小泥巴絕望地蜷在後座上,望着車窗外的黃土高坡,心中悲戚,許是考慮到她,顧宸車開得很慢,平平穩穩的,與先前那開車的男人簡直天壤之別,她也終于吃上了口服液以外的東西,心中稍稍好過點。

或許是她自己沒發覺,潛意識裏,當顧宸出現的時候,她覺得自己安全了,哭還是要哭,卻更多的像是發洩而不是驚怕,三兩個小時又要來一次,直哭得前面開車的男人受不住了,把車停下,換着法兒哄她,她覺得自己占優勢了,鬧一陣,又嚣張地趴在座位上睡覺,還小心地敞着肚子,擔心碰到了肚裏的小家夥。

前方開車的顧宸不時從後視鏡中瞥她一眼,最終看見她睡着了,才終于敢放手開車,車子又行了很久,先前到底是害怕,睡也沒睡好,現在确定了自己的安全之後,這女人睡得香甜,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車上了。

張開眼睛,入目的是灰撲撲的天花板,小泥巴有點蒙,眼睛四下轉了轉,她覺得這裏好像是間農舍,其實也算不上是傳統意義上的農舍,還是水泥砌的樓房,不過屋內沒刷顏料,看起來灰蒙蒙的,還會掉渣,屋外還能聽得見雞鳴鴨叫的聲音,她被吓住了,條件反射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嗯,孩子好好的,就是有點餓。

她剛感覺到餓,外面一陣噴香的肉味就傳進鼻間,尤泥堪堪咽了口口水,眼睛直溜溜盯着門口,聽見了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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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房門被嘎達一聲推開,小顧同志端着一個瓷碗進來,還冒着煙,見她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碗,他笑了笑,坐在床沿,刻意離她近了點,她下意識地朝裏面縮了縮,他也沒介意,朝她道,"剛殺的雞熬的湯,炖了很久了,這裏的土雞可比你在家吃的有營養,來嘗嘗。"

說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出來點好喝湯。

小泥巴遲疑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冒着熱煙的雞湯,心中糾結,嘴饞地嗅了嗅空氣中的肉香味,最終還是很有骨氣地搖了搖頭,不肯跟他說一句話。

顧宸笑臉一僵。

顧少爺是什麽人,一輩子哪曾這般低聲下氣過?這都為你個沒心沒肺的女人洗手作羹湯了,結果你還拿喬耍脾氣,好男人形象還沒維持過半小時,當下就炸毛了!

他重重将湯碗擱在旁邊的桌子上,雙手齊力将那躲在牆角的女人拽了出來,擱在腿上,一手拿過碗,舀了湯,強硬地湊到她的唇邊,"張嘴,不喝就丢你一個人在這裏,活活餓死你。"

小泥巴看着男人兇狠的眼神,心中更是悲戚,活像別人是要喂她吃毒藥,閉着嘴死都不肯張口,掙紮了幾番都動不了之後,看着男人說到做到的眼神,她還是沒用地張開了嘴,小小的一條縫,湊近勺子,輕輕抿了一口。

眼淚都滴到了勺裏,委屈得沒法兒。

見她終于肯吃東西,顧宸幾不可見地松了口氣,原本他甚至想過,若她執意不肯吃喝,即便是自己再不舒服,也會将她送回去,總不能真害了她,殃及到肚子裏的孩子。

連續吃了十幾口,這女人還吃上味了,也真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哪還記得什麽堅貞不屈喏,他動作慢了點沒來得及喂,她就巴巴地張着嘴等,像只讨食的小狗兒,只除了眼睛紅得像兔子。

一碗湯很快就見底了,她還回味地舔了舔唇,複又才想起自己的處境來,臉上滿足的神色一收,怏怏張嘴說話,"你送我回去好不好?"眼神可憐兮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企圖采用懷柔政策。

"急什麽,等孩子出生了就回去,你就當是養胎了。"男人抽出紙巾給她擦了擦嘴,抱着她說話。

6160章

"我不想在這裏養胎。"見顧宸語氣軟和了些,小泥巴又開始順杆子往上爬,蹙着眉嫌棄出聲,一手撫着自己的肚子,有點擔心。

從房子的窗戶看出去,她只看見綿綿不盡的群山,處處渺無人煙,哪像是個人住的地方?

這東西打小沒吃過苦,現在被弄到這麽個窮鄉僻壤的地方來,肯定不好過,想到自己肚子裏的孩子還要跟着遭罪,她鼻子一酸,扁着嘴又想哭了。

"哭什麽,還能虐待了你不成?"顧宸小聲斥她,也有點糟心,又抱着她細細哄,豈料,你始終吼她将她給唬住還好了,你現在一軟下來,她立刻就來勁了,細細嗚咽,眼淚不要錢似的流得歡,雙手握拳胡亂地在他身上捶打,只顧着哭也說不上話,重複着就那兩句,"你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好,想害死我、害死我兒子--"

顧宸聽她越說越不像話,搞得像是他存了心要折磨死她們可憐的娘兒倆一樣,心下也有點煩,索性不再縱着她了,大手重重握住她還在他身上胡亂捶打的小手,開口嚴厲,"總之你別想着回去了,我可警告你,外面都是山路,你亂跑出去,摔在了哪條山溝溝裏頭,我要是不來找你,你就只能被活活餓死或者是被野獸叼走。"

小泥巴哭勢一頓,吓得直哽咽,眼巴巴望着他,像是在衡量他話中的真假,哪裏還敢撒潑。

兩人正僵持間,一中年男人推門而入,看見房間內的兩人時,男人微愣了愣,然後操着一口不大利索的普通話,朝着顧宸開口,聲音洪亮,"顧醫生,衛生所的劉主任讓你過去一趟,好補齊手續。"

"我知道,麻煩你了,齊叔。"顧宸回應了一聲,那中年男人便出去了,臨出門前又回過頭來看了眼床上哭哭啼啼的女人,有點好奇。

收拾好勺碗,顧宸起身整了整衣服,準備先去衛生所報道,小泥巴見他像是要走,又想到他剛剛說的話,心中一慌,他還沒來得及踏出腳步,她便趕緊地雙手扯着他的袖子,眼睛紅紅潤潤的,可憐巴巴地望着他,不敢說話,可也不放手;

她用了大力氣,手緊緊地拽着他的袖子,像是溺水之人緊拽着自己的救命稻草,顧宸見她這樣,心都軟得沒法兒了,用了好一番力氣才拿開她的手,開口聲線放得很溫柔,"我要去做事,中午再回來給你做飯,你要是餓了,床頭大箱子裏有吃的,自己去拿。"

她先是可憐地望着他不說話,良久才乖乖地點頭,又吸了吸紅紅的鼻子,還像是想不開的。

"等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點話梅,山裏長得更好吃,免得萬一你吐得厲害不好過。"他又抱着她說了會兒話,自己都是做醫生的,對孕婦的情況自然是了解,否則也不敢這樣大膽地将人給"擄走",真要出了什麽事,即便別人不責怪,他自己也會一輩子內疚死。

在顧宸看來,小泥巴懷孕其實并不辛苦,至少相較于其它女人來說是輕松的,一般人懷孕頭三月都會孕吐,緊接着還會出現手腳腫脹等症狀,可這東西倒是照樣活蹦亂跳的,只除了脾氣見長之外,還真是沒什麽異常反應,也讓他更加斷定了她很健康,這才沒了後顧之憂,敢帶着她到這種醫療設備并不齊備的鄉鎮上來。

的确是鄉鎮,而且還不是在熱鬧的鎮,而是在冷清的鄉,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距離首都遠了去了,是在西部某縣的貧困山區。

說來,顧少爺還真不是只會欺負女人的纨绔子弟,能在北軍總位居領導之職,其本事也差不到哪裏去。撇去人品不談,至少,在自己的專業範圍內,他算得上是盡心竭力,并也的确是有些真能耐。

這起"綁架案"的起源是北軍總的一個山區志願者服務項目,自願報名,當顧宸提出要去的時候,別的不說,真是把北軍總解恒源院長吓了一大跳;

這是天要下紅雨了不成?

處處挑三揀四的矜貴少爺要進山了?

兩人到底是有些私交,又是同僚,顧宸前來西部,并沒有拿到上頭批下來的文件涵,而是用的解院長私人助理的名義,當然這是故意掩人耳目,他并不想讓人知道他帶走小泥巴的事,只給顧燼留了信,說要出差,讓家裏人別擔心,也沒說去了哪兒,因此,顧家誰能想得到,向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二少爺,會主動前來這窮鄉僻壤?

顧燼還真就是想到了。

在各大機場進行了三天三夜的地毯式搜索之後,小泥巴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不見人影,神經繃緊到極致,顧燼回到家中,小棠小沫兩人又唧唧歪歪地在他耳邊哭鬧,說是小泥巴被人捉去了,可憐得很,連她最喜歡抱着睡覺的抱枕都被偷走了--

聽見妹妹的話,顧燼心思一凜,然後迅速翻出手機,查看自己的短信,反複讀着自己弟弟留下報平安的信息,心中疑雲越來越大。

顧燼也不是傻子,事情發生得如此湊巧,自然立刻就弄清了真相,确定是自己弟弟帶走了尤泥,在知道那小東西是安全的之後,他稍稍松了口氣,可是複又想到顧宸這次如此胡鬧,還真時……膈應得緊。

看着手機短信上"我有事出去幾個月,別擔心"幾個字,顧燼第一次有不顧形象摔東西砸人的沖動,根本沒辦法冷靜思考,短暫的放松之後,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恐懼,他甚至開始害怕,怕那個嬌氣的女人被吓得生病,怕她肚子裏的孩子受到傷害,也怕自己弟弟因一時之氣造成終生遺憾。

找人,又是找人。

小顧同志不是省油的燈,耍盡心機,全是用的別人的車,為了避過馬路快照,甚至都沒有親自當司機,中途又不斷換車,這樣顧燼即便知道是他帶走了小泥巴,要查起來也不容易,何況他也并沒有想要瞞着自己哥哥,否則也不會還留下短信,能留下通訊方式,就說明,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也是小顧同志給自己哥哥的兩個選擇項:要麽,你撕毀跟傅雲的所謂"協定",咱們帶着小泥巴,好好過日子;要麽,一拍兩散,老子現在把人給弄走,你們搶孩子的,等孩子生了給你們便是,總之一輩子別想再見到孩子他娘!

又找了幾天無果之後,顧燼不得不開始衡量自己弟弟提出的條件。

再說葉合,他原本是每天都要來接小泥巴出去玩的,可前兩天他來時,顧燼突然告訴他,尤曼帶小泥巴出去耍了,他将信将疑,卻也覺得顧燼沒必要拿話忽悠他,可是現在時間都過了三天了,小泥巴一個孕婦,又懶散嬌氣得緊,能上哪兒去耍?

最終還是小棠一時着急說漏了嘴,小合才得知小泥巴莫名其妙不見了,不似顧燼,小合首先就将矛頭指向了顧宸,不為別的,最近小合一直都跟傅家哥哥有聯系,他清楚傅雲根本沒時間在這種關頭帶走小泥巴,那餘下的人除了顧燼,就只餘下顧宸,當下不可遏地離開了顧家,想辦法尋人去了。

而正在顧燼與小合兩人各有憂心時,那被兩方人馬苦尋的女人咧?她還真是白白浪費了人家的擔心!

她此刻正站在一座農家小院子裏,身上罩着的是一件毛茸茸的長筒衫,将她整個人裹在裏面,只露出個小小的腦袋,既寬松,又保暖,就是使她看起來有點笨拙,像只小白熊,挺滑稽。

她站了有好一會兒了,隔着栅欄,看着一位大嬸兒在水井邊打水洗衣服,手中還捏着幾顆酸梅,是昨天顧宸給她帶回來的,她說喜歡得很,顧少爺見她開心,第二天就給她弄回了一箱,說是村民送到衛生所的,她喜歡就多帶了點回來,這下正合了她的意,她連飯都吃得少了,上哪兒都要帶着幾顆,嘴上沒停下過。

在院子裏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她又像是累了,進屋子搬了條凳子出來,坐着看隔壁王大娘喂雞。

"小泥巴,顧醫生還沒回來咧?是不是餓啦?到大娘這邊來吃飯。"隔着栅欄,王大娘聲音渾厚,喚她。

小泥巴有點內向,怯怯地搖搖頭,聲音又不夠大,小聲回了話人家也聽不見,倒是見她像不好意思,王大娘也就沒再勉強她。

王大娘繼續跟她說話:"顧醫生才真是好男人咧,溫雅有本事,又疼老婆,哪像我家的死鬼,整天就知道發火,跟個炮筒似的!"

大娘是個實在人,嗓子渾厚,說話臉上表情精彩,小泥巴看着不轉眼,可又嘴拙,不知該怎樣搭話,她咬着嘴巴有點為難,臉上紅撲撲的,想說自己是被她口中那個溫雅有本事的男人捉來這裏的,可想想又還是沒有開口。

王大娘以為她是害羞,愈加地說得歡,小泥巴倒是喜歡熱鬧,也不嫌煩,就坐在凳子上,隔着栅欄認真聽着。

"他二嬸,你也不看看情況,他二叔要是娶了個跟小泥巴一樣如花似玉的老婆,指不定也肯每天下田幹苦活,不願你辛苦半分,您兒哪,是沒那個福分!"說話的是個同在喂雞的婦女,聲音抑揚頓挫的,挺有趣,與王大娘你一句我一句。

小泥巴更不好意思了,紅着臉,急急地搖頭想解釋,兩人見她那樣,愈發覺得好笑又好玩,對她倒是更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可憐的作者君哭着來更新了,最近被河蟹大人折磨得甚是凄慘,關于被河蟹過的章節,沒看到的孩紙不用拙計,我會在完結後建個群來給大家,到時候順便免費贈送全訂的小夥伴們一些有愛的番外,就不發出來了,免得又被河蟹,修改起來麻煩,也算是對大家小小的補償,喜歡什麽口味,到時大家随意點單……麽麽大家!(^o^)/~

6261章

等到顧宸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個小乖乖的女人,她在院裏的綠棚下坐着,四周都是綠,就她一身黃絨絨的,挺搶眼;小泥巴雙手放在腿上四下看,像個上課不專心聽講的小學生,顧宸臉上的神色不自覺軟了下來,原本匆匆的腳步放緩了。

"你怎麽不早點回來,我都快餓死了。"小泥巴看見他了,從凳子上站起身來,朝着他小聲抱怨,現在肚子開始大了,她挺有做孕婦的自覺,也不敢跑,小步小步地向着他走過來。

"嗯,那我明天早點。"理了理她身上絨絨的長毛衣,顧宸順着她的話應聲,他知道她是故意找事,卻也沒逆她的意,曉得她每天都要來這麽一通脾氣,主要是心裏不好過,真要說是餓着了,也不至于,他都是算着時間的,再急也從來只會提前回來,哪敢真的讓她挨餓。

就說恃寵而驕是種病,尤泥這女人已經無藥可醫了,經過這麽多天的相處,她再蠢鈍,也能搞得清楚,顧宸不會真的害她,甚至還有意無意地換着法兒來讨好她。

思想決定行動,這樣的認知,讓她徹底有恃無恐起來,使喚起人家來那叫一個順溜。

顧宸牽着她的手進屋,本想抱抱她,可她硬是要自己走,說是外面還有人看着哩,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微微好笑。

"今天肚子有沒有不舒服?孩子有沒有鬧你?"兩人上桌,顧宸看着她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舀湯喝,伸出手替她順了順頭發,問她。

"沒,就是重得很。"她看他一眼,張唇回了句,然後又埋頭繼續喝湯。

重得很?顧宸看了看她的肚子,聽着她奇怪的描述,有點好笑,又見她埋着頭認認真真地喝湯,像是個沒空說話的,也就沒再打擾她。

有一點,其實顧宸沒有看錯,尤泥這女人,天生沒心沒肺慣了,習慣了人家将好東西都湊到她跟前,你要生硬地擠進她那顆小小緊緊的心裏,真不容易;可她也是沒心沒肺的這點好,說白了,那就叫做是不記仇。

當然咱也別将她往寬容大度裏想了去,她壓根兒上升不到那高度,只是小心小髒的,承受力有限,懂得自我開解而已。

所以,當被顧宸帶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時,她哭鬧有,多少次撕心裂肺地就差沒哭死在他跟前了,可她也特能适應,直到現在,她習慣了有這個男人在身邊,習慣了他多少時間回來,給她帶回什麽好吃的,習慣了他早上多少點起床,出門前要囑咐一大通,習慣了聽着鄰裏們對他的好評,然後她自己在心中扁着嘴數落一氣,習慣了有事沒事朝他發脾氣。

反正他不會對她不好。

這就是她的倚仗。

這麽來說吧,顧少爺果然沒白費心思,總算在這女人的心上留下了點影子,就算只是模模糊糊不清,可每次他出門時,看着她眼巴巴望着他不舍的樣子(請允許他的自行腦補),他還是會止不住地滿足。

"你也想吃?"再吃下一塊雞肉,喝下最後一口湯,小泥巴端着空蕩蕩的瓷碗,滿意地擡起頭來,就看見身邊的男人正一臉饞乎乎的模樣盯着她看。

"可是已經沒有了。"她向他晃了晃空碗,開口。

意識到自己正像個沒見過女人的二逼青年一樣盯着她看了良久,小顧同志面上有點挂不住,對上她黑亮亮的大眼睛,竟然驀地感覺到心髒撲通撲通亂跳。

媽蛋!這絕壁不科學!

在心中狠狠唾棄了如此不科學的自己一遍後,他兇悍地一把奪過小泥巴手中的碗……拿到廚房去洗了。

果然是餓極了。

小泥巴被他兇狠的動作吓住,又看見他急急奔向廚房,心有戚戚焉;早知應該留兩口湯給他的,隔壁的劉大叔昨天出去犁田時,就是因為沒吃飽飯,還暈在了田裏,被太陽曬出了病,今天都還在衛生所咧。

心中愧疚,小泥巴摸着肚子,半晌怏怏的沒動靜。

等到洗好碗的小顧同志再次進房的時候,對上她一雙麋鹿樣的水汪汪同情大眼睛,還吓了一大跳,以為她是哪裏不舒服了,可問她話她也不說,就是一副不忍開口的模樣望着他,有點糟心。

顧宸一顆心被她吊着,兩人窩在軟軟的地毯上看電視,電視放到一半,原本窩在他懷中的女人突然将注意力從電視轉到他的身上,大眼睛直直盯着他,開口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以後熬湯的時候,多熬點吧。"

那樣多少可以省點湯給他,免得老是害他餓肚子,萬一他也暈倒在了外面,她哪裏來的醫藥錢救他?

唔,錢是好東西,沒了錢的日子,真是好生難過,難怪小姨從前老是嫌棄她蹭吃蹭喝還不給錢。

小泥巴心中哀戚,雙手拽着顧宸的衣襟,一副精打細算的小媳婦模樣。

若是顧少爺知道這女人的奇葩腦回路已經轉到這個份上了,鐵定哭笑不得,可此刻她突然這樣對他說話,他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她特別地懂事,她的眼神特別軟,軟得仿佛要滴出水來,叫他直想抱着她親,重重地親。

這麽想,他也的确就這麽做了,提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他湊近輕輕吻住了那兩片紅滟滟的唇瓣,小泥巴一愣,她的反應才奇怪,先是蹙了眉,有點不耐,可他親親地蹭着她的唇,她又覺得舒服,也不抗拒,只是心裏不明白:好好的說正事兒哪,怎的又扯到這上面了?

想到顧宸每次都将吃的騰給她,小泥巴覺得自己還老是沖他發脾氣有點過分了,讨好似的,探出小舌頭,細細輕纏着他的舌,試探着一繞一繞的,顧宸先是被她突來的回應動作搞得一頓,說是受寵若驚就誇張了點,可的的确确是驚喜的,有種所有付出與努力終于落到了實處的感覺,結實的雙臂将懷中的人摟得更緊,唇上的力道并不重,是她最喜歡的耳鬓厮磨,像是兩只纏在一起小雀鳥,輕輕梳理着彼此的羽毛,不同于床笫的激烈狂情,別有一番溫暖潺潺的味道。

小泥巴愛死了這種味道,當兩人唇齒分離時,她還急急地蹭上去,費了好一番勁,顧宸才止住了心中想将她狠狠撲倒的沖動。

不能禽獸,一定不能禽獸。

深深吸了幾口氣,他抱着她喘息,沒再有動作,顧少爺自己都是學醫的,小泥巴現在懷孕早過了三個月了,要說此刻就算是他想要,動作輕微點也不會有什麽問題,可他卻不想再欺負她了,就好像是始終飄蕩在天上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原本一時追逐的柔軟白雲就實實在在地圈着自己,那種舒适度與滿足感,無法言語。

有沒有一場床事,又有什麽區別。

不經她同意就将她帶到這個地方來,這是他最後一次勉強她了。

被他緊緊圈在胸口,小泥巴也乖乖地沒掙紮,只是時間久了,她越來越困,最後開始耷拉着眼皮打瞌睡,腦袋擱在他寬厚的肩膀上,像只黃絨絨的貓咪。

臨睡前,她還是沒能忘了"正事",扯扯顧少爺的衣袖,聲音糊糊小小的,"以後,我少吃點雞肉好了--"總得留點給他,不能自己全吃了。

顧宸聽見她的話,複又想起她剛剛說要加湯,心中疑惑,這東西不是一向喝湯喝得濃麽?怎的突然變口味了?卻還是應了她的話,只當她是又故意鬧性子。

又過了好一會兒,聽見她淺淺緩緩的呼吸聲有規律地傳來,又給她裹了層毯子,他将她抱上了床,俯身蹭了蹭她紅嫩嫩的臉蛋,抱着她睡了過去。

當抱着懷中軟軟的一團,躺在床上,顧宸突然覺得眼睛異樣地酸澀。

其實顧宸并不能明白一個男人成功的定義是什麽,尤其是像他們這種所謂的高幹子弟。是像父親那樣的位高權重,結果卻整天忙于公事無暇顧及家庭?還是像他大哥那樣,政治聯姻,娶回個不愛的女人,得到一段麻木短暫的婚姻?

他從來什麽都不缺,什麽都不懼,因為知道即便是闖了再大的禍,也能夠有人收場,可心中卻像是有個無底洞,無論做再多的事,放進再多的東西,卻始終填不滿,只不過是在徒勞地提醒着自己,你只是個依附家庭光芒的失敗者。

可是此刻,抱着懷中軟軟一團睡得香甜的女人,他突然覺得胸口那個空蕩蕩的巨洞被瞬間彌補上了,這麽說好像又過于狗血與文藝,可事實就是這樣。

有時候顧宸也在想,尤泥這女人,幾乎一無是處,究竟是哪一點就讓自己放不下了?

大手輕撫着小泥巴的背,看着她像是怕冷般的朝自己懷裏蜷了蜷,顧宸突然知道了答案,也許就是因為她太沒用了,仿佛一刻不要人看着就活不下去的小寵物,養着她,縱着她,讓他有種說不出的成就感,這種成就感,來得直接而兇猛,完勝一切情緒。

兩人來西部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顧宸甚至覺得,這樣的日子,其實并沒有什麽不好,只不過是上班的地方變了而已,從北軍總換成了一家小小的衛生所,可做醫生的,救死扶傷而已,哪裏的人命不是命?

正想着這一個月來的事情,顧宸良久未眠,直到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亮了,是短信。

翻開信息,他只是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随後便又迅速将手機扔回了原地。

是顧燼。

6362章

兩人就這樣又安安靜靜地過了一個多月,現在整個鄉鎮的人都知道,鎮上衛生所來了位醫術高明的顧醫生,待病人耐心,帥氣溫潤,顧醫生兩口子感情才好咧,他老婆秀秀氣氣的,挺着個大肚子,吓人得很,整天黏在他屁股後面,他給人看病吧,她就在旁邊打下手,搞得好像挺專業的樣子,顧醫生也是好脾氣,從來不嫌她煩,由着她在跟前晃來晃去。

等她晃累了,他才扶她去休息,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工作。

如果不是每天收到的催促短信一條密集過一條,顧宸真會以為,這樣恬淡的農家樂生活,就是一輩子了。

他們離開首都已經快三個月了,那方鬧成什麽樣子,他不想知道,可這麽長的時間,還沒人找上門來,顧宸心裏有數,肯定是自家哥哥從中動了手腳。

雖說是沒有明确表态,可顧燼的态度其實已經很清楚了。

親兄弟到底是親兄弟,與傅雲的'君子協定'什麽的,在手足親情之前,就将它淡淡無視了吧。

卻顧燼又十分膈應自家弟弟這種暗着"搶人"的行為,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肯定是不滿,一次次來電催,只是都被小顧同志選擇性地無視了。

等到顧宸忙完的時候,想到在隔壁睡覺的小泥巴,準備去叫醒她,進入隔壁病房,他才發現她原來已經睡醒了,此刻正窩在窄窄的病床上看電視,電視上播放着的都是些無聊的政治新聞,顧宸有點好奇,這東西還懂得國家大事?每天準時按點收看新聞,從沒落下過。

"哥哥!"當電視上熟悉的墨綠身影一閃而過時,顧宸耳邊傳來那女人一聲激動的低呼,他下意識地看向電視屏幕,下一刻臉便沉了下去。

果然是不該高度了這女人的政治覺悟。

她哪裏是關心國家大事喏,她是每天守着點兒看人咧。

電視上正在播報的是一則陸軍演練實況,傅家哥哥出現也就大概幾十秒鐘的樣子,話都沒多說;看着電視上的人,小泥巴卻是突然紅了眼,一個人在床上,可憐兮兮地抱着肚子,不知在想些什麽。

哥哥好像瘦了,精神也不太好;她不見了,他肯定很着急。

小泥巴心中難過,通紅的眼睛泛着水光。

"有什麽好看的。"顧宸忍不住,大步上前,拿過遙控板關了電視,見她咬着嘴巴一副要哭得緊的模樣,有點煩躁。

"我要見我哥哥--"她望着他,也不哭,可就是難過得沒法的樣兒,讓人揪心。

的确是揪心,她本就大着肚子,顧宸其實也有察覺到,她最近的情緒并不好,就是因為不放心,所以他才将她就近帶在身邊,可現在見她這副模樣,真是糟心透頂。

"別哭了,等再過幾個月孩子出生,咱們就回去好不好?"他坐在床沿,抱着她細細地哄,現在這種時候,顧宸已經不想計較她是否想着她家哥哥的事情了,可即便是現在就帶她回去了,也肯定不能讓她跟傅雲見面的。

傅雲的情況他也多少知道些,若是坐實了貪污受賄的罪名,小泥巴跟着他,不得活活被折騰死?

尤泥見他似是鐵了心不要她回去,心下着急,又想哭,可下一刻卻不受控制地面色泛白,扭臉到一邊,大吐特吐,吓了顧宸一跳,連忙輕拍着她的背,等她吐完了,他才拿過旁邊放着的溫水給她漱口,指腹擦幹了她眼角的淚水,抱着她輕哄。

小泥巴吐得沒力氣吵鬧,就伏在他的懷裏不說話。

察覺到她沒精神,顧宸心中隐隐開始不安:這要是在從前,他這般強硬的不讓她回去,她早跟自己撕心裂肺地鬧上了,如今她突然變得這樣乖巧,顧宸莫名的擔心。

這一個月來,盡管他一直在心裏自欺欺人,可顧宸清楚:小泥巴身體越來越弱。

甚至可以說,她這樣的懷孕狀況其實并不正常,都已經到懷孕中期了,可她卻嘔吐得更加厲害,平日裏精神也越是不足,嗜睡,面色蒼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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