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腦勺着地。
眼前陷入漆黑,睜開眼我又到了橋的正中。
但是這一回那個已是同我很熟的孟氏阿婆并沒有出現在橋頭,取而代之的只有一條快要脫水而死的人身魚尾家夥。
人身魚尾的家夥同我說“救救我救救我、把我丢回水裏吧,我沒有力氣了就快要死了”。
我滿臉悲憫地蹭過去,很遺憾告訴他我一個連防空核導彈都無法抵抗的柔弱女子恐怕扛不動你這麽大塊頭的魚男,除非讓那個把我弄死的名叫“五條悟”的猛男上還差不多。
人魚沉默一會兒,退而求其次說那麽只要替他在橋底舀一點水上來就可以了,他實在是渴得厲害。我說行啊,并問他這樣做了以後有什麽好處。
對方想了想用吟唱一般的嗓音說:“這樣吧,好心的俄羅斯小姑娘,只要你幫我渡過這次難關,我就可以實現你任何一個願望”。
聽他這麽打包票了我于是很開心地蹦到橋墩子旁舀了一瓢水澆到了人魚的臉上,而等到人魚一臉“活過來了”的表情很感激地詢問我願望時,我毫不猶豫地同他說:
“我想要嘗嘗人魚的味道。”
“……”
然後我就把這位美男魚給吃掉了。
當我猛然睜眼,清楚地意識到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是夢時,我那與地面親密擁吻在一起的後腦已是傳來了不可忽視的鈍痛。
好在下墜的過程中夏油傑掏出了他精靈球裏的一個“看不見”稍微兜了我一下,要不然我這麽熱情似火地撲向大地母親的後果、可就不是頭發絲裏邊腫一個冰糖葫蘆大小的大包那麽簡單了……
至于你問我為什麽被我哥拿咒靈兜住了還無法完美落地,當然是因為我對那玩意有心理陰影的緣故…
感觸到腳底踩住的一團軟綿綿黏糊糊卻又看不見非生物的詭異背脊,即使聽見我哥叫我“不要動”,自己還是搓着一手的雞皮疙瘩下意識遠離這只透明的怪物朝旁邊一跳——
爾後利落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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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也就有了後面你們所見的一幕。
“小郁,沒事吧?”
“好痛……”
“好在趕上了。不是叫你乖乖別動的嗎?”
“傑,我好……”
“怎麽樣?慢一點起來。”
“喂!!”
滿頭星星繁華盛景中,我的小手被趕過來的我哥那溫暖大掌溫柔地包裹牽起,身體也從軟綿綿地面被他用另一只手托着坐穩。
直到頭頂的小飛鳥不再旋轉了我才驚奇地發現——除了後腦勺小範圍的一塊地方,身體其他部分并未有太大痛感。
既沒有斷胳膊也沒有斷腿,甚至連PP摔成四瓣的情況也沒有出現。反倒是承接着我的“大地母親”因着我爬起來而碾來碾去的動作在那兀自發出嗷嚎。
等等……
這“大地母親”為何比想象中的要柔軟溫暖,還能“嗷嗷”叫喚?
用我解不出高等數學題的腦袋隐約覺得有哪裏不對,這時候才想起往下看去,果然瞅這地上的哪裏是什麽冷漠無情的水泥地面,分明是那只能夠手搓核武給世間帶來和平溫暖還有愛的猛男白毛啊。
“要坐到什麽時候?快點從我身上下來啦!”
“?”
“哎哎別亂動!我的腰嗚我的腰要……”
“……”
什麽情況?
我眼睛花了嗎?
所以這玩意是什麽時候滑鏟到我的身下來充當人肉墊子的?
前提是他能有那麽好心?
“……”
不過看着夏油傑那隔岸觀戲笑而不語的樣子,姑且也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畢竟我哥是無敵的寶可夢大師。
無敵的寶可夢大師就是能夠依靠寵物小精靈的各種技能為所欲為。
“好痛!太過分了吧傑!”
“就算是情況緊急你也不能一聲招呼都不打就把我突然弄到下邊去吧?”
從被砸成貓餅的某人身上慢慢爬下,就聽着此人傳來這樣的抱怨。
“我的鼻子都要給這小鬼腦袋撞歪掉了嗳!喂喂喂,讓我這麽漂亮的一張臉毀掉的話可饒恕不了你們哦!”
“#”
“你是最沒資格抱怨的那個吧?悟。”額頭冒出十字路口,黑發的dk收斂了表情。
夏油傑一面剝着我後邊的頭發仔細查看,一面瞪他那坐地上蹬腿發脾氣的摯友,說:
“你接的時候就不能小心點嗎?小郁這都被你墨鏡磕出好大一個包。”
“啧,這不安然無恙嘛。”
白毛撇撇嘴傲嬌一扭臉。
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遭受重擊也毫發無損、一看就十分牢固(貴)的墨鏡此時被漏過樹梢的陽光照得有些反光,讓他看起來像是個氣宇軒昂的瞎子。
“再說我這不是點心被拿走了心情不好一沒留神沒收住力道嘛……只想着稍微吓唬一下她,又不是動真格的。”
“悟,我妹妹是普通人,你從一開始想着要對她出手的這個大前提就是錯誤的。”
“嗳?騙人,明明她看起來…啊?奇怪了,這麽仔細一看還真是……”
本來我都已是被夏油撈過去團懷裏,揉貓兒似的輕輕揉着腦袋上的蒙古包舒服得跟吸上仙氣一樣搖頭晃腦放棄思考了,可對話聽到這裏突然又回過神來……
是了。
我剛剛完全看不到咒靈的行為絕對讓我哥這輩子再次以為他妹是個平凡的小可憐了。
我心說我哪能讓他重複上輩子的錯誤認知把我劃分到非同類的陣營啊?
這不得再被殺一回嗎?
于是趕緊坐直身子在他那兩雙大長腿形成的包圍圈中驚坐起率先吼了一嗓子:
“——我看得到!”
或許是我打開麥克風發言的舉止太過突然、內容也太過沒頭沒尾,以至于倆原本激情語音的男子高中生同時沉默下來,并齊刷刷轉頭看我。
“啊,說話了……”
白發少年先是跟親眼目睹長臂猿開口唱歌那般驚訝擡高了眉毛,之後又視線上挪有些古怪地看向我頭頂的夏油:
“等下,傑你沒事吧?…怎麽還激動得吐血了呢?”
“不,沒,我很好……”
可以想象我哥隐忍着閉眼,抿唇擦去唇角血漬的場景。
畢竟我可愛的腦袋從剛剛起就悄無聲息十分親昵抵上了他的下巴。
而那一個身子猛擡的動作導致我親愛的哥哥下巴被帶動地猛然上移……
所以最終形成的結果便是:處于那種無防備狀态下的夏油傑,牙齒比我砸向他的白毛好朋友那時還要激烈、且熱情地,和舌頭磕碰在了一起。
草莓汁像是可以永久續杯一樣順着他微笑的唇角滋滋流淌了下來。
二次元的表現手法就是如此誇張。
這邊白毛看了看故作無事發生實則痛得□□發絲裏指尖都在顫抖的夏油傑,又看看滿臉無辜眨巴着擁有俄羅斯血統眼睛賊大賊明亮的我,陷入到了一個貓貓歪頭、貓貓疑惑的狀态。
我很滿意對方這種“覺得你是故意在迫害你哥但是找不出證據”的狀況,眨巴我那無辜的大眼睛眨巴得更帶勁了。
一副勢必要将純良小白兔屬性貫徹到底的架勢。
而就在我和眼前這被墨鏡擋去一半的白睫毛精互相對眨企圖看穿彼此,我那親愛的哥哥這個時候忽然開口了。
“小郁你之前說——你看得到什麽?”
我很乖巧仰臉看他:“我看得到那只被你釋放出來救我的咒靈。”
考察着下一次撞擊的角度。
“居然知道‘咒靈’這個詞麽?”夏油傑下巴遠離我一點,很意外睜了下眼。
反觀白毛倒是一副沒怎麽驚訝的樣子。
露在外邊的一點點蒼藍色小半只眼睛依舊探究般打量過來。
“那你說說看,傑他剛才召喚出來的咒靈長什麽樣?”
可誰知——
下一秒對方冷不防抛出了讓我難以接嘴的問題。
我:“……”
可惡。
我發誓這一刻我真的很想把我可愛的腦袋外加我可愛鼓起的包一同塞到這白毛嘴裏去好讓他閉麥。
好端端的一小夥怎麽就能開口說話呢?
偏偏這時我哥已是垂下視線,等待着下文般将目光投向了我。
沒有辦法我只能閉眼瞎蒙,毫無感情地在那眼神死地說道:
“剛…剛剛那只咒靈它又大又圓……”
“唔,就像那精靈球又白又紅?”
四選一的單選題我都能天賦異禀地完美避開正确答案,別說這毫無提示的自由發揮了。
可想而知最終離正确答案是差了個十萬八千裏的。
“噗。”果然,就聽盤腿與我對坐的白毛混蛋毫不給面子地嗤笑一聲,“說什麽呢,妹妹醬——”
他拖着逗貓似的極為輕佻的尾音,用他剛支棱過無堅不摧小圓墨鏡的大掌不輕不重蓋上我頭搓小狗似的一搓:
“傑放出來撈你的那只咒靈,分明更像是一塊地毯呢。”
“也就是說——”
“它.是.方.的.哦~”
我:“……”
咒靈方不方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現在挺方的。
因為夏油傑看我的眼神顯然變得複雜且犀利了起來。
可惡……
我心說死白毛我薅你大爺的。
哪天我要又被我哥給搞涼了我帶你們一起喝湯過橋往生井裏N日游!
一個也別想跑!
內心激動着,我再也按捺不住我即将爆發的小宇宙,剛想第二次撐起身子彈跳起來帶頭撞人,這回倒是被我那學機靈的哥按住肩膀給壓了回去。
“好啦,看不到咒靈也不要緊。”
手指彈開某只白毛還擱我頭頂的爪子,夏油傑像是慈母一般輕撫我細軟的發絲。
并用他那慣有溫和嗓音,說出一句自認為讓我聽了可以感到安心的話:
“因為我會保護小郁的。”
“……”
然而,我的臉很快垮下。
一種名為“生氣”的情緒蔓延上來。
一方面我是氣于我那“頂夏油下巴企圖毒害對方咬舌自盡”的完美計劃被中途打斷,另一方面則是……
我覺得從我哥嘴裏說出的這句“我會保護你”,簡直比渣男叼着事後煙說出的那句“我愛你”還要更加沒有信服力。
“……”
“……”
啊啊。
真沒勁。
不好的回憶全都湧了過來,咕嚕咕嚕像是黑泥将我包圍。
于是我一時間也沒有心情争辯自己到底“看不看的到”,只說了句“有點累,我先回房間”,就丢下面面相觑的他們轉頭走掉了。
是了,沒有功夫将時間耗費在這兩名高中生身上,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夏油傑很強可以操控咒靈。
而我為了從他手下活下甚至複仇,就必須加緊提高異能力才行。
我要變強,強到足以自己保護自己。
等着瞧吧。
這一世我不會再被任何人殺掉了。
然而——
被我毅然決然的背影抛在後頭的兩名dk,後來發生過這樣一段我未曾得知的對話:
“喂,傑,那真的是你的妹妹嗎?怎麽覺着不大像呢?”
“嗯……悟也覺得那孩子對我有種莫名的排斥嗎?”
“不是,不是這種方面啦~我是說那個啊,就是那個啊——”
“什麽?”
“就是——超搞笑的,明明是你的妹妹,怎麽會有那麽大的眼睛啦~絕對不可能是親生的!絕對不可能啦!哈哈哈!”
“……”
“…”
“悟,想打架麽?”
“啊?才不要哩,我的甜點還沒從郁醬那裏要回來,不能就讓她那麽跑掉了。”
“等一下,你去哪?”
“當然是去找……喂,幹嘛又放咒靈出來?”
“想放就放了。”
“傑,想打架麽?”
“來。正合我意。”
“嗳?~等下輸掉的話,可別在你妹妹面前哭鼻子哦!”
“這句話該我同你說才對。”
……
然而兩人大打出手的結果便是——
不遠處的另一邊,本打算開展異能力練習的我,被身後相撞在一起的兩道未知力量而引發的沖擊波猝不及防掀了個底朝天,整個人被拍飛到了叫作“賬”的罩子上。
我:
“………”
“……”
“…”
講實在的
我覺得我這輩子壓根不必擔心被我黑化的哥搞死。
畢竟有了白毛這不定因素的加入,我深刻懷疑自己能否順利活到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