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今生:退而結網囚住他的少年

“大哥,我們為何要避開天心府的人?”

三人打道回府的路上,姜羨餘意識到這是一個得知身世的好機會,于是裝作不解地問姜柏舟。

姜柏舟卻停下腳步,面色凝重地看向謝承:“你……方才見到天心使,為何拉住小餘?”

剛剛謝承的反應并不比他慢,很難不令他懷疑,對方是不是知道什麽。

姜羨餘心裏咯噔一下,有些緊張地看向謝承。

謝承前世就得知了他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方才恐怕就是過于擔心他,才不小心在大哥面前展露了異樣,竟然被大哥懷疑了。

謝承卻毫不慌張,面上做出疑惑的表情,“大師兄為何這麽問?我只是覺得天心使出現得突然,想問問小餘近來可有聽到風聲,畢竟先前并未聽說,這屆武舉會有天心使做考官。”

“大師兄先帶我們避開天心使,又突然有此一問,可是有何隐情?”謝承一臉無辜地說道,姜羨餘差點都信了。

你怎麽這麽會倒打一耙!

姜羨餘簡直目瞪口呆。

姜柏舟也被謝承噎住,張了張唇,沒能說出話來。

最後他按了按眉心,道:“……對不住,是我疑神疑鬼了。”

他瞥了一眼一臉懵懂的姜羨餘,無奈嘆了一聲,對謝承道:“此事說來是我們姜家的家事,可你是我師弟,按理也該知道……我先同小餘談談,讓他告訴你吧。”

姜羨餘微微驚訝,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達成了目的,心中不禁浮現一股做戲騙他哥的愧疚之感。

反觀謝承,臉上的表情從疑惑轉為恰到好處的凝重,看了兩人一眼,主動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姜柏舟點了點頭,謝承就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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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羨餘:“……”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戲裝傻的本事遠不及謝承萬分之一。

他咽了下口水,一邊回憶自己前世得知身世時的反應,一邊拉住姜柏舟的衣袖,笑容幾分牽強,“大哥你別吓我,咱家能有什麽秘密。”

姜柏舟卻是一臉嚴肅,拉住他的胳膊道:“回镖局再說吧。”

……

段宅。

謝承回來後就悶在屋裏寫大字——這是他用來強迫自己集中精力、靜下心來的慣用手段。

他其實并不放心姜羨餘和姜柏舟走,去談那所謂的身世秘密。

可是他沒有辦法,只能等,只能安慰自己:少年其實早就知情,不會再憤怒沖動,不會再逃避遠走……

筆尖猛地頓住,謝承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寫了滿滿一頁的“囚”字。

前世他只能做臨淵而立的岸上人,悔恨而終;這輩子他不甘心如此,于是退而結網,想要以自己為中心,畫地為牢——

囚住他的少年。

可方才寫這筆捺沒有收住筆勢,已經超出了圍牢界限,哪怕再補上最後一“橫”,也困不住這個“人”了。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氣緩緩吐出,擱下筆,将整張寫滿“囚”字的宣紙團起來丢到了廢紙簍中。

叩叩——

“謝承,你在裏面嗎?”

謝承驟然松了一口氣,抿緊的唇角跟着放松,“在。”

姜羨餘推門進來,關好門才走向謝承,“你剛剛也太會演了,完全把我哥忽悠住了。”

謝承笑了下,倒了一杯茶給他,“大師兄都告訴你了?”

“嗯。”姜羨餘接過茶盞,靠坐在謝承的書桌邊上,垂眸抿了一口茶。

謝承擡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怕。”

姜羨餘頓時鼻尖泛酸,喉頭哽了哽。

再聽一回身世與家仇,他心裏其實并不如面上表現得這般輕松,但還是笑了下,“沒關系,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知道了。”

最震驚難受、最不知所措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別這麽說。”謝承單手捧起他的臉,溫柔而鄭重,“換做是我,也會覺得難以接受,也會心有不甘,甚至心懷怨怼。”

謝承輕撫姜羨餘的臉,問得小心翼翼:“前世,是因為這件事才走的嗎?”

姜羨餘眼睫微顫,抓住謝承的手,将其從臉邊拿下來雙手握住,回避了這個問題,“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身世的?”

謝承将他的回避當做默認,沒再追問,而是回答起了他的問題。

“前世我奪得解元,在鹿鳴宴上得到了巡撫大人的賞識。後來才知,他是在替九王招攬得用之人。”

“?”

話題跳的有點快,但姜羨餘知道謝承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事,于是順着這話猜測道:“所以你那時就搭上了九王的線?”

謝承搖頭:“我拒絕了。”

“為何?”

謝承垂眸看向兩人交握的手,“因為他為了招攬我,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

“二十年前,天心府指揮使江蔚風下毒謀害聖上,舉家入獄,滿門處死。可巡撫大人卻告訴我,除去宮中的江太後和小皇子,其實還有江家後人逃出生天。”

姜羨餘一怔,詫異地看向他。

他原本以為,前世許是在他離家後,家裏人才将他的身世告訴了謝承。卻不知原來謝承那個時候就知道了這個秘密。

謝承深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那時我才知道,你那晚為何突然問我,今上是不是好皇帝;又為何突然反悔,不肯考武舉。”

他緊緊抓住姜羨餘的手,話音微顫:“對不住,當時将你的傾訴與求助當做了任性,沒能安慰你。”

他也是後來才意識到,前世那場争吵,是迷途的少年在向他傾訴,向他求助,請他抓住他的手,給他指引方向。

可他那時并不明白,還甩開了少年的手。

……于是便失去了他。

姜羨餘卻搖了搖頭,低頭撫摸謝承手背指骨上幾乎消失不見的疤痕,“是我不好,不該朝你發脾氣,說那些任性傷人的話。”

謝承輕輕用力将他拉進懷裏攬住,“巡撫大人說江家無辜,說九王有意為江家平反。可我那時不确定,你和師父師母是否願意打破寧靜的生活,要一個清白結果。”

“所以我回去找你——”

謝承忽然頓住,沒有再說下去,抱住姜羨餘的手卻收緊了幾分。

姜羨餘沉痛地閉上眼,回抱住他。

“……對不起。”他道。

他最清楚,謝承從金陵返回揚州的時候,得到的只有他離家出走的消息。

而他留下的那封信,并未順利送到謝承手中。

于是他們一別數載,生死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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