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名為羂索的男人是在最落魄的時候找上他的。
若要說是“男人”或許并不準确。
壓根不是人類。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作為咒術師培育的他, 一眼便可以看出對方不過是個披着人類殼子的怪物。
況且頭頂還生着那樣怪異的縫合線。
剛想召出咒靈将對方随手祓除,卻是在對方提及有關“郁”的事情後改變了主意。
“聯手吧,恰好我也有殺掉她的理由。”
“你也, 一定和我有着同樣的願望吧?”
羂索……又或說那時占有人類軀殼的腦花, 如是像他提議道。
臉上帶着令人不适的微笑。
啊, 是啊。
“他”又何嘗不想殺死他那好.女.兒呢?
自己現如今變成這副模樣全都是拜那小鬼所賜。
當初還在俄羅斯,從很早先時候起那小鬼就知道往自己酒裏加料了。
後來他才知道——那些被加在他酒中混着酒水吞咽下去的草藥,全都是小姑娘親手制作出來的——專門為擾亂他們這一類咒術師體內咒力的猛料。
這也就是當時他沒法在第一時間施展術式抵擋住小郁奪取他雙眼的電鋸、最後又被對方雇傭找來的殺手幾乎削成人木昆也無力反抗的原因。
Advertisement
至于那時的她哪裏來的錢雇傭的殺.手……
呵呵。
原本将女兒賣給那老頭的錢還沒有到手就被一個奇怪的炸彈人中途打斷了, 那小丫頭估計是從老頭那處拿着原本将支付給他賣女兒——也就是賣掉她自己的錢做的這些事情吧。
好在他最後拼死運轉咒力抵抗藥效, 成功召喚出咒靈才使得自己的性命從殺.手手中堪堪保住。
但也只是堪堪保住而已。
失去了雙眼, 雙腿, 還有雙手,連身為男人的資格也一并失去…那些亡/命/之/徒只要有錢什麽都幹得出來,但比起對他造成直接傷害的那幾些個雇傭殺.手, 顯然作為萬惡之源的始作俑者——他那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才是他最恨不得立刻就千刀萬剮的對象。
“我答應你。”
“聯手也好, 我這裏奪走什麽也罷,或是立下【束縛】……拜托了,請讓我親手殺掉她, 我會用這個世界最殘忍的手段殺掉她——”
“殺掉那個惡魔!!!”
……
“成功……不,看起來又失敗了啊。”
從新的身體中蘇醒,羂索凝望向起居室的天花板睜開眼睛。
并沒有急着從地面爬起, 只是維持着仰卧在地的姿勢, 像是自言自語地輕聲喃喃:
“上一具身體的術式沒有繼承過來呢,那個用起來還挺方便的啊。”
“嘛,雖然這具女性蟲師的能力和知識也都不賴,但……”
果然還是想得到【那個孩子】啊。
不…
本來就是被他有意制造出來的、屬于他的孩子。
應該說是“奪回”才對。
……
…
大概16年以前,占據了某具身體的羂索偶然被一名咒術師打敗, 重新化為了“腦”的形态。
可是,當那名咒術師發現自己并無法破壞/徹底封印“卵”狀态下的羂索後,決定将其作為“危險性極高”并“半有奪舍風險”的“特級咒物”永久封存在遠在日本以外西伯利亞的凍土層之下。
腦花本來以為他那個時候玩完了,真就要凍成一塊凍腦花永久被封在冰天雪地之下……
結果是不到半年時間,與他“前任身體”有過關系的女人便就找了過來。
女人通過從自家兄長——也就是将羂索打敗的那名咒術師那處悄悄竊取的圖紙,成功将其挖出并解救了出來。
于是後來羂索順理成章占用了她的身體。
只是,殺掉女人之後,羂索才開始後悔。
是了,他現在還身處于距日十萬八千裏的俄羅斯境內,應該等那個女人帶自己回國再殺不遲的。
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回國的事情日後在做打算。
而也正是那段期間,使用着女性身體的他在當地無意中結識到了一名不幸的俄羅斯女子。
那是一個過于單純而美麗的女人。
很快就因羂索有技巧的交往手段與他成為了無話不談的“閨蜜”。
俄羅斯女人有時會朝羂索哭訴她的不幸。
深愛的丈夫沉迷賭博,輸掉了過世父母留給她的大部分遺産,整天嗜酒成性,每天一身酒氣回來神志不清還會對她拳腳相加。
“如果、如果我能為他生個孩子的話,我們兩個之間的狀況會不會好上一些?”
“他會不會看在孩子的份上改過自新,像從前一樣重新愛我?”
——雙親過世前從小到大都被培育在溫室裏長大的花朵,所形成性格天真到蠢笨的女人,如是抱有着幻想。
“孩子……麽。”
羂索突然想起自己所占據這具身體的女性……叫什麽來着?
藤原愛?
沒錯,他的前情人藤原愛,由于自身原因無法生育,并且同樣天真地想要和他共有一個孩子,曾經有研究過這方面的術式——
“我從家鄉的蟲師小姐那裏要來了名為【鬱】的蟲。”
“只要讓蟲吞噬掉一部分作為引子的靈魂,再用咒術師的血澆灌,澆灌出的【種子】被母體服下……這樣之後就是等待肉.體和靈魂在【鬱】的作用下自動補全”
“靈魂的引子由你來提供,澆灌靈魂的血就用哥哥的,母體是我。”
“…”
“啊,據說借助【鬱】凝聚孕育出來的孩子,以後的樣貌會模仿睜眼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哦?我倒希望祂長得像羂索你呢——”
“…”
“有了哥哥的血的話,應該會是個很強的孩子吧?應該會是個和哥哥一樣了不起的咒術師吧!”
“真是……”
“好期待呢。”
“……”
“…”
暢想未來的話語
想入非非的話語
女人的聲音湧現在羂索的腦海中。
……
只是對方——不惜背棄家族也想要和他一起逃亡的她——在還未來得及吞下【種子】誕下理想中的孩子之前,便就被自己冷漠無情地奪取了生命。
在他眼裏她是什麽?
不過是對“怪物”抱着不切實際妄想的,蠢笨人類罷了。
只是……
羂索從記憶中回神。
種子?
啊…對,種子。
他記得那枚被制造出來的種子,好像是保存在……
擡手摸了摸随身攜帶的還未來得及丢掉的禦守,指腹按壓上去隐約可以感覺到圓形小顆粒的輪廓。
…【種子】。
沒準能夠培育出有趣的東西。
恰巧這具名為“藤原愛”活不長女人的病體他并不想要……
眼前,楚楚可憐的俄羅斯女人還在喋喋不休。
于是,羂索在那時将主意打到了面前女性的身上。
……
那便是那時所發生的事。
也是名為“郁(鬱)”的孩子被有意地制造出來并降生之事。
原本,羂索是想在小郁一被生下來就立刻占掉對方身體的。
可在打探過有關蟲師界消息之後,羂索獲悉一個曾經尚未知曉的知識:
名為【鬱】的蟲子(孩子),從幼年成長至成體需要15年的時光。
——那是被藤原家族最強咒術師(*兄長)的血液澆灌出來的孩子。
雖然這個家族于現世已中落許久,在咒術界名氣也是壓根不會被人提及的程度。
但藤原一族的先祖的确為千年前的那位超級咒術師、日本三大咒靈之一的【菅原道真】。
“那孩子很弱,因為幼體期的蟲還很弱。”
“那孩子會很強,畢竟是被【菅原道真】後代澆灌出來的小花,只要給她足夠時間繁茂枝葉……”
“【鬱】是一種擅長模仿的蟲,不管是外貌、能力、又或是靈魂,只要它們想,它們都能夠讀取、模仿,并構成宿主的特質。”
“而與之相對的,它們又常常招來噩兆,給包括宿主在內的身邊個體招來災禍……”
男人和“女人”的身影出現在連本市地圖都未存在标注的偏遠村落。
“原來如此。”
輪椅上黑發垂落的狐貍眼青年,在聽聞完事件的前因後果後,略微皺起眉。
倘若五條悟出現在這裏,就會驚奇地發現眼前男人與自家摯友在外貌和聲音上都有着驚人的相似。
微擡起頭,身後為其推行輪椅的多足咒靈恰好在此時停下,男人于是用渾濁一片沒有高光的盲瞳若有所覺地看向面前、██村人專門為關押“怪異”所設的囚籠。
他問:“這就是你刻意時隔15年又找過來的原因?”
——目的是為在時機最為成熟的摘下飽滿的果實,以風險最小的方式。
“……正是。”
男人的對面,曾與夏油傑有過會面、那名頭頂生有縫合傷口的女性颔首點頭。
不過,很顯然這時的她已不再是當初的她。
這名女性蟲師的大腦早已被羂索完全替代,目前成為腦花新一具身體正在被使用着。
額頭原本新鮮肉紅的傷口也發生細微的變化,變化成了規整密集的縫合細線。
“啧,我倒是只要那小鬼趁早死得凄慘,其他什麽的都無所謂,”郁父不滿地咂嘴,“只不過……”
得知自己因眼前之人的陰謀強行“被綠”,郁父多少還是有些心裏膈應的。
……早知道,當初就該調查清楚。
倘若得知事情真相的話,他也不至于看那個女人愈發不順眼,并在最後下定決心對其下手。
是的。
最當初,看得見山頂盤踞咒靈的郁父,故意将妻子引到了或許将要事發的地點,借助“自然災難”解決了那個曾被誤認為是背叛自己的女人。
然而在順利拿到亡妻財産後,原打算裝瘋賣傻解決掉年幼女兒的郁父,因為過于輕敵加之藥效發作,被徹底反将一軍。
他最後,竟然是被那個小小的孩子整成如今這副模樣!
“不愧是擅長‘模仿’的蟲啊。”回想起往事,男人一陣嘆息。
——那孩子的臉究竟是什麽時候變得和他曾經所愛着的、她母親一模一樣的呢?
無可救藥得跟蟲子被踩扁溢出汁液似的性格也和他如出一轍……
就好像——小郁,真的是屬于他和妻子共有的孩子那般,有的時候甚至不知報以何種感情對她。
正因為這樣……
恐怖、惡心。
簡直令人作嘔。
比起人類,郁父有的時候覺得他這個“女兒”更像是什麽不知不覺能讓人深陷其中的泥沼、仿照人們心底欲.望所模仿成形蠱惑人心的狡猾咒靈。
“不用去深究了,只要殺掉她,一切都能結束。”
女人……又或說披着女性外殼的羂索拍了拍神情不斷在嫌惡和猶豫間變化着的男人的肩膀,将一柄冰涼器物放入對方的手中。
掌心一沉,低頭望去,男人發現是一件自己有些印象的特級咒具。
——天逆鉾。
幾天前,羂索剛将其從池袋某名情報販子的手中買來。
雖然咒具擁有明顯破碎修複過後的痕跡,但其所附“讓一切咒術效果無效化”的破魔效果依舊完好存在。
“只要用這個就能讓她失去抵抗能力吧……”
握着武器的義手微微哆嗦,郁父擡起臉,睜開被咒靈附體暫獲視線的怪異雙眼,仇視的目光注視向牢籠中昏迷的少女。
因為祓除掉村中咒靈而被感謝的咒術師少女——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被村民們盛情邀請并作為款待的菜肴中會摻雜致昏迷的迷藥與專門為對付她體內“蟲”而置備的殺蟲劑。
“羂索大人,我們按照您吩咐地将那小姑娘關起來了。”
“按照最先說好的,您會幫我們處理掉那兩個不詳的雙子的,對吧?”
沒錯。
足以讓一頭水牛失去整整十天意識的迷藥,以及按照這具女性蟲師新身體記憶中配方所制出專門對付“蟲”的殺蟲劑,全部是羂索事先交予██村這名帶他們前往此處的村長手中的。
“如果你們要對付那位小朋友的話,她體內的兩面宿傩大概會很麻煩,會在她昏迷的時候出來占據意識也說不定~”
“一千萬!——就把解決的方法賣給你,如何?”
“……”
“哦呀哦呀,還真是爽快,那麽,掏幹淨耳朵聽好咯,我只說一遍——”
當初,在心滿意足敲到一筆情報費後,名為“折原臨也”的情報販子說出了“利用殺蟲劑”這一可行方法。
“抑制住了蟲也就相當于抑制住了蟲所寄生的靈魂。”
“而那孩子的靈魂與詛咒之王糾纏不清,相當于一石二鳥。”
迷藥、殺蟲劑、再加上天逆鉾。
這樣一來,殺死(奪回)她,便就萬無一失了。
只是,為保險起見避免突發情況的發生,羂索一開始就不打算親自動手。
這也是他為何将郁父留到此時,而并沒有在最開始取走對方性命占據身體的原因。
“先從哪裏下手好呢?”
“眼睛、手、腳,這些東西被全部奪走的痛苦,你也好好體會一下吧”
“啊啊,幹脆制作成咒骸永遠保存起來也不錯呢……哈哈,哈哈哈”
“……”
此時,一切如同計劃設想,拿起武器一點點陷入興奮和瘋狂的父親,打開囚籠,步步逼近昏迷倒地意識全無的女兒。
天逆鉾高高舉起,随時将在下一秒刺穿少女胸腔裏跳動的心髒。
然而,意外往往只發生在一瞬之間。
【嗡嗡——嗡——】
電鋸,鮮血。
“哦哦?你就是那個郁小姐所說的……沒有蛋蛋的渣男大叔吧,哈哈哈!”
方才還毫無生息宛若廢棄玩偶的“女孩”這時猛然從地上站起不知從何而出的電鋸尖哮着斬斷義手,一并将男人的身體開月堂破肚。
“呃啊啊啊啊啊啊!!!!”
“救……”
“啊哦,不僅是蛋蛋,連手啊腳啊也全都沒有,”飛濺出的鮮血染紅她大半張白皙精致的臉,身着高專制服的少女将混亂中落地的天逆鉾一腳踩在地上,“那豈不是——比我還慘嘛!!”
【嗡—嗡嗡嗡——】
電鋸持續叫嚣,步步緊逼,将以男人為中心不斷湧出的大量咒靈一個個收割切碎。
“呃啊啊啊啊!!羂…羂索大人……”
“救……”
【嗡嗡嗡嗡——】
更多珠紅、鮮紅、乃至漆黑的液滴浸上表情愈發狂氣少女嬌嫩面頰。
額頭一張咒文密布的符箓,這時也因感召到咒靈血液中的咒力而微微顯出形體。
“既然如此,讓小郁難過的家夥——”小郁……又或者說通過符紙幻化成小郁的電次,咧嘴笑出一口鋸齒形狀的鯊魚牙齒,“就讓你更慘一點好啦!”
【嗡—嗡嗡嗡——】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
(可以開一下作話食用?)
作者有話要說:1.不知道你們get到我的陰間劇情沒有……悄悄塞了好多信息量orz
總之這章壞男人濃度超标了包括某個情報販子(?)
2.本文的驅蟲劑不是平常說的那個驅蟲劑,蟲也是《蟲師》裏那個蟲
3.“郁”在日文中寫法就是“鬱”。
是的,小*文盲*郁連她自己名字都經常寫錯的(bushi)
4.菅原道真:漫畫設定是五條家先祖。
5.這章很多我搞的私設。到時候被原著打臉我就躺平任打!
下章之後可能就是新篇章了!僞叛逃搞起來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