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每個人都有獨屬于他們的故事。
而現實讓他們豎起厚厚的殼，帶起虛僞的面具。
那麽你呢？在你那純白的微笑着的面具背後，你又是什麽樣子的呢？
拐過路口，黃濑遠遠看見母親扶着自行車，低垂着頭揉着腳腕，看樣子像是不小心擦上旁邊的廣告牌。站在原地伫了一會兒，隔着馬路，車來車往中黃濑見到母親一瘸一拐的扶着車向前走去，直到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終于慢慢地穿過馬路。
回到家，黃濑快速地走進自己的房間，重重的關門聲響起。正在打飯的母親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卻未說什麽。餐桌上沒有一個人，熱氣騰騰的菜肴像是在癡癡嘲笑。
“唔。”雙眼确實是紅了，卻在看到黃濑打開的門後硬是憋住淚水。
瞥了一眼低頭吃飯的母親，黃濑沒有理會的走到玄關處。
“是要出去嗎？”也許是氣氛太過冷冰，母親開口說道。
“嗯。”應答後，黃濑立馬開門離開，興許是他表現的太過冷漠疏離。
所以母親嘴裏那句，路上小心早點回來，被她硬硬的憋住。看着還冒着熱氣的湯，她愣愣地說：“煮了你的飯啊。”
“涼太，你父親都打來好多次了，你不接嗎？”
“正在工作，先別理會，沒事的啦。”
“也許是很重要的事情呢，接一下吧，沒必要這麽拘謹的啦。”
重要的事情，黃濑歪嘴嘲笑的低下頭，能有什麽。
無非是，和母親太過的争吵，然後吃一肚子的氣找人發洩。
又或者是，在外面滋事，被抓進**局，要找母親去保釋。
Advertisement
所以啊，能有什麽啊。
按下接聽鍵，黃濑煩躁的說：“又有什麽事。”
“涼太，你快點回來，這裏……”
“我正在工作呢，怎麽回去啊。”
“你……你快點……快點回來。”
“什麽事情啊，你總要說清楚的啊。”
“你……你母親她自殺了。”
是有什麽東西穿過自己的靈魂，那淩冽之勢只把他的身體撕碎。
“你說什麽，你騙我吧。”
可是沒有理由，沒有理由要騙他。
她是真的死了嗎？那個剛剛還朝自己問是要出去嗎的她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嗎？
想到這黃濑突然癡癡地笑了起來，握着手機的手越發收緊，他緩緩的張開口說道。
“她活該。”
這是一個什麽樣的家庭。
無止境的争吵，無休止的打罵。
最初的裂縫是從發現父親外遇開始。為了父親而放棄自己大好前程的母親自然是不肯，而奮起吵鬧的結果就是被狠狠甩了幾個巴掌後聽到足以讓她崩潰的話。“你個·臭·婊·子，老子我就是在外面找女人了，你給我乖乖的倒還好，還鬧起來了，你·他·媽·真以為了不起了，你以為到底是誰在養你啊。”
然而，才是冰山一角。
是了，任何事情一旦裂開縫隙，無論多小，都沒有修補的餘地。
而，這縫隙外則是更加陰暗的事實。
父親開始吸|毒，變賣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敗光了所有的家底。
毒|瘾發作起來便瘋狂的打罵起母親，而那時的黃濑在做什麽呢。
瞪着大眼睛，流着淚卻怎麽也扯不住父親。
最開初會阻止，會流淚，會害怕，然後呢？
開始冷漠地看着，再然後便是鎖門假裝沒聽到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樣子？黃濑涼太得不出答案來。
乘車來到醫院，父親正坐在醫院長椅上，看到黃濑來他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眼淚從指縫留下，父親嘶啞的開口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忍不住，家裏已經沒什麽錢了，我只是求她去賣，她怎麽就自殺了。”
一陣怒氣，黃濑拽起他的衣領說：“你怎麽不去死啊。”拳頭揮了上去。
“你有什麽資格要求她去賣。你怎麽不去死啊。”
可是怎麽也打不下手去。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真是懦弱啊。
“請問誰是XXX的家屬。”
“我是，我是她兒子。我媽，我媽她怎麽樣了？”
“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
啪。那根心弦終于斷裂開來。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黃濑涼太瘋狂地沖上前去，“你不是醫生嗎，你救救她。她不能，不能死啊。”
可是，一切都晚了。
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家，黃濑将自己鎖進房間，桌子上有個盒子。他伸手打開，裏面有封信還有一個類似存折的東西。
信是母親寫的，上面有淚漬漪開的餘暈。
“涼太：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不在了，這樣的開篇似乎有些土氣了，但是母親是個沒學問的人，所以寫不出多麽富有文采的文章。看來，我留于人世最後一封書信也要被你嘲笑了。
也許你會說，你說過那麽多次想自殺想死哪次有死成。看，這次我真的抱着必死的決心來寫這封信了。
我真的已經受不了了，以前那麽多次的崩潰我都靠着我還有你，還有一個小涼太，我不能讓他沒有母親，不能讓他離開我這樣的心态堅持了下來。或許你會嗤鼻嘲笑，但是涼太，你一定要相信母親，母親真的是愛你的。
是的，讓我活下來除了你，還有的便是，我是真的愛着你的父親的，無論他變得怎麽樣。愛上便是愛了，哪怕是荒廢了一輩子。可是，現在的我真的真的支持不下去了，所以原諒母親，母親無法再陪你走下去了。
這裏還有我偷偷藏下來的存折，還有請你照顧好你的父親，再怎麽說他都給予了你生命。
再見了，我的孩子。”
死咬着下嘴唇，黃濑突然在剎那間發現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有多傻多笨。
他想起自己對母親的疏離冷漠，想起自己曾惡毒的說：“幹脆和他離婚啊。”
過往的種種，像是殘忍的劊子手一刀一刀的在他的心頭刮下。
“她活該。”
眼淚從臉頰滑落，黃濑靠着牆壁終于支撐不住的緩緩的滑落下來。
其實真正活該的分明是你啊，黃濑涼太。
恭喜你啊，你終于将自己最親最摯愛的母親啊，“親手”的殺死了。
桃井五月第一次見到青峰是在幼兒園的時候，因為恰巧是鄰居所以在開學第一天母親就拉着她說：“鄰家的小哥哥也來了哦，你可不能哭鼻子哦。”
然後對上眼眸的是男孩特有的朝氣笑容以及那熠熠生輝的瞳孔。
從母親背後探出頭的桃子怯怯地開口說：“哥哥好。”脆生生的叫人喜歡。
于是在今後的漫長童年裏，青峰的身邊便有了個妹妹，其實說白了根本就是個“跟屁蟲”。
“青峰哥哥，你要去哪啊，我也要去啊。”
“青峰哥哥，媽媽今天不在家，你來陪我吧，我一個人害怕。”
“青峰哥哥，我以後要當教練，你當職業籃球員好不好？”
“青峰哥哥，爸爸媽媽又吵架了，爸爸又打我了。”
……
所以，這樣的情況應該算是，人們常說的——青梅竹馬？
桃子不知道自己對青峰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只是每次一有事下意識想起的就是他。這樣的感情算是，喜歡嗎？應該不算吧，只是依賴吧。
只是太過習慣所以養成了一種無法戒掉的依賴吧。
直到，這樣的生活直到，他們上了小學。
父親因為賭博徹底敗光了家産，然後離異，再是她跟了母親。
而直到現在她依然記得，記得那天耀眼熾熱的太陽，以及握着手裏那根父親買給她的最後一根冰淇淋。
而母親當時氣急敗壞地搶過冰淇淋砸至地上的神情，阿姨走過來安撫母親的樣子，青峰伸手拉住她帶她向外跑去的背影，這些種種似乎都因為時光的太過久遠而變得模糊不堪。
但是她依舊記得，她至始至終都記得。
那再次塞進她手裏的冰淇淋，以及青峰笑的燦爛的神情。
“我依然在。”
沒記錯的話，她的眼淚确确實實的随着這句話掉落了下來。然後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所以，應該算是喜歡吧，這樣的情感。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