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天早上九點半,王甜甜懷着忐忑的心情按響了別墅門鈴。
莊景很快打開門,跟她打了個招呼。
王甜甜當場愣住。
這光韻流轉的眼睛,這無比正常的發色,這幹幹淨淨沒有六七個裝飾的耳廓,這白T恤牛仔褲的純良搭配
帥哥,你誰啊?
眼前這個人和表哥長得雖然一模一樣,氣質可以說是毫不相幹。
而且莊景以前總要睡懶覺,起床氣賊大,她才特意把要離開的時間說早了一小時。
可現在呢,門邊就放着收拾好的行李,莊景一副随時拎包出發的樣子,到底是鬧哪樣啊?
“你來晚了。”莊景語氣裏含着點責備。
“對不起對不起。”王甜甜趕緊道歉,有苦難言。
莊景拎起行李走出家門,王甜甜一溜小跑跟上,伸手想幫他拎行李,被莊景拒絕了。
怎麽辦怎麽辦,都不讓我拎行李了,肯定氣大發了,要是一會兒又翻臉可怎麽辦?
深受莊景原身PUA之苦的王甜甜整個人都麻了,恨不得變成個鞍前馬後的小太監。
走到車邊,她快步趕到莊景身前幫他拉開車門,莊景奇怪地看她一眼,還是彎腰坐進了車裏。
還好還好,看樣子沒生太大的氣。見莊景沒說什麽就接受了自己的服務,王甜甜心裏松了一大口氣。
莊景心裏也奇怪,不是,現在早就不是舊社會了,怎麽還有這樣鞍前馬後的跟包的?而且還讓這樣一個小姑娘來伺候他一個大老爺們,說好的人人平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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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了一下原身的記憶,發現原來小姑娘是自己的遠房表妹,做的工作叫做“助理”,其實就是跟包原來那些工作,換湯不換藥。
而且原身脾氣不好,雖然對王甜甜很信任,平常也挺大方,但說翻臉就翻臉,發起脾氣來吓死人。
怪不得小姑娘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莊景不禁同情起她來。
他把還沒來得及喝的熱巧克力奶塞進王甜甜手裏,說:“外面天氣冷,你應該挺冷的,喝點熱的吧。”
王甜甜被莊景直男式的關心給震懾住了,立刻接過來,喝了大半瓶以表感激。
莊景看王甜甜喝得挺開心的,覺得應該把小姑娘哄好了,也就看向了窗外。
車已經離開別墅區,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越靠近市區,高樓和商店就越多,人們舉着顏色各異的傘在街道上走着,柏油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
七十年後的國家,穩定,繁華,美麗。不再有戰争,不再有饑荒,不再有無枝可依的惶然。
窗子半打開,雨幕的千萬點碎光映到莊景的眸子裏,他纖長的睫毛幾乎要被雨點打濕。
王甜甜暗中觀察,玻璃折射的光将莊景的臉劃分成明暗兩個部分,他唇角微微上揚,像一副絕佳的攝影作品。
這個側臉簡直有點驚心動魄的味道,驚豔了王甜甜。
其實表哥長得不比自己在追得愛豆簡項笛差,只是性格硬生生拖累了顏值。
“你說,生活在今天是多麽幸運的事情啊。”莊景突然說。
“啊?”王甜甜沒搞懂莊景為什麽要這麽說,話已經順了出來:“都是用革命前輩的鮮血換來的嘛。”
莊景頓了頓,沒再說話。
王甜甜掏出手機對着莊景連拍三張。
“怎麽了?”莊景轉過頭問。
“哥你這個側臉太絕了,我拍下來發到微博上營業。”
“微博?”
“對啊,七天了,該發點什麽了。不過江哥已經吩咐過我了,現在真的不能把賬號密碼給你。”王甜甜抱緊手機,緊張又警惕地說。
“行了,瞧你當個寶貝的樣子,我不看還不行嗎。”莊景失笑,幹脆地閉目養神。
王甜甜又松了一口氣。
她覺得今天表哥真得變得不一樣了,變得更加穩定,可控,也變得更加有魅力了。
作為一個追星girl,王甜甜的P圖技巧那是不用說,她效率很高,和公關團隊商量好了文案,把微博發了出去。
很快,評論區熱鬧起來
【啊啊啊啊啊哥哥你回來了,我們好想你“愛心”。哥哥放心追夢,不要理黑子噴子,我們永遠支持你!】【哥哥能一直黑發嗎?太有氣質了。】
【莊景長得這麽好看嗎,救命我不要變成他的顏粉。】【和劇裏的樣子比可以說是詐騙大師了吧?兄弟們表情包甩起來。】除了幾條粉絲和路人留言,幾乎全是嘲,評論裏甚至出現人生攻擊,有人還上升到莊景的家人,王甜甜翻着評論,臉色越來越難看,忽然,一只纖瘦又白皙的手掌蓋住她的手機屏幕:“別看了,眼不見為淨。”莊景話裏自帶一種長輩看透世事的感覺。
表哥竟然這麽佛系了?王甜甜真開始懷疑莊景其實是中邪了。她小心翼翼地說:“表哥,你,你沒事兒吧?”
而且表哥是什麽時候學會說成語了?這,這還是那個因為學習成績太爛被表姑表姑丈連夜打包到國外讀高中的人嗎?
莊景懶懶地舉起霸氣芝士葡萄,湊在唇邊說:“反正他們說他們的,咱們橫豎也少不了一塊肉。”
他當年名滿京津,小報沸沸揚揚編排的東西多了去了,看得多了也就全不放在心上。反正也不影響他挂頭牌,挑大梁。
霸氣芝士葡萄濃郁香甜的味道入口,莊景微微一愣,纖長好看的手指攥住吸管,噸噸噸,一杯五百毫升的飲料兩分鐘就見底了。
王甜甜:“……”
雖然和以前不一樣,但似乎心變大了呢。
所以她到底為表哥操心個什麽勁兒。
“表哥你說得對。”王甜甜把手機放回口袋裏:“不和傻逼論短長。”
莊景噗嗤一下笑了:“這句話倒別致。”
飛機下午四點抵達S市機場,他們六點入住了節目組準備的酒店。
這是一間在市中心的豪華酒店,臨江的房間裝有整面落地玻璃,可以俯瞰江景。酒店裏各種設施一應俱全,還有一個半露天的屋頂酒吧。
莊景住的是普通套房,王甜甜從他的房間出來以前,還說:“咱們金董住在頂層。江哥交代了,金董不喜歡別人打擾,我們不要主動去找他,但是如果遇見他還是要去主動打個招呼,介紹一下自己。”
是的,雖然坊間都傳莊景是鼎泰關系戶,甚至有什麽替身情人那套誇張的說法,其實莊景還從來沒有跟金竑有過私下的接觸。
莊景對原身的大老板沒什麽興趣,随便應了一聲,又問甜甜明天幾點能去排練。
王甜甜說:“何耀東老師那邊說十二點過後才能過來。”
何耀東是這次莊景要幫忙助演的人,他主演正劇,是最近很火的一位中年男演員。
莊景皺眉:“可是晚上就是正式表演了。”
他最瞧不上不敬業的人。本來舞臺演出就應該提前幾天彩排,拖到表演當天已經很過分,沒想到對方竟然要下午才到。
王甜甜心裏也有氣,她跟何耀東那邊的工作人員聯系,人家根本沒把她當回事,口氣和态度都極其敷衍,多問一句就不耐煩,倒像他們這邊是瘟疫一樣。
但她不敢告訴莊景真話,怕表哥情緒一上頭,到時候在鏡頭面前又說出什麽不可挽回的話,只能說:“何耀東老師還有別的行程,留給排練的時間不多。”
莊景沉吟:“那這麽着吧,咱們提前去練着,你來幫我對詞兒。”
“好。我們兩個一起加油,到時候一定能讓導師刮目相看,狠狠打那些黑子的臉。”王甜甜做出一個打氣的手勢。
女孩子臉鼓鼓的,一副充滿鬥志的模樣。
莊景覺得好玩,也學着王甜甜的手勢說:“好,咱們爺倆大顯身手,把他們都給吓一大跳。”
莊景坐不慣飛機,一直暈乎乎的。王甜甜走後,歪在床上不知怎麽就睡着了,等再醒來時,已經晚上九點了。
黑暗籠罩了房間,隔江摩天大樓的彩光卻将玻璃映照的流光溢彩。
莊景走過去,手指抵住玻璃,那些斑斓的光便在他的手指上跳躍。突然就很想去看看七十年後的繁華夜景。
就像王甜甜說的,這些景象都是多少個仁人志士用鮮血換來的。其中也包括那個人。
說去就去,莊景披上一件牛仔外套,戴好口罩,又給自己帶了一副銀邊框的平光鏡。
十點,酒店游泳館內。
一個颀長而矯健的身姿破浪而來,速度很快,淺藍的池水被一條白線一分為二。
游滿了十個來回,男人将游泳鏡和泳帽摘下來,靠在泳池邊緣。
場館門突然開了,同為節目導師的袁可為走進來,朝泳池裏面的人說:“我就知道你在這裏。咱哥倆一起去屋頂花園喝一杯?”
金竑撐住泳池邊沿,手臂腰腹用力出了水:“走吧,我請。”
男人寬肩窄腰,勻稱的肌肉沿修長的骨骼分布,沒有一絲贅肉。他手長腿長,一伸手夠到躺椅上的浴巾,低頭擦去身上和頭發的水珠,再套上了浴袍。
袁可為啧了一聲:“你要進圈當明星,還真沒現在這些流量什麽事兒。”
金竑沒放心上,這話多少人給他說過了,但誰也不會當真。
簡單沖了個澡,換上襯衫,他和袁可為乘上往頂樓的電梯。
電梯裏袁可為說:“馬上要見你們公司那個上過好幾次熱搜的小孩兒了。要是他明天實在演得太差,哥們兒也沒法給你兜着。”
“千萬別兜着,該怎麽批評就怎麽批評。”想到莊景的臉又想到他的言行,金竑的目光微冷:“他是該謹言慎行,知道點天高地厚。”
莊景坐在露臺上,看了好一會兒的夜景,又點了鱿魚圈薯條拼盤和一杯百利酒,坐在角落裏自斟自酌。
年輕時有人投他所好,四時點心果品不斷,每次上臺前都讓小廚房給他端加了冰糖的八寶蓮子羹,養刁了他的胃口。
後來倒是擴展了食譜,他才發現其實街邊小吃,酒樓珍馔,中式佳肴,西式洋餐都各有風味。
江面廣闊,送來點點霓虹與夜的涼意。這讓他想起還是鼎成豐班主的時候,無論去哪個城市演出都是前呼後擁,有那麽多應酬和來往,即使回家了也總有學生、徒弟、朋友、以前的學生來拜見,幾十年沒個閑下來的時候。
現在這樣也挺不錯的,雖然在低谷裏,但卻沒一身負累,總能清清白白的重新開始,從頭再來。
莊景把桌子上的食物都吃完,結了賬後往外走。
露天酒吧裏有一部分客人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但是因為莊景染了頭發又戴口罩的緣故,也沒人把他認出來。
走到快要門口的時候,就聽見一陣喧嘩。莊景看過去,看到七八個人圍在一起,中間一個人個子很高,燈光很暗,還能看到高聳的鼻骨,能看出骨相很好。
器宇軒昂,似乎很适合扮老生。
那人言笑晏晏,似乎跟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但又天然的與別人帶些隔閡。沒多久,他擡腳離開,圍着他的人都留在原地,并不敢上前去繼續打擾。
嗬,好大的威風。莊景心想。
接着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停在原地看了這個陌生人很久,實在無聊。看來自己身邊沒跟着一大票人,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莊景失笑,收回視線離開。
就在這時,金竑突兀地轉頭,卻只看到了牛仔夾克和銀色眼鏡的一點影子。
“怎麽了?”袁可為問。
金竑的視線在場內很快地掃視一圈,不知道自己心裏那沒由來的一動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他回過頭,和袁可為走到露臺上,在莊景剛才坐過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