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斷頭盤山公路

公交車急剎在瀝青路上,一聲金屬摩擦的長嘆劃過夜空,車頭已經探出了馬路進了黃土地,堪堪止在了懸崖前3米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單純純兩條細腿一軟,人靠着車窗門緩緩滑跪到地上。她的聲音有些發虛:“你有把握答對?”

魏頃:“我可是大好人,怎麽可能答對?”

單純純:“……”

好在在觸手攻擊、懸崖探頭等驚吓後,所有人已經筋疲力盡,沒人有力氣上去打他。

寧醫生問:“你打算回答?”他問得比單純純有技術些。

“不管回不回答,答沒答對,我們都多活了五分鐘。”魏頃點點劉博文的金表道:“五分鐘後下一個人無縫按鈴,以此類推,直到答對。”

單純純:“如果答不對,就會一直有怪物進來,我們哪抵抗得了?”

“你有更好的辦法?”魏頃問。單純純不說話了。

魏頃邁開長腿走向了靠近門邊的車窗道:“來個力氣大點兒的幫忙看看能不能砸窗。争取跳車。”

實際上,門裏的硬設定通常是無法更改的,如果這場高速高神經壓迫游戲如果中途能下車就失去了游戲的意義,魏頃提議砸窗只是緩兵之計,他想多個機會觀察大家的反應。

“我來!”葉非雖然左腿受了傷,依舊義不容辭地單腳蹦了過去。

“我們一開始就确認過車窗是封死的不是嗎?”單純純苦着臉道。車窗不是沒有開,而是開不大,不論是用踹還是撞,車窗都只開那麽十公分的縫,除非會縮骨功,不然誰都出不去。

“總不能等死吧。剛才那只骷髅怪抓爛了門框,這扇窗有松動。”魏頃和葉非一左一右扒住窗沿,借力往外扯。

寧醫生根本沒有動手幫忙的打算,冷靜分析道:“如果五分鐘後遭到攻擊,如果我們沒死,下一個回答的人争取答對,就算是墜崖,我們也要在墜崖前拿到一次獎勵,換一點生存的希望。”

可正确答案是什麽呢?

一直在緩神的劉博文突然有了精神,拿出數次投資決策時力挽狂瀾的金牌投資客的決斷力開口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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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頃:“……那你來排隊。”

這時寧醫生才靠近了魏頃,拿着醫用小鑿子試圖敲裂車門上的玻璃。他用只有魏頃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作為人類,你打得過厲鬼?”

‘人類?’魏頃笑彎了眼角,‘有體溫會受傷,可不就是人類嗎?’

他輕聲回:“醫生你不也打得過骷髅頭嗎?”

“我只是有之前攢的道具,一次性的。”寧醫生解釋道。也暗示了救人沒有第二次。

“只能用一次還花我身上了,醫生你人可真好。”

寧醫生沒試探到什麽有用的信息,反倒被試探了回來,他不接話,挪到另一頭繼續砸窗。

魏頃幾乎能确認這個寧醫生認識自己,但他是個臉盲,想了一會兒實在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

廣播提示起:【答題倒計時30秒。】

五分鐘就像五秒一般短暫,魏頃面無表情地左右拍拍手上的灰,沖葉非叮囑了一句“繼續砸”後,緩步走到剛才被自己按下的那顆車鈴旁。

“要說我做的缺德,呃,惡事呢,要從三個月前說起。”他放慢了語速,望了窗邊一眼,葉非以為是在望自己,獨自心神領會,‘魏哥這是在幫我拖延時間呢!’他撬窗撬得更賣力了。

魏頃藏在袖子裏的左手開始轉動扳指,他繼續道:“三個月前,我把老婆用手鏈铐鎖在家裏的樓梯杆上,然後離家出走了。”

就這?

所有人都是一愣,寧醫生遞扳手的手都抖了,只有劉博文在後頭點頭評價道:“是夠缺德的。”

廣播又開始響起了雜音,魏頃大手覆在了按鍵上道:“因為我倆一個單位,我為了把他屏蔽在我的生活圈外,向單位舉報了他,我們單位特殊,他被開除後,每天都被通緝,生死不知。”

幾個生死關頭挺過去了,葉非已經鍛煉出了看淡生死的精神,他窗也不撬了,坐下看起了八卦:  “哇,沒想到魏哥這麽渣啊……可什麽單位離職了還能被通緝啊?”他沒注意到對面的寧醫生咬牙揮動的小錘子,第一次将一直沒動靜的玻璃窗砸出了一個缺口。

魏頃的渣男言論,夠不夠得上答題欄杆呢?

車門緩緩打開,伴随着一聲“咔嚓”斷裂聲,一位身穿白衣大褂,滿頭華發的老人走上了車,其滿是皺紋的臉與筆挺的身姿及其不協調,就像是,百歲老人的頭嫁接在了一位正直壯年的醫生身上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明明眼前的老人瘦骨如柴,門邊的劉博文卻感到車廂整個一沉。

上車以來一直嘚瑟的不行的魏頃突然不笑了,他瞳孔急劇收縮:“你……”下一秒,他被老醫生單手掐住了喉嚨,一把摁在了背後的車窗上。

“回答,錯誤~”老人的聲音如磨砂石劃過鐵砂片,他周身散發出霧化了的寒氣,水珠凝結在白色的毛發上,就像是剛從冷櫃裏爬出來的屍體。

‘不,他就是屍體,是一具死屍!’

可死屍的手卻是滾燙的,魏頃只覺喉間被烙鐵抵按了,“呃。”什麽話都沒法說,只能發出零星的幾個單音節。左手上的扳指轉了又轉,玄火卻沒有出現。

‘原來是這樣,翻車了……’魏頃想。

這一系列變故發生的時長不過幾微妙。有人很快做出了反應:

“放開他!”

“砰砰!”

幾聲槍響後,如鋼鐵般的死屍自胸口化出一道綠色的圓口,自內向外擴散開來,不一會兒,老醫生就像是一捧灰,消失在了空氣中。

所有人都望向車尾,是警察葉非舉着槍,以标準的站姿射擊姿勢開了搶。開槍者的表情卻比其他人更懵逼。

單純純雖然是女生,卻是應變能力最快的,她沖上前扶住魏頃,擡眸質問葉非:“既然你能夠殺鬼,為什麽之前兩輪都不開槍?”想起被那幾十雙殘掌撫摸的感覺,單純純就渾身發癢。

“我……”葉非看着手裏的搶,似乎在疑惑着什麽,就好像這搶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身負救助任務的寧醫生又背着他那只小急救方包趕到了傷者身邊,一邊查看傷者情況邊解釋道:“我聽說有一個叫非常規調查局的地方,他們會分發一種特制的銀槍,槍裏的子彈也是特制的,只會傷鬼,不會傷人。且子彈數量有限,不能随意使用。想必葉長官也是那裏的一員吧?”

“啊?”葉非腦神經又是一抽,是民警還是非常規調查人員?他自己也有些分不清楚,但話到了嘴邊,又說不出口。

主神并沒有給大家更多的探讨時間,廣播響起:【車輛出發,請各位安心上路~】

魏頃的左臂被單純純攙着,脖子被寧醫生摸着,一時間沒來得及動身,只大喝一聲:“劉博文!”而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一直在車門邊待定的劉博文早就被吓得坐在了地板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時候最有機會、有行動能力的是因為趕來救助傷員,距離下車鈴最近的寧醫生,寧醫生剛要起身,放在魏頃脖子上的手卻被脖子的主人死死地鉗住了。

在極短的瞬間,寧醫生疑惑地轉頭,看到了魏頃望向自己身後的眼神。

一個敏捷的身影沖到了門邊,武明明喘着氣,一頭撞在了下車鈴上。

車第四次停了,熟悉的廣播再次響起:【請說出一件平生所做的惡事小朋友~】

車鈴前的武明明,臉黑了又白,然後到了煞白。

魏頃張了張口沒說話,他覺得與其聽寧醫生發聲,倒不看看剩下的人會作什麽妖。

“你傷到氣管,建議少說話。”寧醫生簡單處理了魏頃的脖子,順手又把方才沒幫魏頃處理的手臂傷也給包紮了。

看着手臂上一圈圈纏繞得十分精致的繃帶,魏頃:“……”

沉默了三秒後,魏頃開始反思:他為什麽要聽醫生的話?後啞着聲道:“上來的,是按鈴人最害怕的東西。”他側頭向葉非求證。

葉非愣了幾秒後答:“我好像是見過骷髅怪,是挺害怕的。”

順着思路,寧醫生道:“但包豪已死,無法确認那些手掌的信息。”

“想要驗證,只要這小子再答錯一次就可以了。”魏頃往武明明的方向擡擡下巴。

從上車開始,這只僞裝成祖國花朵的小白兔就是魏頃的重點懷疑對象。

武明明身材嬌小,一開始魏頃以為他是個初中生。

在武明明自己的口中,他是貴族學校高三畢業生,剛剛參加完高考,人生的大好時光才剛剛開始。

在車上,充斥着他的嚎叫和哭聲,可憐到魏頃都快相信了的地步,可一個一直需要抱着人才站得穩的小孩,是怎麽做到在幾微秒之內從車頭沖到後車門邊按鈴的?

在門裏,鬼怪殺人都會有一定的限制,有時候是時間限制,有時候是任務邊界。

‘難道這次的限制,是答錯題目的次數?’魏頃眯起桃花眼,對武明明接下來的發揮拭目以待。

這撿來的五分鐘轉瞬即逝,除了寧醫生分析了一下武力儲存,叮囑了葉非“不到萬不得已不要開槍”之外,無事發生。

廣播:【倒計時30秒。】

武明明顫着聲地開始答題:“我有一幫損友。”

衆人豎起了耳朵,葉非的手已經摁在了腰間的搶把上待命。

武明明繼續道:“我們學校裏,大多都是富二代,大家從幼兒園開始就是朋友,關系很鐵。從小到大,我們把能玩的都玩遍了,漸漸就開始打賭。賭誰能聽到最多聲‘牛逼’。”

‘果然是小孩,賭得真夠幼稚的。’單純純這樣想着。

武明明:“維持第一的一直是大牛,他偷了校長的假發挂在了齊校講話的直播講臺上。”

魏頃:“噗!”

“我在電子系統這一塊比較在行,那天我最好的朋友王剛想要贏過大牛,要求我幫他把文包散發到各個校群裏。文包裏是他女朋友的裸.照。他女友知道是他發的,卻找不到證據。所以王剛得到了最多聲‘牛逼’。”武明明頓了頓道:“那女孩,後來自殺了。”

衆人:“……”

廣播第一次在提問後發出了聲音:【所以你知道文包的內容嗎?】

武明明的臉已經由白轉青,糾結的情緒令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猙獰,終于,他道:“知道。”

廣播:【回答正确~獲取獎勵:車輛右轉已啓動。獲取提示:鬼身上有限制,暫時不能殺人。當然,如果你們在解謎前殺了鬼,游戲失敗,大家會一起死哦~嘁嘁嘁!】

魏頃有些意外,不知道是在意外“人性本惡”,還是在意外“武明明主動答對了題”。

風吹搖三搖的長車廂駛過了第一個彎道,開上了第二段斷頭涯。

這黃泉路上的緣分,竟然被一個小畜生給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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