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節

人的生活态度,杜羅卻講,如果你對這個世界有感情,你就無法封閉自己,強裝冷漠還不如順其自然。

顧簡經過這些年,深以為然。

“顧簡,馬上就升大四了,你确定留在華都嗎?”

“差不多,我覺得華都挺好的,這段時間我學習到很多,單位領導并不會因為我沒畢業就在職位上卡我,他們很尊重個體的勞動,這很難得。”

馬薇薇走在路邊的臺階上,影子被拉的老長,背着手不再說話。

顧簡看她臉色,馬薇薇向來臉上不藏事,心裏想什麽全寫外面。“心情不好?”

馬薇薇呆呆地看着前方,“前兩天方少奇說他快要訂婚了。”馬薇薇扭頭看顧簡,眼睛裏很憂郁,“顧簡,過了這幾年,我還是喜歡他。”說完就難過的蹲在地上,她忍了很久,身邊的姐妹不敢告訴,只有在老朋友顧簡面前,才敢說出一兩句。

顧簡也蹲下?身,手搭在她肩膀上,“我陪你去喝酒吧,你從前不是說一喝酒就忘記煩心事了嗎?”

兩人去了學校外面的小酒吧,馬薇薇越喝越醉,顧簡越喝越清醒。最終顧簡背着爛醉的馬薇薇往宿舍走。

馬薇薇在顧簡背上也不老實,雙手亂晃,嘴裏一會唱歌一會背詩,鬧騰的不行。

馬薇薇在顧簡背上打着酒嗝,“顧簡,我雖然很難過,但沒什麽大不了的,誰這輩子就一定能和喜歡的人過一輩子?等年齡一到,我就老老實實的嫁人生娃,讓自己活的多姿多彩的……嗝……”

顧簡笑道:“你也該回頭看看別人,之前一個男生追你都把我當成情敵了。”

馬薇薇:“寧可辜負別人,也不能作賤別人,這是我的人生準則。”

顧簡被她大義凜然的樣子說的直樂,“沒看出來你倒是個明白人。”

馬薇薇大手一揮,“不說我了,你呢,顧簡,你就打算一直這麽單着?你當自己是王寶钏呢?”

顧簡差點把人從背上掉下來,笑的不行,“你說話能不能有文化點?會用典故嗎?”

Advertisement

馬薇薇在他背上大笑:“我是歷史系又不是中文系。”

五十三

顧簡暑假依然上班,只在快開學時請了假回去看望父母。孟初遠對兒子的職業選擇沒有意見,他和顧雪照在這方面與錦城大部分的父母不同,錦城安逸富足,長輩大都希望子女能夠回到家鄉從事穩定的職業,結婚生子安穩一生,孟初遠卻希望顧簡能夠做喜歡的事業。

顧雪照想的更開,“你小時候我們都沒怎麽管你,現在你長大了,又有想做的事情,我們沒有理由不贊同。”

顧簡微笑:“等将來爸退休了,你們想去江州,我接你們過去。”

孟初遠:“哎,你不用操心我們。我跟你媽打了一輩子架,到老了我也好好賠賠罪,有時間我們就出去轉轉。爸從前讓你過的不好,現在啊,你一個人在外面肯定比待家裏舒服,工作有勁頭就幹,要是累了,就回錦城,我和你媽給你攢的媳婦本可不少呢。”

顧簡工作一年,見過的人事太多,若論世間悲慘,自己這點事根本不值一提,他幼時覺得難以負荷的東西,這些年,已經慢慢放下。“爸,從前的事都過去了,我沒往心裏去。”

顧雪照有些愧疚:“我知道你現在心裏沒怨氣了,可是小簡哪,你不能因為父母婚姻不順,自個就把自個給鎖起來了呀,你開學就是大四,可連一個女朋友都沒見你談過。父母是父母,你別老把別人往外推……”

“媽。”顧簡不得已打斷她:“我這幾年忙着實習,再說我這種不懂情趣的性格,也沒女孩喜歡。”

顧雪照不滿:“瞎說,你哪點不招人喜歡了?你大二暑假那會,一個小姑娘天天給你打電話,你煩的手機都不看,還是我接的電話。那姑娘說話多好聽,江州口音軟蠕蠕的……”

顧簡簡直不想将談話進行下去,“媽,等我畢業了再說,成吧?”

顧簡在家裏住了四五天就收拾東西回到江州。他沒畢業,在華都的所有工作都是有權無名,沒辦法,畢業證沒下來,證件不足人事部沒法定崗。顧簡手下帶着五六個員工,出事了別人當他是領導讓他頂,活來了別人又當他是實習生推給他。顧簡來者不拒,一方面他獨身一人沒家務事可忙,另一方面他确實是想多鍛煉。

杜羅把顧簡帶的差不多,就放手讓他自己去學着怎麽當個領導,顧簡專業水平很優秀,但是要走的更遠,不會管人可不行。加上他現在頂着在校生的資歷管一撥工作好幾年的老員工,磨練得當可是成效顯著。

顧簡理解杜羅的苦心,碰到事情不再像從前一樣求助,磕磕絆絆交上去的東西被斃的多,通過的少。顧簡為了哄人加班,對付倚老賣老的就當黑臉愣頭青,對付年輕的就當甩手掌櫃給人最大發言權,雖然未必讓所有人口服心服,總歸工作上沒掉鏈子,至于人家背地裏怎麽看他,顧簡也沒時間在意。

入冬後雜志社不太忙,顧簡終于可以放松幾天,馬上就該寫畢業論文,雖然別人都能拖到下學期再動筆,可顧簡一逮到時間就鑽圖書館查資料,工作上的事情太忙,偶爾的空閑全然不能浪費。

顧簡夜晚從圖書館出來,外面開始飄雪花,手機在口袋裏嗡嗡響,“……四叔?”

“喂,顧簡,你趕緊回家一趟,家裏出大事了。”

五十四

顧簡小時候曾經想過無數次,父母這樣新仇舊恨的日複一日,将來老了會是什麽局面?

離婚後老死不相往來?

一方先走另一方孤獨終老?

或者打不動了湊合做一對白頭老伴?

可他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

四叔看着風塵仆仆的顧簡,不太忍心直面他的表情:“房子倒的時候,壓了十幾個人。大哥他……把大嫂護在身子底下的,可惜大嫂年紀大了,也沒撐住……”

孟初遠四弟岳父去世,他帶着妻子回農村吊唁,孟家兄弟多來的人也多,當晚幾家人被安排到後院休息。後院外牆擺滿了別人送的花圈,夜裏有不懂事的小孩拿着火燭燒東西,不小心随着風勢引燃花圈,燒了半小時才被前院守孝的人發現,大家一面滅火一面去屋裏叫人,很快熄了火勢。這場火只燒黑了外牆和門前的廊柱,衆人見沒什麽大事,重新回屋休息。

可惜天剛亮,被火燒過又被水浸過的廊柱斷裂,房屋轟然倒塌。

顧簡在幾位叔叔的幫助下辦完喪事,他全程待在農村,孟初遠的同事去吊唁的很少,顧雪照更是沒有什麽朋友,顧簡不再是從前沒經過世事的學生,他去過很多喪事現場,也跟着杜羅去吊唁過許多名人。他只需聽叔叔們說幾句,就知道怎麽走完流程,讓父母入土為安。

孟初遠對家鄉一直有很深的感情,顧簡将父母葬在孟家山村,獨身回到錦城。

家裏還是老樣子,冰箱裏還有剩菜和水果。顧簡去卧室洗了個澡,出來後鑽進被窩,一覺睡了三天。

醒來時是傍晚,顧簡覺得胃裏餓的非常難受,爬起來去廚房熱剩菜吃,吃完後洗幹淨碗,水管裏的水嘩啦啦流,顧簡胃裏翻江倒海,趴着水池吐的涕淚橫流。

許是這三天睡完了所有的覺,顧簡再也無法入睡。他醒來後沒有去過父母的卧室,也沒去過書房,只蜷着腿坐在自己房間的飄窗上,從傍晚坐到天亮。

就這麽一直坐着,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不知道過去幾天,也不知道多久沒吃東西。顧簡毫無知覺,靠着窗戶,眼睛很久眨一次,腦子裏什麽都沒有,像窗棱上潔白幹淨的積雪。

五十五

每天早晨,樓下有學生騎車從馬路邊經過,那男孩子很調皮,經過路邊的長椅時,伸腳在椅面的積雪上劃個S線,很快騎走。那長長的腳印經過一天的落雪,又會被掩蓋的毫無痕跡。第二天男孩從路邊過,照舊一條長腳印留過。顧簡看着那個腳印從有到無,被雪一點點的蓋住,天剛亮又被男孩重新劃上,雪花再一點點的去掩蓋,好像雪花在和男孩玩一場比拚的游戲,盡管落一天才蓋住的腳印被男孩兩秒種重新劃上,依舊不慌不忙地保持着自己的節奏,永不停止。

顧簡一直看着雪花往那個腳印裏落,一層一層,他甚至能看清雪花疊在一塊時未化開的形狀。好像世界上就剩這一件事,他只需要看着,一直看着。

記不清是第幾次看到男孩劃腳印,顧簡坐在窗戶上等雪花一點點往下飄。

房間外突然響起砰砰的聲音,顧簡偏過頭看着卧室門幾分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