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要命了,我可去他的吧。

不是在開玩笑,真的好痛。

這可比費佳那時一個摸頭殺讓我原地撲街還要痛上好幾倍!

“……”

朦胧間,我透過模糊視野的紅色去看身邊袖手旁觀的少年——

對方一副閑散、悠哉得讓人想打一拳的模樣。

慣常紮成古怪丸子頭的發型松散下來,狐貍眼冷漠眯起,眼裏所飽含鄙夷與嫌惡的情緒卻是能從那兩條小得要死的窄縫中頑強地擠出并刺射到我的身上——

啊啊。

我覺得現在的他就像在看一只動物園裏為拿到高處桃子選擇攀爬卻不慎墜落、後腦磕上石頭搞得腦漿留了一地的搞笑猴子。

——瞧瞧孩子看得多開心啊!

而被他像猴子那樣注視着的我呢?

我就沒那麽幸運了,因為我現在——正被這人操縱着的、看不見的怪物按在地上分食啃咬,痛到仿佛好比腸子被人徒手從肚子裏扯出又拽在手心、往地板上一抽一抽地當繩跳那般酸爽。

而我的親生父親還有母親,他們倒在我的腳邊,身體已被“看不見”掰扯扭曲成不可思議的詭異弧度。

客廳裏,剛打過蠟的地板,七零八落的部件流了一地,腦袋拍扁了正黏在挂鐘一旁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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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只分不清是爸爸還是媽媽的頭因承受不住自身重力從天花板墜落下來,砸碎了桌臺諷刺般端正擺放着的、四口之家的合照。

照片上微笑着人們,無一例外面容全部被沾染上的鮮紅糊到無法分辨……

哈哈,絕了。

美國恐怖片的開場都不敢這麽演的吧,這得耗費多少假血啊?

可是,眼前一切,分明又是真實存在的、在我面前确确實實地上演着。

而促成這一事件始末的罪魁禍首、我們敢想敢做的大聰明導演、那個殺了我父母又将我逼到如此境地的幕後boss是誰呢?

沒錯,就是房間裏此時唯一站立的那位。

我謝謝他。

或許我該隆重地向你們介紹一下:喏,看到那邊那位站在那着凹造型的、除了眼睛小點之外一切都ok的高個兒帥哥了嗎?

是的,就是他幹的,這個和我五官有七八分相似的家夥——我親愛的哥哥,在一分鐘之前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收割了他親爹親媽外加我這個親妹的人頭。

哦,如果他眼睛眨了但實際是因為太小沒什麽區別我漏看的話,我為自己的失誤道歉。

“夏油傑,為什麽,你要……”

于是,朝你們解說完畢後我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撐起身子,打算朝向我虛着眼冷漠看來的我哥說些什麽——

只不過,當聽到我被怪物咬破的喉嚨裏發出類似破風箱的搞笑聲音時,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閉嘴,你可沒資格這麽叫我。”

聽到我愛的呼喚,我親愛的哥哥好看而細長的眉毛立刻手拉手、極其誇張地擰在了一起。

就好像他剛剛吞下了蒼蠅又或者我是個搓着手正發出“嗡嗡”的蒼蠅一般。

我親眼看他厭惡地将嘴角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對他的寶貝妹妹補上了一個新的愛稱——

“猴子。”是不會理解我的。

随着對方纖長食指輕擡的舉止,折騰着我腸子的透明生物立刻轉移陣地,嗷嗚一口親在了我被血糊得跟花貓似的左臉上。

過分親密的貼貼,以至于我臉頰上一塊肉都被這小可愛硬生生給扯了下來。

艹!

不就想死得明白點嗎?

不想說就別說啊!又迫害我幹什麽?

你真是親哥。

“——!!!”

臉上傳來滾燙潮濕的痛感,火燎過般。

我悶嗚一聲,客廳裏立馬回蕩起痛苦得像是得知自己九科全挂的凄厲哭嚎,一點也不含糊。

人被砍,就會痛。

但屍體不會。

我覺得我快要到達那個境界了,馬上。

扣弄地板縫隙的指甲已被我用蠻力掀得血肉模糊。

見我半失焦的眼睛重又像是被打開的水龍頭滾出大量液體、重複着打濕傷口再次被痛到嗷嗷直叫哭得像條狗的狼狽死樣,夏油傑藏在背後握緊刺入掌心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下。

“……”

可能是見我掙紮得太過像條蛆蟲污濁了他的貴眼、又或者覺得就算他妹從小生命力賽小強也終究是個普通人這麽放任下去反正也逃脫不了一個“死”字——

我那給我帶來痛苦的親愛的哥哥暫時驅走了那些個被他召出來的“看不見”。

猶豫了有足足幾秒,終于戰勝嫌惡,走向什麽瘟神病疫般走到了離我近一些的地方,緩慢蹲下。

我閉着眼睛熟練地裝死,但我知道這瞞不過他。

很快完好的另半邊臉頰傳來被指腹輕微摩挲的觸感。

夏油傑像是為了要替我擦掉上邊尚未來得及凝固的血液,又像是出于其他目的——比如尋思着給我照這邊也弄下來一塊肉來個左右對稱——總之他開始細膩地拿指頭壓過我右臉上的一寸寸皮膚。

我等了半天也沒有等來他的最後一擊,反倒覺得這有些親近的舉止是一個哥哥在安慰膝蓋摔破皮的妹妹。

如果他身後不是血腥而可怖滿地斷肢血液背景的話,那麽我差點就要懷疑他是不是又變回了原來那個“溫油傑”了。

可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短短尚未過去的苦夏,蟬一聲聲叫喚的同時,我是看着我的哥哥一點一點地壞掉的。

回不去了。

即使用指甲将四口之家上的血跡扣掉,露出下邊溫柔男孩的笑臉,我也知道夏油傑不可能是以前的夏油傑了。

只是……

就算預料到了有事發生,突然跑回家把我們當麥子全割了這點,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和上輩子我那愛稱費佳的哥前一秒還笑着像個天使說“我要創造一個沒有異能者的世界”,下一秒擡手給我一個摸頭殺把人摸沒了是差不多的狀況。

就,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啊。

嘛,算了。反正都要死了也不想那麽多了。

于是,在被這輩子的哥摸臉摸到渾身起滿雞皮疙瘩的我回光返照地将身體一挺,打算像電影小說裏那樣在臨死前說點什麽作為結束我這一聲的最後發言。

“夏……哥哥。”

第一次用這個稱呼喊他,聲音細得像剛出生的小貓在吱吱叫喚,他的身子小弧度晃了下。

沒有看到這個細節,我只是閉起一只被怪物舔過一口險些被上面倒刺将眼珠子勾出來正淌着血的眼睛,睜開另一只滿是哀傷和淚水的眼睛,直視着已經沒有任何表情的黑發少年。

沒有任何表情,是真的什麽也沒了。

沒有後悔,沒有憐憫,沒有心疼,就連最當初進門開殺時的厭惡嫌棄惡心和居高臨下的優越感也一并沒有。

他面無表情地垂着眼皮看我,看着遍體鱗傷的我舉高了被啃掉食指的手,全力地伸向他。

“我有話,最、最後,……對你…說。”

瞳孔反複地擴散和聚焦,我含着最後一口氣,好幾次要垂落的那只伸向面前之前的手終于是被沉默了許久的對方拿黏腥卻也異常溫熱滾燙的大掌一并包裹握住了。

“作為家人來講,我并不讨厭你。”

僅剩的四只手指被輕輕捏住,變得更加猩紅,我聽見他拉近至耳邊的聲音。

“所以,說吧——”

“最起碼,你的遺言,我會稍微聽一下的。”

說着大片飛濺血跡的臉湊近上前,少年額前一縷劉海垂下,半沾在我被血浸得有些黏黏濕濕的睫毛上,癢癢地撓了一下。

“……”

我沒有料想他最後居然這麽好說話,擴大了眼眶。

奪溫柔啊,夏油傑,我想。

我被徹底地感動到了。

于是立馬對他展露出天使一般的釋然笑容。

深吸了一口氣,臨終前用着“還能怎麽樣把他原諒呗”的語氣、比世上任何一個妹妹都要溫柔地湊在我哥耳邊開口道:

“我要對哥哥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可去你馬的吧夏油傑!!!!”

“……”

【噗嗤】

【噗嗤】

随之響起的,是兩聲嘲笑一般的“噗嗤”。

第一聲“噗嗤”

是我對着夏油傑扯開嗓子用平生最大分貝祖安企圖拉他耳膜和我陪葬、被他按着肩膀摔回地面時中指因應激反應猛地擡高插.入他左眼裏的聲音。

第二聲“噗嗤”

是我的脖頸被感受到他情緒而暴起攻擊的“不可視怪物”徹底貫穿捅.入皮肉的聲音。

頭顱,如同壞掉蘋果從身體分離,預示着生命徹底消逝。

“……”

至此,原本生活着四口之家還算熱鬧的公寓之內,徹底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

然而

在彌留的最後之際、開啓又一周目的輪回之前,我的腦海裏并沒有浮現出傳說中臨死前會閃過的走馬燈。

我只知道那個時候我想的是:

好可惜。

要是我的食指沒有被啃掉的話——

就可以一下子捅.穿我哥兩只眼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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