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〇一、制衡

制衡

“不知此處,是否歡迎老朽的到來?”

話雖是這麽說着,彥老狗卻不顧衆人目光直直入了病房,像踏進自家家宅一般自如。

正在和雲禪談話的元招隐不經意間擡起頭,見到彥老狗那一剎那,眼神中毫不掩飾地帶着恰到好處的驚訝。但元招隐并未開口。畢竟這裏的主人是雲禪和華清川,他只是一個客人罷了。

元招青在一旁卻按耐不住,看向彥老狗的眼睛裏滿是憤恨,彥老狗那只黑狗傷了元招隐,他今天既然到這兒了,就別想輕易離開!

元招隐暗中伸出手,拍了拍元招青的脖頸,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他只是将眼光放到雲禪身上,期待雲禪接下來會做出什麽反應。

王領想張嘴問來人是誰,看向周圍,卻沒有一個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此時病房內的危險的氣氛陡然上升,那只有半只眼睛的老頭看着也挺吓人的,他幹脆把嘴巴閉上。

雲禪抿着唇,眼睛直直地盯着彥老狗,“交易,不可能。”

雲禪也不知彥子清為什麽會選擇這個時候來見他。只是為了交易嗎?

彥老狗這次身邊并沒有跟着他那條助力頗大的黑狗,但他卻敢孤身一人來到有元招隐在場的地方,這便有些耐人尋味了。

元招隐此刻卻在心中默笑,他因之前一些事情受傷甚重,剛恢複了一些便被王領通知雲禪這邊的動靜,如果現在與彥老狗大打出手,吃虧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但他同樣也在思考,彥老狗此時來這裏有什麽目的?

那邊彥老狗開口了:“雲禪,老朽并不是來和你做交易的。”

“只是今日你們人都湊巧了,”他突然将視線放在了表情憤恨的元招青身上,“而那只陪了老朽幾十年的黑狗兒死得甚慘,老朽心中不甘,今日想來讨個公道。”

元招青嘲笑道:“你那死狗傷了元招隐,他又去找什麽地方讨公道!”元招青是在半路碰上元招隐的,當時元招隐并沒有發現他,而元招青卻發現了他什麽來不及處理的血跡,逼問之下,才知道是彥老狗的黑狗傷了他。也是,除了彥老狗,他目前還沒見過可以與元招隐比肩的人物。當然,除了他元家以前未死的那幾位......

雲禪也開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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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招青和元招隐兄弟二人幫他甚多,必要時,他是站在他二人這一方的,只是想到了彥子清給他講的那個故事,他心中就生出愧疚之感......他的前世為了那只黑貓,傷人性命,而那被奪命之人,就是彥子清的心愛之人......

雲禪定下心神,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彥老狗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似乎沒有聽見雲禪下的逐客令,而是看着元招青道:“小子,想曉得,你上下三代為何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嗎?”

元招青心中一抽,一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慢慢升起:“你胡說些什麽!”

而元招隐在聽見彥老狗的問話後,瞳孔微不可見地一縮,手掌不自覺緊握,而後隐在衣袖之中。元招隐的反應可能雲禪等人沒有發現,但彥老狗卻發現了,雖然只有一只眼睛。在看到元招隐的反應後,他心中只有快感。

元招隐溫聲道:“招青,不要被彥子清激怒。”

聞言,元招青冷靜下來,他信茫沒落是事實不錯,但是輪到一個外人來說的時候,心中還是會莫名地憤怒和傷心。在彥老狗的口中,信茫三代仿佛都是死不足惜一般,淪落到作為別人的談資。

元招隐明白元招青心中所想:“彥子清,若你現在離去,我日後還可放你一馬......”

“馬”字還未出口,那彥子清便突然發起襲擊,他飛快幾步上前,一手狠狠抓住了雲禪的脖子,長發在在空中飛舞,勢不可擋:“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雲禪呼吸頓時有些困難,脖子上顯出了紅色印記,稍有不慎,恐怕會真的喪命!

元招青幾乎是同時拿出了長琴榮月,正要彈奏,卻被元招隐擡手止住了。

他本以為彥老狗來此的目的是向他發難,此時卻擒住了雲禪......這是為何?

而彥子清在挾誰來做人質這一件事情上也是經過一番考量,若是抓住了元招青,那元招隐恐怕還不瘋了!

他拿出一只手指長短,酒杯粗細的葫蘆,搖了搖,裏面傳出了幾聲貓叫聲。雲禪立即在四周尋找黑炭的身影。沒人注意到,黑炭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不見了。

也許是他只出去玩兒了?追蝴蝶,和其他小貓打架?

“不用找了,這葫蘆裏裝的,正是雲禪你那只黑貓。”彥子清毫不留情地打破了雲禪的僥幸。

王領和元招青來了之後,便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如何解決為華清川補魂的這件事情上,忽略了黑貓的動向。不知道這彥子清拿他的貓又要來做什麽。

一個眨眼,彥子清帶着雲禪又移到了華清川的身邊。此時華清川雙眼緊閉,額角冒汗,不知在夢中又遇見了什麽,也許是在做惡夢。彥子清一笑,如此正好。

這彥老狗的目标到底是誰?元招隐不動聲色,安撫住準備随時出手的元招青。

雲禪怕彥子清會做出什麽動作來傷害到華清川,便要掙脫,脖子上的手卻越來越緊。

“放...開...我...”雲禪費勁全力沙啞着聲音說。

彥子清恨不得立刻就掐死這個殺死唐若的人,心中卻不斷告誡自己,此人留有大用,才将心頭火焰熄滅。

他一揮手,病床之上的華清川便打開了一張口,彥子清用手作一個抓取狀,一個呈淡綠熒光的光團便從華清川嘴裏慢慢生出。

元招青:“這是....魂魄?”

他一急,就要出手打斷彥老狗,卻還是被元招隐攔住。

他在元招青身後細語:“今日彥老狗恐怕是要破釜沉舟,他與雲禪前世有仇,解鈴還需系鈴人。”

心裏卻暗恨,華清川的魂魄本該是他要得的!如今卻被彥老狗堂而皇之地取走!老賊!若是他沒有殺死那只黑狗,也許他的實力就不像現在這樣。

像是知道元招隐在想什麽,站在五六米開外的彥子清嗤笑一聲,毫不留情地将那光團塞入了葫蘆瓶中。

雲禪眼睜睜地看見雲禪的魂魄進了葫蘆中,卻什麽也不能做,他試着掙脫開彥子清的禁锢,卻還是如先前一般徒勞。

“唐若的命,我賠你!”雲禪大喊出口。

“不不不。”彥子清搖頭,“你以為老朽今日來就是單純地找你報仇麽?”

“你可知道,對面站着的元招隐也不是什麽好人!”他單眼直勾勾地看着元招隐繼續道:“他想要了華清川的魂魄,然後要挾你!虧了他一副人前君子的模樣,要在他弟弟面前裝好人,否則,華清川的魂魄早就被他得了,也輪不到我來。”

他陰測測地笑道:“他殺了老朽的愛犬,怎麽也得做出點讓他不如意的事情來!”

聽了這些他以前從未聽過的話之後,元招青怒從心頭起,也顧不得雲禪還被彥老狗要挾在手中,手一撥,強大的聲浪襲擊過去。

“胡說八道——!”他不信,他兄長怎麽會是那種人!

病房內的響動已經驚動了醫生和護士,他們聞聲而來,想要查看病房內發生了什麽事。

“雲先生,請開門!”

元招青恨恨地看了彥子清一眼,不情願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彥子清突然又退到了床邊,“想要華清川的魂魄,有本事便來取!”說完便消失在空中。

突然被松開限制的雲禪一個踉跄,大口大口地呼吸,嘴裏卻還是道:“魂魄......”

元招青點頭,“我這就去追。”

他一把掙開了元招隐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臨頭回看元招隐,卻不知自己眼神中所包藏的含義更加複雜。

無法,一直袖手旁觀的元招隐也跟了上去。弄得站在門外的醫生護士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臨走時還吩咐雲禪:“不要動華清川的身體。”

被王領攙扶着的雲禪看着雙眼閉合的華清川,他的臉色蒼白,面無一絲血色。如果說之前華清川在夢中看見了什麽以致他雙眼緊閉,而現在,他的眼眸就是單純地閉上而已。一個人沒了魂魄是怎樣一副模樣?之前華清川只是缺了一魂就變得如此冷漠,性格大變。那現在,豈不是真的會變成活死人一般?

這時候醫生終于進門來,對華清川進行了仔細的檢查。

“病人呼吸順暢,沒有其他什麽特殊情況。”這位病人上頭特意交代過,要好好治療他,不能放棄。他自然也不敢怠慢。只是自從華清川來了這醫院,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也都來了。華清川雖然是被交代特殊關照的,但這裏是醫院,又不是什麽高級賓館。那只貓在醫院裏溜達他也就忍了,可今天在病房裏搞出那麽大的響動,這醫院裏可還有其他人!

聽到醫生回複,雲禪點頭,臉色終于有所緩和。他摸着華清川依舊柔軟的頭發,心中若有所思。

如果真像彥子清所說的那樣,元招隐接近自己是有目的的,那他現在該信誰?

“廢物!”

腦中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雲禪以為是自己幻聽,那聲音又響起:“信誰?!你最該信的是你自己!”

“我自己...”雲禪喃喃。

王領一頭霧水,“雲大哥你在說什麽?”

“我這一輩子,還從來未向誰服輸過!怎麽換了一個名字,你就變得如此懦弱?!”

雲禪:“你是誰...我是誰...”

“蠢貨!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這一世你父母雙全,雖然後來死了,但你還有一個愛人。可是如此便磨掉了你自身的性格麽!懦夫!站起來!去殺了彥子清和元招隐!奪回先偈的魂魄!”

那聲音繼續道:“如果先偈死了!要等到下一次,不知要多久!”

雲禪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吵得頭痛,他喝道:“閉嘴!”

“呵....還算有點脾氣。”

雲禪卻大喊:“再說話,就滾出去!”

不知是被雲禪的怒氣所感染還是因為其他什麽,那聲音輕笑一聲後,便漸漸隐去了。

頭疼欲裂的雲禪終于好受了一些。開始回憶腦海中聲音剛才所說過的話。

“先偈...的魂魄。”雲禪冥思苦想。

片刻後。

“是了,先偈就是華清川。”雲禪嘴角輕挑,不知為何笑得有些邪惡,神情變得十分冷漠,連說話的語調也變了,“元招隐......打得一手好算盤。”

他猛地把頭轉向王領;“是你傳遞消息讓元招隐趕到此處?是不是?”

王領尴尬地笑出聲:“雲大哥,你在說什麽?......”說完,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雲禪面無表情地看着王領:“現在,你要幫我好好看着華清川的身體,如果出了半點差池,你就不必再想着回S市了。”

王領也變了臉:“我聽元招隐的,不聽你的。”

“是麽......”猝不及防,雲禪一揮手就将王領扇到了牆上。

滑下牆壁的王領雙手撐地,嘴裏噴出鮮血:“你!”

“不從,便是死!”雲禪惡狠狠地向王領道。

王領不甘心回答:“我知道了。”

雲禪左手一揮,五只長劍破空而出,“先偈!”

上一世,他本以為借了他人的命就能讓先偈醒過來,沒想到那只是讓先偈死得更快罷了。是,他是欠唐若一條命,可他後來還得夠多了......

雲縛為了來世還能和唐若在一起做夫妻,便在長明燈上做了手腳。

長明,償命。他以為這手腳是那麽好做的麽!若不是有他相助,唐若還等不到生出雲禪就會死!

旋即又嘲笑自己,凡為人改命,都有自己的理由,他哪裏有資格去嘲笑他人的做法!歸根結底他們都是一樣的!

王領驚魂未定,他抹去了頭上不停冒出的虛汗,定下心神,專心照看起華清川的身體來。他後悔了,真的後悔了,什麽狗屁道術啊,他是被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蒙住了眼。他現在遇到的人怎麽全都是些“大人物!”家裏幫他找了份工作,他閑無聊,硬是要來尋尋刺激,現在,可真是把自己給刺激到了。還淪落到給人家當泥腿子的地步,連這條小命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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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招隐,元招青和彥老狗在一塊空曠的山坡處癡鬥。

一個多小時過去,已經是兩敗俱傷。

已經筋疲力盡,元招青吐了一口血水,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準備以身體去搏鬥。

彥子清一閃,堪堪躲過。

他望向在一旁歇氣凝神的元招隐,笑道:“當初,你殺死了你爺爺元三眼,父親元達應,三叔元達垓,咳咳,其他的我就不必說了吧。

元招隐聞言,不慌不忙地調整好氣息,聲音還是那般溫和,只是口中的話卻不再是以前那般平和:“荒唐!”

元招青也道:“想離間我兄弟二人?休想!”

元招隐:“連我二弟也不信,你該放棄你的想法了。”

這話聽在彥子清的耳裏,既是威脅,也是妥協,他是讓他見好就收。

可他偏不。

“元招青,你還記得你二叔麽?”彥子清問。

元招青:“記得。”

“他沒死。”

元招青顫動的手指透露了他此刻的情緒。

彥子清道:“他便是古董店老板。”

一句話,像破天驚雷一般震撼了元招青的內心,“你說...什麽?”

“夠了!”元招隐出聲打斷還要講話的彥子清。

元招青卻按住他的手:“讓他說下去。”

“招青!”溫文爾雅的元招隐此刻臉上終于有了明顯地變化。

“如果是假的,你還怕他說嗎?”元招青問。

彥子清這才繼續道:“你二叔那女兒的命,便是吊在元招隐手上的。”

元招青瞳孔微縮:“繼續。”

“元招隐本不是你元家的人,他只是元家的繼子罷了。元家的家傳,自古以來不會傳給一個外人,你家家主也明确對他說過。但是元招隐他不甘心,有一次偷練,被你三叔發現了,你三叔勸他放棄,他卻又一次在暗中練習秘法。然後你三叔就說他心術不正,要将此事告訴族人,請求裁決。但......元招隐先下手為強,殺了你三叔。”

彥子清看着元招隐越來越陰狠的表情,繼續道:“我并不與元招隐是什麽故人,只是作為同行,難免争食罷了。可他卻三番幾次下狠手,甚至殺了它!就別怪我不留情!”

這時候元招隐卻笑出聲,對他所說不置可否:“我也有一個關于唐若和雲縛夫妻二人的故事,不管你願不願意聽,現在我都打算講出來,每一個字,你都要給我聽清楚!”

他将“夫妻”二字咬得特別重,引來彥子清一陣狂笑:“我聽着便是。”他現在也沒有自稱老朽,在元招隐這個老妖精面前,他當不得“長輩”。

“百年前,私塾裏有一對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他們從小便心意暗合。忽然有一日,一個窮小子做了他二人的同窗。那女孩見那窮小子可憐,便經常幫助那窮小子,便讓那窮小子以為那女孩是喜歡他的。”說到這裏,元招隐看着彥子清問道:“你說,那窮小子怎會如此癡心妄想?”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5000+

~(≧▽≦)/~

大概還有個兩三章就完結?

話說這一章頗為曲折,在小黑屋裏折騰了好久才放出來的。

第三卷,名為《陰間殡儀館》

大概是結局雲禪為華清川開了一家陰間殡儀館,然後自己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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