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從沒想過會以這種方式見到他。

那個在記憶裏一直陽光帥氣自信的少年此時卻縮在牆角,本是幹淨明亮的瞳孔而今卻沒有焦距地看着地面。而他的體型更是因為疼痛和饑餓已經變得瘦弱不堪,他就這樣蜷縮在牆角,用過長的劉海遮住他此時的神情。

“小青峰。”

猛然顫抖了下,青峰大輝擡起頭,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少年,眼淚終于潰敗了下來。他搖頭只認為是做夢或幻覺。酸澀至極的淚啊,就這樣順着臉頰砸落到了地上。

“小青峰,我是涼太。”慢慢朝裏走去,黃濑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曾經的青峰大輝。那個曾經帥氣的遙不可及的少年啊,就這樣以如此頹唐的姿态在自己面前落下淚來。

“小青峰,是我。我是涼太。”咬住下唇,黃濑走到青峰的面前,蹲了下來,他黃色明亮的瞳孔和對方灰敗茫然的瞳孔直視到了一起。

“涼太,涼太。”下意識地掐住自己的手臂,青峰确定了自己不是做夢,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一下子侵襲而來。這樣子的青峰大輝,怎麽可以給黃濑涼太看到。

他發狠地推開黃濑,卻因為剛剛打過鎮靜劑而絲毫沒有力氣。“你走,為什麽會來這裏,你走。”

用力地環住青峰,黃濑的眼淚也順勢落了下來,酥酥麻麻地落在青峰的頸邊,他帶着哭腔說:“我不走。這次,打死我我也不走。”

用力地咬住黃濑的肩膀,感受到滲進嘴巴裏的血味。青峰突然有種一切都回到了最初,沒有痛苦,沒有分離的錯覺。仿佛這些年的時光,都化為烏有,而現今的他還是無憂無慮長大的少年,歲月靜好的叫人不願離去。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環住自己的男孩湊近耳旁的呼吸,和這帶着好聞的夏日味的擁抱。這樣的離自己那麽遠,卻又那麽近。

慢慢松開牙齒,青峰聽到對方用濃重的鼻音說:“我回來了,小青峰。”

用那種疲憊至極的,卻又異常溫和的語氣說着自己幻想過一千遍一萬遍的話語。

他說——我回來了,小青峰。

他說——我回來了,小青峰,那麽就再也不離開了。

[你相信愛情嗎?]

男孩穿着半休閑的稱不上是正式的西裝,領帶松松垮垮的打在領口上。他的嘴角好看地勾起弧度,微眯着的雙眼讓人幾乎移不開眼。他額前的頭發遮住了濃濃的劍眉,幾不可聞地皺起眉頭,黃濑的神情看不出他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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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小姐,你相信愛情嗎?”握着話筒的手指白皙而顯得格外好看。

被這樣帥氣的黃濑晃花眼的女子直勾勾地盯着黃濑,就差沒有撲上前去。

“那個,我們現在是在做節目拍攝,小姐,你要認真回答噢。”黃濑被盯的有些頭麻,他笑了笑繼續重複他的問題,“小姐,你相信愛情嗎?”

“之前不相信,現在看到你我相信了。”

喂喂,他什麽時候有這種特殊功能了啊。

“小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呢?”雖然覺得不可理喻,黃濑依舊保持着職業性的笑容。

“我看到你,真是一見鐘情啊。”

“謝謝你的回答。”轉過頭,黃濑對着攝影機笑的極其溫和,他緩緩開口說:“真是獨特的回答呢,接下來我們再去問問街上的其他朋友吧。”

“請問,”對方轉過頭,臉上一副疑惑的表情,她看着黃濑眉頭皺了起來。

“黃濑涼太?”

“佐藤臨汐?”

眼前的少女,黃色的頭發高高地紮起一個馬尾辮,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湛藍的瞳孔純淨的像片安靜的海。她疑惑地看着對準自己的話筒和攝像頭,回響起黃濑适才問自己的話,立馬反應了過來。

佐藤笑了起來,嘴角勾起異常好看的弧度,她一字一頓的說:“阿涼,是在拍攝嗎?”

頭疼的幾近爆炸,黃濑擺擺手,示意攝影師拍攝暫停。然後,皺着眉,看着佐藤,語氣冰冷了可怕:“佐藤臨汐,不要這麽親切地叫我,我受不起。”

“阿涼你什麽意思?”

“***還要假惺惺到什麽程度,”黃濑終于第一次壓制不住憤怒的在衆人面前失了形象。

“我怎麽了?”

“小青峰染上毒瘾全是你做的對吧。”

“我還以為什麽呢,”女孩逆着光的面容顯得那麽的甜美迷人,她的唇角勾起美麗的笑意,仿佛說的話皆與她無關,“被阿涼你知道了啊,我說過的啊,任何人?和我搶你,都得死。”

她說的那麽的理直氣壯,眸子裏的冰冷像片即将咆哮的海,叫人看着膽寒至極。

這些都是些什麽人啊,黃濑的瞳孔縱然地縮緊了。

“你這個瘋子。”他咬牙切齒地再次開口。

“果真阿涼你在這個城市,我找你找的好辛苦的。”女孩假裝着沒有聽見他的話,雙手挽上他的手,然後靠着他耳邊說,“你還要跑哪裏去呢,親愛的。別忘了,你還欠我們一條人命啊。黃濑涼太”

[殺過人——是變相地害死過人。]

黃濑楞在了原地,身體在這并不是很寒冷的天氣縱然變得冰冷。他勉強維持着笑容,然後說:“臨汐,為什麽,這麽的偏執于我呢?”

明明啊,瞳孔裏閃過一絲痛楚,黃濑用手抵住自己的眼睛,他沙啞地開口道:“明明,是因為我,你哥哥才會死的啊。”

“所以,我一定要替他要回來,他所為完成的生命。”佐藤的嘴角勾起近乎殘忍的笑意,她頓了頓再次開口說,“對吧,阿涼。”

[殺過人——變相地害死過人。]

黃濑是在惡夢中驚醒,汗淋淋的頭發貼在兩頰。

看了看時鐘,指針指向十一點的位置,電話再次突兀的響起,想到今天仍舊排的滿滿的行程,他眉頭越發的皺緊了。

“涼太,你怎麽還沒過來,我讓老胡去接你,他說他在門口敲了幾個小時的門,你愣是沒開。”

“你是怎麽了,從來不會遲到的啊。”

“怎麽不說話啊,別以為不說話你就能逃避了。”

“涼太,你……怎麽了?”一直是自己單方面的“控訴”,經紀人立馬發現了不對勁,她疑惑地開口問。

“曉茹姐,你還記得佐藤西格嗎?”

“記得,他,不是出事故了嗎,”對方的語氣明顯的變了調,她想了想再次說,“怎麽了,我們當初已經賠了很多補償金了,怎麽還提。”

“我又夢到了他,我夢到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就這樣的死在我的面前,我真的不想的,他怎麽就出事了。”

“好了好了,我們不提,你調整一下心态,等下還有見面會,你不要出叉子啊。”

“好。”

[殺過人——變相地害死過人。]

那是一個很尋常的夏日午後,太陽灼熱的照射着大地,空氣中漂浮着滿滿的悶熱因子。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這樣一個極其尋常的下午,會有一個男孩,就這樣掙紮着痛苦的死去。

“小青峰,我這邊快拍攝好了呢,暑假到現在都沒見你,超級想你啊,小青峰有沒有想我啊。”

“暑假開始才兩天,一點不想,不過聽說赤司和紫原一起去旅游了。”

“啊啊,那我全部拍攝好,小青峰和我一起去旅游吧。”

“好,你今天拍攝什麽內容。”

“跳樓的部分,不過我自從上次後實在有陰影,所以找了替身,到時候只用拍個正臉就好了。”

“嗯,那好了給我打電話。啊,我再睡一下。”

“喂喂,還想小……”

電話那頭“砰”的一聲巨響。然後便是一陣忙音。

再播回去便是“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一陣又一陣的忙音叫青峰的心跌入谷底。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近的直面死亡,不是母親自殺的那種隔着膜般的感受,而是距離咫尺的觸手可及的恐懼。

那認識才不過兩天的少年,頭朝下地砸落到地上,迸濺的腦漿順着臺階混雜着血液流到自己的腳邊,

他的面容被落地時過強的沖擊力使得模糊不清,與自己相同的黃色的頭發被鮮血染紅而顯出變樣的橘色。沒有與自己上次那般好運,下墜的過程幾乎沒有任何的東西緩沖,直直的如同破碎的布袋一般。

那樣慘烈的情景,叫他恐懼的連發出尖叫都忘記了。

[我就這麽眼睜睜的看着威亞斷裂,那情景活像是看着那個男孩代替我去死。]

[你明白嗎,明白我現在究竟遭受了多少的良心的譴責,我不想的啊,可是它就這麽的發生了。]

[可是,它就這麽的發生了。]

少年本是流光意彩的瞳孔,現在如同死灰一般。臉上淚痕早已被吹幹,只是眼眶仍是一片紅腫。

這是青峰看到黃濑時的景象。那愛笑的帥氣的少年,似乎在這件事後便變得沉默的可怕了。

頸邊劃過溫熱的淚水,黃濑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啊在青峰的懷抱中再次潰堤。

而那次以後,黃濑的性格突然發生了變化。不再唧唧歪歪的說話,習慣緊皺起眉頭,就連笑容也官方的可怕。不再喜形于色,而瞳孔也再也不會流露出任何焦躁的不耐煩。那個他們所熟悉的黃濑涼太,就這麽的遺失在這個盛夏,消逝于烈陽灼燒下的那個午後了。

趴在青峰的肩膀上,黃濑涼太哭着想到:

就允許我吧,最後一次靠着你,小青峰。

那次之後,開學後便是桐皇對上海常的大賽,而最後的慘敗讓黃濑終于下定離開青峰的心。

這樣背負着人命的沒用的黃濑涼太,又有什麽資格再站在青峰大輝的身邊啊。

倒下的瞬間,黃濑涼太如釋重負的笑了,他終于找到能勸自己離開他的理由了呢。

“黃濑涼太,想要我原諒你,除非你做我的男朋友,不然,你最愛的小青峰,我可不知道我會做什麽。”

“黃濑君,你和阿大是沒有未來的。你放棄他好不好,我求求你放棄他,你會毀了他的。”

“你不能再做劇烈運動了,這會加劇你的腿傷。”

“我再也不會憧憬你了,小青峰。”

握着電話的手越發的收緊,黃濑涼太坐在醫院的長椅上腦海裏仿佛轟炸起這些話。

他流着淚,詳裝若無其事地說道:“噢,這樣啊,我們分手吧。”

我們分手吧。

你知道嗎?這其實等同于,黃濑涼太,你去死吧。

他終究還是說出來了。

他說,流着淚的眼睛疼痛地閉上,唇被齒咬的生疼。可是他卻仍然說:“我們分手吧。”

就這樣吧。他是真的沒有走下去的勇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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