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示權

“他在哪?” 俞堯問道。

“曹向帆…… 不在這兒,他從一個小時前就被冬以柏喊走了。” 有人舉手說道。

“他從前都不來參加我們的活動,” 夏恩攥緊了拳頭,支支吾吾道,“會… 會不會是冬……”

俞堯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恩望着他——每次俞堯拍他的肩膀時都讓他覺得十分具有安全感,俞堯說,“你只需要将事實告訴我,剩下的我來解決就好。”

“同學們,” 俞堯朝這群義憤填膺的學生們說道,“你們只需回去正常地學習、生活,不要有過多的猜疑。如果有什麽想說的,可以私下來找我聊。”

學生面面相觑,其中一個人舉手道:“可是…… 可是俞老師,主任說這次的事件嚴重,既明可能會開除我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随着頭顱一起低下去,其他人受到他的感染,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大家不用擔心,你們的初心不壞,我會說服校長的。” 俞堯看着他們重新炯炯發光的眼睛,伸出一只手指來,補充道,“但是吃一塹,長一智。大家往後要保持獨立思考的清醒頭腦,不要再像這次一樣被情緒利用,明白嗎。”

學生看着他,低頭認錯道:“明白。”

俞堯并不算矮,但這些少年人正是竄個子的時候,有一兩個瘦胳膊瘦腿的,卻長得比他還要高一點。俞堯挨個拍了一下他們的瘦削的後背,催促道:“行了,快點回去,趕上吃午飯。”

他們恭敬地朝俞堯鞠了躬,從教室裏散了。夏恩站在俞堯身後,眼睛裏含着的淚還未消散,他怯懦道:“可是萬一…… 萬一學校把您開除怎麽辦?”

俞堯朝他笑了笑,但是被徐致遠奪過話頭去,徐致遠道:“哪兒那麽容易。”

夏恩轉頭看向徐致遠,他沒有細想,只覺得俞老師有徐家庇護,就算将責任全攬下來,處分應該不會過于嚴重——但即便如此心中還是豎了一道小小的檻。

夏恩一吸鼻子,朝徐致遠鞠了一躬,又朝俞堯鞠了一躬,也聽話地離去了。

教室單獨裏剩了俞堯和徐致遠兩人,俞堯終于忍不住朝徐致遠道:“你怎麽也摻和了。”

徐致遠雙手舉起道:“我不是涉事學生,只是聽到消息過來查看而已。”

“那就好,” 俞堯放心了大半,下巴一指門口,無奈說道,“你也去吃飯去,都多大年紀了,別什麽熱鬧都趕着往前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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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致遠委屈了:“俞老師,你怎麽跟對我和對學生還是兩幅面孔呢。”

“……” 俞堯揉揉眉心,道,“私下裏你我是親屬,說話哪要那麽多規矩。”

“說白了你就是跟我親呗,” 徐致遠挑眉,手撐着桌子,擡腿直接從桌子上方跳過去,拍拍手道,“我們說正事,小叔叔,你要怎麽處理這件事。”

俞堯垂下眼睫來,嘆氣道:“我先去找冬以柏聊聊。”

“你不用問他,” 徐致遠道,“不是他幹的。”

俞堯疑惑。心想這小子從前是與冬以柏水火不容,提到名字就變苦大仇深的程度。怎麽現在倒平和地幫人家洗清嫌疑了。

“怎麽?你…… 知道些什麽?” 俞堯察覺出端倪,看着他道。

“我現在還不知道,得等會兒……” 徐致遠正說着,眼神好像有意無意地往路過的零散學生中瞥了一眼,黑亮的眼睛裏忽然磨起了一只狡黠的小鈎子,但只是一瞬就收回來了,沒叫人發現。

俞堯追問道:“什麽等會兒?”

徐致遠忽然将他逼到兩窗之間的牆板,一手去攬他的腰,彎下身子來,拿鼻尖往他耳垂上一蹭,說道:“現在保密。”

“……” 俞堯還沒适應他經常性突如其來的動手動腳,何況也沒料到這兔崽子在學校也敢如此肆無忌憚。

俞堯皺眉,手筋凸起地逮住這厮在他腰上犯罪未遂的爪子。便聽到耳邊一聲 “砰” 得巨響,旁邊的窗戶被人用力地打開了。

徐致遠想是早就料到似的,沒等俞堯動手,就先行松開,雲淡風輕道:“你不會輕點嗎。”

窗外保持着開窗動作的冬以柏好像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臉上是羞恥驚訝和怒火的混合物,不可思議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麽。”

俞堯面容如常,在暗處抓着徐致遠未完全抽掉的五指掰了一下。徐致遠心中叫痛,面上還要保持着游刃有餘,鎮定地一歪頭,撫了一下脖子,說:“關你什麽事,你來幹什麽。”

“我來……” 冬以柏狠狠地剜了明知故問的徐致遠一眼,說道,“你說我來幹什麽?你他媽滾出來說話。”

徐致遠雙手一插兜,計謀得逞的小愉悅沒讓他計較冬以柏的措辭,他正要走出去,俞堯清了一下嗓子,道:“等會兒,你們要去哪兒。”

此時的冬以柏聽到俞堯說話心中別扭得很,噎了半天,火藥味兒十足說了一聲:“跟你沒關系。” 他又砰地關上窗,大步離開了教室前。

“小叔叔,不要生氣。” 徐致遠也走出去朝俞堯招了一下手,道,“我去幫你揍他。”

俞堯蹙起眉來:“……”

……

“你問出來了?” 徐致遠依着大岩石,摳下塊風化的碎渣來,兩只一撚成沫,一口氣吹散了。

“我爹讓他幹的。” 冬以柏強忍着波動,說道,“我爹讓曹向帆還有另外兩個人挑個俞堯不在的時間攪和學生活動,最好是鬧到田松銀行去,他們好有理由下手管。”

“自導自演啊?” 徐致遠恥笑一聲。心想曹向帆帶着那群學生罵田松銀行的時候一口一個堅定的 “洋走狗”,看來對自己的定位還挺清晰的。

“是。” 冬以柏道。

“我小叔牌面還真大,冬建樹堂堂一個銀行董事長,需要這麽自砸門牌的制造理由趕他?”

“這樣的話俞堯走後,名聲會受到影響。”

“哦,懂了。” 徐致遠道,“絕人後路呗,心善點還真做不出來。”

冬以柏終于忍不住瞪了徐致遠一眼,大概是對徐致遠字裏行間對自己父親的貶低心生不滿,他道:“那你們能怪誰?俞堯吃飽了撐的叫那些學生跟洋人對立,現在淮市和平,你們非要去點火,燒到自己身上來還要賴別人。”

“冬以柏,” 徐致遠雙臂盤在胸膛前,說道,“你真的覺得那些洋人是真心想讓我們’和平‘嗎?”

冬以柏嘲笑道:“你出國嗎?你會幾門語言,你又跟多少外國人交流過?就來質疑我的觀點。”

“我沒出過國,除了漢語一門不會,交流只會用手比劃,” 徐致遠毫不覺恥,他沉靜地看着冬以柏道,“但我也知道別人把槍炮炸我家門口上,還毫不客氣地吃我家米糧,是混蛋和強盜幹的事。”

“怎麽着,你看他們吃起來笑眯眯的,細嚼慢咽有禮貌,就想着歡迎他們了?” 徐致遠皺眉道,“居然還管叫這和平,叫好客。你渡太平洋的時候腦子灌了幾斤海水?”

冬以柏沉默不答,過了一會兒後才慢慢地哼了聲,說道:“我看你是把魯莽和無知當驕傲。”

“停,我不跟你談這些,” 徐致遠伸出一只手來打住,現在不是跟冬以柏鬧掰的時候,他只冷聲說道,“咱倆壓根也溝通不了。我們現在只談曹向帆和你的好爹…… 再提別的,我怕我忍不住想把你腦子裏的水給打出來。”

冬以柏瞥了他一眼,說:“你想問什麽。”

“你是怎麽打聽的來曹向帆是受你爹指使的?”

“曹向帆知道我讨厭……” 冬以柏微微一頓,說道,“…… 讨厭俞堯,他覺得我跟我爹就是一夥的,就沒必要瞞我。”

那輕微的一頓被徐致遠抓住了,他故意地打了個哼,說道:“俞堯還沒說什麽呢,你芥蒂倒挺深,看來以後還得讓他防着你點。”

冬以柏一愣,皺眉道:“你他媽是小孩嗎?聽句話就告狀。”

徐致遠不慌不急道:“你既然讨厭我小叔,這麽在乎他怎麽看你幹什麽。”

“我……”

“我不管你怎麽想的,你剛才也看到了,” 他走上前去,睨着冬以柏,一字一頓道,“俞堯是徐家人,我小叔。你一根頭發絲都碰不到。”

徐致遠臉上帶着些不容置喙的壓迫感,讓人産生一種錯覺,那是雄獸在劃領地的時候才會露出的。

“……” 冬以柏咬牙切齒道,“徐致遠,我看你病得不輕。”

“你知道就行。” 徐致遠笑了笑,繼續說正事道,“…… 既然那曹向帆覺得你和他一夥,那你的話他是不是也聽。”

冬以柏覺得這人有瘋子的潛質,實在是不想和他說話,膈應了半天,想起自己還有簽字壓在他那,只好說道:“是。”

“他會自導自演,我們也會。” 徐致遠說道,“明天中午想辦法帶他去食堂,到時候他聽到什麽,想出什麽主意,你依着他的說法同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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