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
辛昙和沈清容突如其來的沉默令躺在床上的周語姿和孫璐都從床上爬了起來。周語姿睡眼朦胧的問：“怎麽了啊？”
“去開門啊，傻站着幹嘛？”孫璐嘟嚷着，閉着眼睛憑感覺往門邊走去，被沈清容一把拉回來。
沈清容指了指門縫，示意孫璐和周語姿看，她們立刻就沒聲了。
辛昙慢吞吞的走到了門邊，她沒有開門，而是将耳朵附在門上，聆聽着門外的動靜。耳邊的撞門聲漸漸的模糊不清，辛昙捕捉到了更遠一點的聲音——嘶吼，哭喊，慘叫，呼救。
“昙昙，你聽見什麽了？”沈清容惴惴不安的問。
辛昙直起身，轉過頭，輕聲說：“他們還是進來了。”
樓下那看似牢固的玻璃門，原來早已悄無聲息的被攻破。
“誰？”孫璐問。
“怪物。”辛昙回答道：“我今天早上在陽臺看見的。”
三人立刻朝着陽臺跑去，但剛一拉開門，那狂風驟雨便朝着她們打來，迫使她們不得不退回寝室，關上玻璃門。她們努力的踮起腳，朝着樓下看去，一片漆黑。
那撞門聲還在繼續，溢出的鮮血幾乎已經要打濕辛昙的腳，辛昙往後退了一步，盯着那扇已經出現裂痕的門看了一眼，然後當機立斷的搬了門邊的書箱，堵在門口。其他室友見此，紛紛效仿。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撞門聲終于停了下來，撞門的聲音沒有了，走廊尖銳的慘叫聲卻越發的清晰，細聽還能聽見絕對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嘶吼聲。
辛昙揉了揉酸澀得不行的眼睛，又躺回了床上，拉上床簾，蓋上被子，縮進被窩，期望這樣就能隔絕外面的一切。她在被窩中，摸出了手機。
三天前發給祁燦的消息依舊沒有發出去，辛昙點開對話框，猶豫着敲下三個字——我好怕。她又想到，祁燦收不到，便沒有發出去，摁滅了手機，閉上了眼睛。
辛昙沒能睡着，室友低聲交談的聲音與宿舍外的慘叫萦繞在她耳畔，久久未散，一直到室友孫璐的聲音傳來：“天沒那麽黑了，風雨也小了不少，我就說嘛，到第三天肯定就沒事了！”
陽臺的門關了兩天多，寝室裏悶得狠，周語姿離陽臺近，下床的時候便開了陽臺的門，一股清新的空氣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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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昙的床簾被風撩動，她也起了床，走到陽臺，邁了出去。有傾斜的雨點打在她的身上，讓她頓時清醒了不少。
她将手按在陽臺的欄杆上，探出身去，望向對面的宿舍樓，現在已經可以看見建築物一個朦胧的影子了，或許再等一會兒，她就能在陽臺看見祁燦。她又朝着樓下望去，她在六樓，向下看去只能看見一片黑壓壓的陰沉。
“昙昙，回來了，你別感冒了。”沈清容走過來，提醒她。
辛昙退了回來，她身上已經全被淋濕了，便去衣櫃拿了衛衣和牛仔褲，打算将濕漉漉的睡衣換下來。
她去衛生間換衣服的這空擋，陽臺那裏忽然傳來了女聲帶着哭腔的呼喊：“孫璐，璐璐，你在嗎？”
孫璐聽出是隔壁寝室吳丹丹的聲音，吳丹丹和她的關系不錯，她立刻跑到陽臺去，就看見吳丹丹正趴在613寝室的陽臺上，大半個身子淩空，努力朝着614招手。
“丹丹！你快退回去，太危險了！”孫璐連忙說道。
“快，快幫幫我，讓我過來……我的室友都瘋了！快救我！快救我！”吳丹丹驚惶不已的哭叫着，在她的身後傳來屬于獸類的嘶吼聲。
孫璐一聽也慌了神，連忙喊周語姿過來幫忙，把吳丹丹給拉過來。
沈清容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無端的有些害怕。她想提醒孫璐和周語姿問清楚再拉吳丹丹過來的時候，吳丹丹已經被她們拉了過來。
吳丹丹穿着的睡衣原本是白色的睡衣，現在已經全被鮮血染紅，變成了一件血衣。她裸露在外的手臂少了一塊肉，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陽臺的地面上，跟着地面的積水一并流入排水管道。
“快進來！”孫璐将吳丹丹拉了進來。
正在這時辛昙也換好衣服出來了，她穿着淺紫色的衛衣，黑色牛仔褲，長發濕漉漉的披散在腦後。她看見宿舍裏多出來的陌生人，她有些疑惑。
沈清容站在廁所邊，和宋丹丹離得很遠，她低聲對辛昙說：“隔壁寝的吳丹丹，被璐璐和語姿從陽臺拉進來了。”
孫璐和周語姿正在安慰吳丹丹，一邊詢問吳丹丹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吳丹丹的情緒漸漸平複，抽噎着說：“我們寝已經沒有吃的了，昨天半夜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我的一個室友就出門打算去你們寝室借點吃的，結果沒想到走廊上徘徊着好多怪物，他們見人就撲，還吃人！我另外三個室友都被咬了，然後沒過多久就過來撲我，我僥幸逃過一劫，多虧你們救了我……”
“會傳染？”辛昙忽然出聲打斷吳丹丹的話，她的目光落在吳丹丹血流不止的手臂上，聲音微顫。
吳丹丹眼神躲閃：“我、我不知道……”
吳丹丹一句話尚未說完，便忽然痛苦的蜷縮起了身子，臉色扭曲得猙獰，在地上痛呼不止。在辛昙等人驚訝恐懼的目光中，她受傷的手臂腐肉蔓延，鋒利的獠牙閃爍着森白的冷光，望向辛昙四人的眼睛，是一片白森森的混濁。
周語姿尖叫出聲：“喪屍！”
吳丹丹從地上爬起來，朝着最近的孫璐撲了過去，孫璐驚惶不已，一邊尖叫一邊四處躲避。
吳丹丹動作遲緩，誰離她最近她就追誰，一時間，614寝室雞飛狗跳，最後吳丹丹的目标還是瞄準了距離她最近的孫璐。
“丹丹，你別追我了！我是孫璐啊！”孫璐被逼到陽臺的門邊，吳丹丹動作遲緩的朝着她撲過來。
辛昙正好就在孫璐旁邊，眼見孫璐就要被吳丹丹撲到，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将孫璐拉過來，卻不想她把孫璐拉過來的同時，孫璐反過來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辛昙不防，直接就被吳丹丹撲倒，兩人一同滾到了陽臺外，而孫璐眼明手快的重重關上了陽臺的門，回過頭對着兩個室友露出慶幸的表情。
“沒事了，我把吳丹丹趕出去了！”
沈清容将方才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她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聲音裏帶了憤怒：“孫璐，你瘋了！你推昙昙做什麽？！”
“我想推的是吳丹丹，不是辛昙！”孫璐大聲說道：“我是想救我們，不然我們所有人都得死！”
陽臺外的辛昙聽見了孫璐的聲音，她奮力推開撕扯着她血肉的吳丹丹，帶血的手掌按在玻璃門上，眼眸赤紅。
“孫璐，我們本可以一起脫險的。”辛昙絕望的看着宿舍內。
吳丹丹又一次撲了上來，孫璐直接拉上了窗簾，說：“不要看，太吓人了。”
“你把門打開，我們得救昙昙！”
“不可以，她現在也被吳丹丹咬了，她也會成為喪屍的！”孫璐看沈清容想上來拉扯她，連忙對周語姿說：“快幫我拉住她！”
周語姿沒辦法，只能照做。
沈清容癱倒在地上。
時間在此刻顯得尤為漫長，陽臺外的辛昙被抵在了陽臺的欄杆上，面對喪屍吳丹丹毫無反抗之力。啃食到血肉的吳丹丹似乎特別的興奮，身子開始晃晃悠悠的顫抖起來。
辛昙咬了咬牙，瞅準機會，避開吳丹丹尖銳的爪牙，吳丹丹撲了個空。陽臺的欄杆在方才辛昙激烈的反抗與喪屍吳丹丹的大力下，脆弱不堪，經吳丹丹一撲，欄杆斷裂開來，她也從六樓掉了下去。
辛昙摔倒在地，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頸，雙眸茫然。風雨未歇，打在她的身上，帶來一陣刺骨的冷意。
她無力的拍打着宿舍陽臺的玻璃門，聲音虛弱得微不可聞：“我不要待在這裏，讓我離開宿舍，讓我出去……”
……
在這幢宿舍樓一片混亂的時候，對面祁燦住的宿舍樓也好不到哪裏去，在604宿舍的祁燦等人好不容易趕走了侵略的喪屍，将門堵上，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祁燦大步走到陽臺，望向對面宿舍樓的目光無盡擔憂。第一天的時候他就想去找辛昙，但風太大了，他險些沒被吹飛，被室友們拉了回來，看他反抗還把他給打暈了。後面他醒過來想再去找辛昙，就沒有機會了。
徐亦殊走到他旁邊，問：“在想辛昙呢？”
“我看不見她。”祁燦聲音低落，他一把擦掉臉上的血水和雨水，視線被昏暗的光線與雨簾模糊。
“等到雨停了哥幾個陪你找她去。”
祁燦煩躁的扯了扯頭發：“不知道她那邊怎麽樣了，看不見她，我心慌。”
“你看不見她，就想辦法讓她看見你？反正對面就是她們宿舍。”
祁燦忽然想到什麽，轉頭沖向宿舍內——他換上最紅最醒目的衣服，昙昙望向對面時，一定可以看見他。
……
辛昙已經不記得她拍了多少次的門，她滿手的鮮血印在玻璃門上，被大雨沖刷幹淨，又重新印上，一直到夜晚雨停。
陽臺的窗簾終于被拉開，辛昙睜着朦胧的眼望着宿舍內的人，眼睛裏泛着森冷混濁的白，滿目茫然。
她還記得自己要做什麽，一遍又一遍的用她嘶啞得不像話的聲音說：“開門，我要離開宿舍，離開這裏……”
“容容！真的不能開，你看她的臉都爛完了！”孫璐又一次将沈清容拉回來。
沈清容崩潰的坐在玻璃門邊，說：“昙昙還有理智，她不會傷害我們，她只想離開！孫璐，你究竟要怎麽樣？”
“是我問你要怎麽才對啊，她現在有理智，開了門之後就不一定有理智了，你是想把我們都害死！語姿，你說對吧？”
周語姿沉默的坐在書桌前，一語不發。
“孫璐。”玻璃門外的辛昙吃力的從地上爬起來，在她身下，積水都成了血水。她望向孫璐，說：“你的錯，憑什麽要我來承擔？”
放吳丹丹進來的是孫璐，被吳丹丹撲的是孫璐。她又做錯了什麽？她只不過是下意識的想幫幫室友。
孫璐在辛昙絕望的目光下，心中慌亂愧疚，她一把拉上窗簾，以為這樣就能逃脫良心的譴責。
陽臺外。
辛昙茫然的立在原地，忽然間，她心有所感的轉過身，望向對面的宿舍樓。
有一抹黑夜也無法掩蓋的醒目紅色，正站在陽臺上，遠遠的，似是傳來了少年呼喊的聲音。
辛昙知道，那是祁燦，他穿的應該是一件紅色的衛衣，上面綴着金燦燦的星星；她身上紫色的衛衣，胸前印着皎潔的月亮。這是他們一起買的衣服。
辛昙忍不住上前了兩步，她就站在陽臺的邊緣，只要再往前一步，她就會從六樓摔下去。
辛昙朝着難以觸及的遠方伸出手，恍惚中，她認為祁燦近在眼前。她被病毒侵入的大腦意識不清，找到祁燦的信念驅使着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阿燦，我來找你。”
辛昙以為她再走一步就能找到祁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