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
時間仿佛都在眷戀這對久別重逢的戀人, 不舍匆匆經過他們深情的擁抱，它嘗試着放慢了步調，但耐不住有屍比時間還要殘酷。
郁嘉致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嚕的叫聲, 他摸了摸幹癟的肚子，對着辛昙嚷嚷道：“別抱了，我好餓啊。”
辛昙被郁嘉致的聲音驚醒, 她反應過來, 立刻開始掙紮起來。她的爪子和一對尖牙都是那樣的鋒利, 因為害怕不慎弄傷眼前的人，她掙紮的幅度很小。
祁燦慢慢的放開她, 卻又沒有完全放開, 他的一只手正攥在辛昙的手腕上, 用一種不會弄疼她，她也不能掙脫的力道。
辛昙沒有被攥着的另一只手，不自在的扯了扯遮擋了她大半臉龐的兜帽, 局促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他們都沒有搭理在旁邊喋喋不休嗷個不停的郁嘉致，祁燦攥着辛昙的手腕，将她帶到電影城一邊柔軟的按摩椅旁邊。
辛昙的身體僵硬得像一塊冰，祁燦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 要她坐下。最終，祁燦無奈的說：“昙昙, 我有話想跟你說，你先坐下好不好？”
辛昙垂着頭，聽見他的聲音，一只手拽着兜帽，小心的擡眸瞥了祁燦一眼, 又飛快的挪開目光。她順着祁燦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慢慢的坐下。
祁燦本來想在旁邊坐下的，但他覺得這樣離辛昙太遠了，他就在辛昙面前蹲了下來，仰視着她。
他發現，他的女朋友正用另一只手緊緊的拽着衛衣兜帽，将寬大的帽檐拽到臉上，擋着大半張臉，幾乎只露出一雙驚惶不安的紅眸，靜靜的看着他。
祁燦被她看得心都要碎了，他知道辛昙是個很愛漂亮的小姑娘，她不想讓他看見她滿臉腐肉的模樣。雖然祁燦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這個。
兩人一時靜默無聲，只剩下了郁嘉致漸漸虛弱的喋喋不休聲。半晌，祁燦解下脖頸上圍着的圍巾，輕輕的在辛昙脖頸上繞了一圈又一圈。
“昙昙，手放下。”祁燦将聲音壓得很低，顯得非常溫柔：“你不讓我看你，我就不看。”
祁燦并不知道辛昙在成為喪屍之後反應遲鈍，但他還是保持着同一個姿勢，等待着辛昙放下手。
好一會兒，辛昙慢慢的将緊拽兜帽的手放下，她用了太大的力氣，幾乎要将帽檐撕破。
祁燦将圍巾向上拉，幫她擋住臉，只露出她那雙漂亮的紅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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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圍巾的過程中，祁燦發現辛昙的脖頸插着半根針，那針有些眼熟，看辛昙沒有反應，他就輕輕的将那根針拔了出來，随手放進衣兜裏。
“看，這樣我就看不到了。”祁燦重新在辛昙面前蹲下來，仰着頭，認真的看着她。
辛昙眼中的驚惶不安漸漸褪去，祁燦看到，她的眼睛微微彎了彎，像是在笑。
祁燦也跟着她笑，他多高興啊，嘴角的弧度揚得高高的，燦爛又溫暖，像星星一樣耀眼。
“昙昙，對不起。”祁燦的手重新握住了辛昙的手腕，他凝望着心愛的女友，難以抑制的訴說着他的歉意與思念。
“從雲城大學開始我們失散，我一直沒有放棄過尋找你，但我一直都沒能找到你，反而是你，你在學校大門的保衛室找到了我救了我，之後卻又不辭而別。”
“那之後我依舊沒有放棄繼續找你，但我似乎一直以來都和你差了一點緣分。我走過鎖橋，去過你遺落了長發的飾品店。然後，就是很漫長的一段路。”
“我那時始終覺得你就在我的前面，你一直沒有停下過腳步。我一開始想你能等等我就好了，後來我想的，就是我快一點，再快一點，這樣我就能找到你了。”
“可最後，我還是在北山監獄和你擦肩而過了……甚至在北山連那只只會吃的喪屍都能遇見你，可偏偏我不行。”
“在前往興隆商城的這條漫長的路上，我無數次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和你的緣分真的就這樣戛然而止了，是不是這輩子我都無法再見到你了……”
“可我不想放棄，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好愛你。”
祁燦說到這裏的時候，頓住了。
辛昙一直在看着他，看他那張她無比熟悉的面容，看他那雙盛滿了快要溢出來的溫柔的眼眸。慢慢的，她看見他的眼角緋紅的色彩在不斷的加深。
辛昙不解祁燦的停頓，她微微歪頭，疑惑的看着他，他在想什麽呢？是在想接下來他應該說什麽嗎？
許久過去，祁燦繼續緩緩的說道：“所以我來到了興隆商城，這是我單方面和你約定的地方，更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想，如果我沒能把握住和你的緣分的話，那麽我的緣分會不會主動來找我？懷抱着這種期待，我就在這裏等你，一直等你。”
“我不需要再去做任何事，再去思考任何事，我只需要等待，等待我的愛人來找我。我知道，等待是一個非常美好的詞語，它也不會讓我失望。”
辛昙一怔，她恍惚間覺得祁燦這句話，似曾相識。是誰對她說過嗎？辛昙已經記不起來了。
“昙昙，謝謝你，我真的沒有失望。”祁燦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雙眼，接着說道：“雖然我最初沒能在這裏等到你，但此刻時間與緣分，還是将你送到了我的身邊，我最終還是等到了你。”
祁燦朝着辛昙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眼睛卻是酸澀的。他歡欣不已的對她說：“昙昙，是你讓我堅信，我是幸運的。”
祁燦真的說了好長好長的一串話啊，辛昙甚至都來不及反應過來，但她不舍錯過祁燦的每一個字句，所以她認真的将他的每句話，都記在了心中，慢慢的想。
辛昙正打算認真思考祁燦的那些話，便見祁燦正呆呆地在看着她，她不解祁燦的舉動。半晌，她慢慢的擡起沒有被祁燦握住的那只手，小心的靠近他的眼睛。
她看見祁燦哭了，想要幫他擦眼淚，但指尖最終沒有落下，因為她的爪子太過于尖利，她害怕會傷害到祁燦。
祁燦使勁兒的閉了閉眼睛，想要将眼睛裏的彌漫的水霧憋回去，但徒勞無功。他只是太高興，不是真的想哭，他又擔心辛昙擔心他，便主動轉移話題問她：“昙昙，你剛才是想給我什麽東西？”
祁燦當時因為看見辛昙太過于激動，只顧着抱他久別重逢的女朋友了，完全忽略了辛昙手中的東西。
辛昙在遲鈍的理解祁燦說話的意思，祁燦執拗的等着她給出反應。半晌，辛昙被祁燦拽着的那只手，微微動了動。
她掙脫不開，只能看着祁燦。
祁燦就是不願意撒手，依舊執拗的看着他。
辛昙拿他沒辦法，只能用另一只手，從衛衣的兜裏摸出了那張皺巴巴的紙，祁燦接過來，看着就忍不住笑了。
郁嘉致終于找到了怒刷存在感的機會，他舉着手中放了厚厚一沓皺巴巴的A4紙的背包，朝着辛昙和祁燦跑去，但跑到一半腿一軟一個趔趄摔了一跤，然後就沒能再爬起來。
雖然背包沒送到，但祁燦還是看到了，他倏的起身，抱住了辛昙，但他蹲了太久了，腿都麻了，一站起來就重心不穩的倒了下去，辛昙被他壓在了按摩椅上。
祁燦只是摟着她，一直說：“昙昙，我好高興，好高興啊。”
辛昙垂在身側的手擡起又放下，最終還是沒有回擁住祁燦。
倒在地上的郁嘉致翻了個身，閉上眼睛，他倒是要看看他們什麽時候才能注意到他。
很快，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樓下似乎還有喪屍走動的聲音，祁燦知道不能停留在這裏了，便帶着辛昙往頂樓露臺走。
在經過郁嘉致的時候，辛昙的腳步頓住，适才想起了郁嘉致，想要去看看他，但被祁燦拉住。祁燦安撫了一下辛昙，然後說：“昙昙，我們回家，我給你做好吃的填飽肚子。”
郁嘉致垂死病中驚坐起，屁颠屁颠的跟上了祁燦和辛昙。
辛昙：“……”
還沒走兩步遠的時候，祁燦的腳步忽然頓住，因為他看見了辛昙赤/裸的雙足。
辛昙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自在的縮了縮雙腳。她的腳上面覆蓋了一層腐肉，并不好看。
祁燦在辛昙面前彎腰，将後背給她，說：“昙昙，你沒有鞋子，這樣走路腳會受傷的，我背你上去。”
辛昙覺得她身上的味道不好聞，扭捏着不肯動。
郁嘉致在旁邊看得好着急啊，要不是怕祁燦把他摔下來，他恨不得替辛昙跳上去。終于，他忍不住對着辛昙叫了兩聲，催促她趕緊上去，別耽誤他填飽肚子。
祁燦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對着郁嘉致說話，聲音有些冷：“不準兇昙昙。”
郁嘉致沒聽懂，但求生欲讓他閉嘴。
祁燦溫柔的對辛昙說：“昙昙，我背你。”
郁嘉致依舊沒聽懂，但并不妨礙他感受到祁燦語氣強烈的差異。
辛昙總是拿祁燦沒辦法，她感受到有喪屍在靠近，她不能和祁燦僵持在這裏，于是，她慢慢的爬上了祁燦堅實的後背。
祁燦穩穩的托着她，健步如飛：“走咯！”
興隆商城的頂樓是一個極大的露臺，上面一開始是打算修葺成花廊的，今年才動工，還沒修完末世就來了。祁燦這段時間，就是在這裏将就着的。
祁燦打開進入露臺的大鐵門，大鐵門上塗抹了厚厚的一層喪屍鮮血，足以阻礙喪屍感受到他的存在。
這一層雖說還沒完全完工，但該有的也都有了，祁燦背着辛昙去了花廊後搭建的用以休息的簡陋小木屋，小木屋的區域并不大，但很幹淨，床上鋪着一層軟軟的褥子。很明顯，這是祁燦這段時間一直住的房間。
祁燦将辛昙放上去，說：“在這裏等等我，我去準備晚飯，很快回來。”
辛昙沒反應。
祁燦又問了一遍：“好嗎？”
辛昙這才慢慢的點頭。
祁燦轉過身，就看見了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郁嘉致，他直接把郁嘉致帶了出去，将空間留給辛昙一個人。
辛昙坐在軟綿綿的床上，感受着室內久違的溫暖。她忍不住在床上滾了一圈，然後拉着脖頸上暖和的圍巾，忍不住長久的出神。
祁燦，祁燦。她的，男朋友。
……
祁燦很快就準備好了晚飯，他将辛昙帶到花廊以供觀賞的吧臺邊，幫她坐上去，然後将泡面推向辛昙，對她說：“今天先将就一下，我明天出去找點物資，就不用吃這些了。”
祁燦這段時間一直都是吃這些方便食品湊活的，但現在找到辛昙了，他肯定不能讓她跟着他将就。他可憐的女朋友這幾個月來瘦了那麽多，他一定得把她養得白白胖胖可可愛愛的，不然就枉費了他高中的時候為了追辛昙，從早餐學到中餐再學到晚餐的一手好廚藝了。
辛昙慢慢的點點頭，笨拙的拿起叉子，她剛打算吃，便發現她這碗比祁燦和郁嘉致的都要多。她用叉子撈了撈，撈出滿滿一叉子料。香腸鹵蛋小雞腿，讓這碗泡面不再平平無奇。
郁嘉致一邊瘋狂吸溜泡面，一邊眼巴巴的看着辛昙面前的泡面。
這時，郁嘉致發現辛昙笨拙的叉起了小雞腿，往他面前遞來，郁嘉致驚喜不已，畢竟他很早就知道，辛昙是不會輕易和人分享食物的，現在竟然要分享給他！果然，這段時間他們已經有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然後，開心的郁嘉致眼睜睜的看着小雞腿落入祁燦碗中。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祁燦很安心的接受女朋友的分享，因為他當時在辛昙碗中放了一對小雞腿。他一只，辛昙一只，剛剛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