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其實并不讨厭五條悟。
原因之一是沒有哪一個沖國人能夠拒絕白毛。
第二個也是最重要一個原因則是:五條悟這個人給我的感覺——有點像這一世我在西伯利亞養的狗勾。
實情你們也知道,我是在半個來月前“啪”一下、很快地重生在這具身體的。
那麽這裏就會有一個問題,在此之前的記憶要如何導入到空降的“本我”頭腦內?
其實,有的時候提取關鍵詞大概就能牽扯出相關的一大段記憶自動補全了。而更久遠一些的記憶,比如說關于我這輩子的童年、童年時期養的狗,關于我素未謀面的此世父母…諸如此類細枝末節,不管我願不願意,每每都會像是連載動漫般、在夜晚随機于我的睡夢中連續播放……
就很,擾人清夢。
是說,在和費佳相依為命以前,我一直和我的父母和一條狗坐騎維持着外表寧靜的枯燥生活。
母親是個對我乃至身邊所有人都極其溫柔的俄羅斯女郎。
父親則是個愛母親如命卻對我視同空氣的小眼睛軟飯男。
狗是條好狗。
成年的薩摩耶小夥,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微笑時候是天使的代名詞,偶爾搗蛋将小白臉父親的全部四角褲埋進雪地、使其罵罵咧咧地真空出門時的小機靈勁兒,在我眼裏也同樣靓仔。
除了狗,當時小小年紀的我還有一個名叫“蕾塞”的人類小夥伴。
那是個美人。
并且絕對是個叫一些個滿腦子只有肌肉和烈酒的俄羅斯壯漢見了,都會被一眼驚豔的小美人胚子。
一頭即将被釀成酒液的黑葡萄般深紫色柔軟短發,流淌的光之河般深邃碧綠的明眸,像是極地罂粟美麗而嬌豔的小臉時常透着令見者失神的紅暈……如果你在無聊且枯燥的白色天地有曾看見過這樣一個如上特征、色彩明豔的小姑娘,不要懷疑,那就是雷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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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的朋友,鎮上唯一一家孤兒院裏最漂亮的女孩,冰冷的世界裏人們眼中含苞待放的花,也是會将我冰冷的手貼到她暖呼呼且嬌嫩臉頰上焐熱的……我的太陽。
那樣漂亮的蕾塞,你有所不知,實際上同樣也是個會歪着頭微笑說出“不介意的話,小郁把手上塞進歐派裏來也沒關系哦這裏更暖和”糟糕臺詞、會頂着天使的容顏一口咬掉孤兒院欲對其圖謀不軌大人對自己伸來的蛇芯子、會在最寒冷的夜晚突發奇想拉着我鑿開冰層一猛子紮進刺骨水面滿面潮紅招着手邀請裸.泳的小瘋子。
小瘋子,腦袋不正常,天使皮的惡魔……大家慣用來評價她的詞彙。
但是啊,那又如何呢?
這些特質,不過都只會讓我更加喜歡、也更加依賴她罷了。
……
父母健在,有房有狗,再加上一個蕾塞。
哇靠。
正當我尋思着“自己這輩子是什麽人生贏家開局”、“我他娘的真的配嗎真的配嗎”……之時,素來不惜用最殘忍手段糟蹋我朵嬌花的上天,果然在我6歲生日當日降下了一把鋼刀——
那天,我那溫柔美麗的母親,在去給我取蛋糕的返途被毫無預兆發生的雪崩掩埋。
那天,崩潰的父親尋去現場,抱着唯一找到的一只雪絨絨帽子,俊美臉上混合着狼藉的淚水面容扭曲成團。
“都怪你!全部……都是你的錯!她要不因為你……要不是你……”
同樣也是那天,他指着我的鼻子大吼,生平第一次對我展現除卻“漠視”以外的情緒。
“你這個惡魔,你根本…不是我們的孩子,都和她說過多少次了……”
“我就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害死她,果然你就是給我們帶來災禍惡魔!”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祓除掉你!”
瘋了一般地嘶吼着,像醜陋的熊,兇惡的狗,眼珠突出,恨不得下一秒從眼眶崩出彈射在我的臉頰在上砸穿一個血窟窿。
“對了,祓除、祓除!”
“對呀,對啊,我是咒術師來着,我怎麽會忘了呢?”
“看不順眼的家夥,只要祓除掉就好了~”
“啊呀,糟糕…術式……怎麽用來着?安逸太久所以忘記了麽,不過沒關系、沒關系……”
“因為,因為我還有……哈哈哈!”
投射在我小小身體上宛若夢魇的巨大黑影,就這麽在我眼前,抽搐着,身段極其扭曲地,高舉起了牆角的手動電鋸。
“滋——滋————嗡嗡——”
瘋狂的父親哈哈大笑着逼近,髒兮兮的淚水啪嗒啪嗒不斷不斷砸往我的臉頰,才到半空中就化成了冷漠的冰錐,砸得生疼。
我看見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叫十裏八村的姑娘甚至猛男都會小鹿一頭撞死在胸口意亂情迷的秀氣臉龐此時已不複人樣——
很醜。
卻更可怕。
他已徹底化身惡魔,能将人搗成肉泥的齒輪眼看着就要劈頭蓋臉朝我而來。
“去死吧!!”
可是……
偏偏這時
一道白影掠過。
“……!”
恍惚間我都以為是上天感應到我的祈禱派下了天使前來救援。
潔白的羽翼掃過我被自己凝結成的淚水凍得泛紅鼻尖,無邊無際看久了都快叫人産生生理厭惡的白茫茫世界裏,就這麽突兀地綻放出一朵鮮麗的紅來——
紅色。
我心想紅色呀,紅色比白色好,是我喜歡的顏色。
白色什麽的太無聊了,這裏到處是白色,雪雪雪,雪雪雪,我看久了看煩了都快ptsd了。
當時的我就像那樣思考着無關緊要怎麽樣都好的事情,然後,再一次看着這個世上為數不多願意愛我的個體在我的面前死去。
血血血,血血血。
狗。
我的狗!
我眼睜睜地看着忽然沖出來的一大團雪白“汪嗷”一口咬住惡魔的大腿,身體卻是被混亂中直直墜落的電鋸硬生生地給……
雪雪,血血,雪,血。
白色和紅色,再也分不開了。
“不……”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被刺穿了雙眼般放聲大哭起來,我瘋了一樣撲到狗狗身邊,企圖拿小小的凍僵的手去堵那塊大片大片湧出鮮紅。
但是那是徒勞。
唯有更多溫熱且不斷灼燒我眼的紅不斷地從純白的狗狗體內留出,于是很快的我也被浸染成了紅色。
“不要!不要!!”
瘋了似地搖頭。
搖頭搖頭搖頭搖頭。
像是要搖到将顱腔裏的腦漿也混合在一起才肯善罷甘休。
“你不要死!狗狗,嗚嗚嗚……”
“狗狗!大白!旺財!!你舔舔我,你再舔舔我,我不嫌你髒了,我再也不會推開你了,我錯了,再也不會了嗚嗚嗚……”
我哽咽着,不斷抽泣,像要将所有精力花費在上邊。
“我再也不讨厭白色了,我再也不要喜歡紅通通了。”
“我這個世界上最讨厭紅色最喜歡白色了!”
“所以,求求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嗚嗚嗚嗚嗚……”
我看着緩緩垂落、有着世界上極致溫柔眼神的那顆狗頭,使勁地哭着,語言混亂。
不信邪地剛拿兩手堵住上半的傷口,下半的那邊又開始汩汩冒血。
那時的我恨不得多長出兩只手來,要麽幹脆變成英雄小哪吒……
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勞、徒勞,因為不論我怎麽努力,最終也沒有變成小哪吒,而只是成功地讓自己變成一只冷冰冰的小血(雪)人罷了。
好冷,又好燙。
冰涼的雪花,灼燙的雪。
白色和紅色。
小雪人和……小血人。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到這個白癡的諧音梗,然後挂着苦澀淚水嘴角,微微上揚了起來。
好好笑。
真的好好笑啊。
小雪人,小血人。
“哈哈,哈哈哈……”
由于實在是太好笑了。
我坐在像是生命頹敗後的最後一片花海中孩童般天真地大笑了起來。
這一舉止,顯然把早已吓傻僵愣在原地的父親險些吓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爸爸,爸爸你看,你看吶——”
我坐在地上,挂着天使般純淨而美好的笑容,朝他伸出一只手,朝他伸出兩只手,像是天真孩童的給他最愛的父親獻上的兩朵鮮紅嬌豔的小花。
“天使它變涼了,真好,真好……血也止住了,變得像冰塊一樣。”
“爸爸你看,您看,您快看,這孩子又紅又白,像不像個小雪人?小血人?”
我看着他徒勞地瞪大驚恐的眸子,極速後退,說話速度越來越快,笑容也愈發放肆。
“……哦,對不起爸爸,我忘記了,您的眼睛和你的腦仁一樣全都太小太小太小了,應該看不見這麽多東西吧?”
“吶,不如,讓我來幫你開開眼怎麽樣啊?”
“這樣的話,大概就能稍微大一點,爸爸的眼裏應該也能容得下小郁了吧?”
“滋——滋————嗡嗡————”
“小郁…好孩子…你……先把那個放下、放下!……我叫你放下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呃啊啊啊啊啊!——”
“嗡——嗡————”
“哈哈哈,啊啊,呼呼,嗚嗚嗚嗚,嘔嘔,嗚嗚嗚…”
“……嗚。”
“小郁!小郁!”
“醒醒!快醒醒!”
“——小郁!!”
“……唔啊!”
我的腮幫被掐得生疼。
然後猛然睜開了眼睛。
就好像親身經歷一般的回憶影像在我的腦內戛然停止。
我……
醒過來了。
懵懂地擡頭張望,發現自己正陷在被踹得稀爛的雪白被單裏,就像深埋在血中。
而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團白花花的高大影子。
旺……旺財?
“呀咧呀咧,我的大小姐你可總算是醒了。”
套着純白色寬松睡衣的五條悟擡手,誇張地作了個擦汗動作。
“再不醒我都懷疑你要給直接悶死在自己的鼻涕眼淚裏……唉唉唉,你想幹嘛?”
“……嗚哇!”
狗勾和五條悟的臉就是在這一瞬間重疊,淚光模糊中我直接撲了過去,一個俄羅斯本土标準的熊抱人死死地将dk撲倒在了榻上……
我:“旺財嗚啊啊啊啊啊!!!”
五條悟:“……蛤?”
(結合作話食用效果更佳)
作者有話要說:
叨逼叨叨叨時間:
1.五條:你當初是如何看待我的?
小郁:很像我以前養的狗勾。
五條:???
(沒錯是電鋸人的梗)
2.這裏是小郁此世童年的補完,出現在記憶裏的混蛋老爹(工具人)之後還有用,所以這部分寫得多了點。還有伏筆之類的。看不懂就暫且當故事看吧orz
3.小郁的狗是薩摩耶,就像帕瓦的貓咪沒有名字。一般随便叫,狗勾,旺財,天使,大白,汪汪,都可以。
4.薩摩耶:有“微笑天使”的稱號,也有着“微笑天使面孔,搗蛋魔鬼內心”之稱(來源百度百科)
其實看到這個就感覺莫名很像五條
果然五條是個神奇的物種,啥都可以像他,貓貓是他,狗狗是他,搖擺蟲是他,連羽毛球刷子和抽紙也能是他,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