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又是一天過去,到了進城後的第四天,果然是個晴天。而且豔陽高照,分外明媚,方耀躺在床下,也能看到刺目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到地上,豔麗得仿佛要燃燒起來一般。

莫名的,方耀心裏有些雀躍,細瘦的手指捏緊了噬日冰冷的弓弦。

因為不知道時間,方耀只能看着書桌的影子随着光線的移動而漸漸轉移。等到了正午,王府前院,突然開始喧嘩起來。

段沈裕從床上用力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想要捕捉外面的聲響,卻又聽不真切,只能急躁地來回走着。

突然,方耀聽到一個驚慌的聲音:“起火了!”

混亂的腳步聲往後院蔓延,守在院門口的士兵過來一把踢開房門,舉起刀對着段沈裕,“跟我走!”

方耀在床下,取了一只普通羽箭,瞄準那士兵腳踝,射了過去。

士兵一聲慘叫,滾倒在地。方耀一個翻身落在他身旁,一掌劈在他後腦勺,将他擊暈了過去。

另一個士兵聞聲,連忙沖了進屋。

方耀往門口一個側身,又是一箭射進那士兵拿刀的右手腕。看着他兵刃落地,擡掌将他劈暈過去。

方耀拉着段沈裕往外走。院子外面到處都是嘲雜人聲,不時能看到驚慌跑過的丫鬟夫人們,除了“走水”“滅火”的喊聲,還有更為驚恐的人聲大呼“城守不住了!”“要破城了!”。

一個衣衫華麗的年輕婦人在方耀面前跌倒在地,手上包裹撒落,裏面金銀珠寶落了一地。那婦人手腳并用爬起來,跪在地上趕緊将首飾撿回包裹裏。

方耀搖搖頭,見人群都是從前院湧入,此時逆着人潮走顯然并不安全,于是幹脆拉段沈裕回到方才那小院後面,閃身進了雜亂的假山石堆之內。

與這些西北王府家眷不同,他們在期待着城破,那時候他們就真正安全了。所以與其漫無目的奔跑躲避,不如靜靜等待。

段沈裕此時反而冷靜下來了,與方耀一起在假山石堆裏等着。外面從最初的嘲雜已經逐漸到了現在的悄無聲息,王府的人似乎已經奔走而光,此時仿佛一座死宅,隐隐能夠聽到的,反而是方才聽不到的城外攻城戰的喧嘩聲響。

段沈裕默默觀察方耀,發現他很沉得住氣,幾乎連動作也沒變過,一直從縫隙間看向外面。算起來,從兩人躲進來到現在,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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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沈裕突然想問,為什麽他們還不走?卻在此時突然聽到馬蹄聲和淩亂的腳步聲。

領先的大概有四、五匹馬,奔跑得很急,遠遠有人呼喚:“王爺!王爺!”

段沈裕能聽出來,那是胡陽的聲音。有些緊張地看了方耀一眼,發現他依然面無表情,目光透過縫隙看着外面。

從方耀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勒馬停住的高大男人,正是落荒而逃的西北王。

胡陽撲倒馬前,“王爺!帶我一起走!我們出城去大熙,集齊殘部,還能再打回來的!”

西北王道:“現在怎能讓守城士兵知道我們棄城而逃?你立即回南門去,讓士兵們拼死守城,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不能降!”

胡陽拉緊西北王馬缰不放,“王爺!我知道你定有路出城去,不要扔屬下在這裏啊,悅西城已經守不住了,很快便會攻進內城了,王爺帶屬下一起走啊!”

西北王終是不耐煩,馬鞭用力抽下來打在胡陽手背上,随後像左右親兵丢個眼色。一個親兵抽刀而出,一刀将胡陽劈成了兩半。

西北王勒轉馬頭,呼喝道:“走!”

那幾名親兵追随着西北王,縱馬往後院而去。

方耀手指在山壁上輕叩一下,對段沈裕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看看。”

段沈裕拉住他,“太危險了,你別去。”

方耀輕輕推開他的手,“沒事,你別動,安靜等着。”

方耀從假山石堆中出來,朝着西北王一行人離開的地方追逐而去。

西北王一行并未走遠,到了後院一個不起眼的假山池沼的小院子裏,便下了馬步行而入。方耀翻身越過圍牆,躍上一棵大樹枝桠,悄無聲息攀得高了些,躲在茂密樹枝後面。

從這裏可以看到西北王走到池塘邊上,手掌放在一個布滿青苔的石獅頭頂,用力一轉。同時便聽到機括轉動的聲音,池塘裏水竟然飛快地流向兩側,中間一下子幹涸起來,露出布滿淤泥青荇的池塘底部。那底部有一處暗門,西北王握住手中石獅再轉之時,暗門緩緩打開,露出一條漆黑通道,也不知通往何處。

西北王對身邊親衛點頭示意,然後率領兩人走到池中,那兩名親兵一前一後,将西北王夾在中間,三人下了密道。

剩下兩名親兵卻是原地等待,等三人在密道口消失,才走到機關旁邊将石獅頭轉回來,先是看到密道入口緩緩封閉;再轉動時,分開兩邊的池水又湧了回來,在池中翻滾幾下,很快恢複那一潭深綠死水的模樣,再也看不出一點痕跡。

兩名親兵轉身出了院子,拉起那幾匹馬往外走。

方耀明白這兩人乃是棄卒,為西北王逃離負責善後。

等兩人走遠,方耀翻身從樹上下來,走到池邊開啓機關,看着密道入口從池底現了出來,躍入池中追了進去。

除了入口那處的光線,密道往裏走便是一片漆黑。方耀聽着聲音,雙手摸索着洞壁追去。忽然,離入口不遠便有一處洞穴變得寬敞起來,方耀還能在空氣中聞到硝石味道。摸索片刻發現這裏果然是一處開闊的洞室,還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有蠟燭。方耀用火石點燃,發現桌旁一個木櫃,上面扔了幾件衣服,正是西北王方才身上穿着的。方耀打開木櫃,發現裏面還有封存良好的幹燥食物,看來這處洞室,是修建密道時便留下來以備逃亡時休整補充食物用的。

方耀沒有動別的東西,連火燭也沒取,沿着密道追了下去。他動作輕巧,悄無聲息,經過長期高強度鍛煉的身體也不覺得疲倦,幾乎是追了不遠,便聽到了前面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

方耀又将腳步放輕了一些,一只手抽出後腰的短刀,摸索過去,很快便見到了燭火光亮,和前後而行的三個人。

最前面那人手上舉着燭火引路,最後面那人很是警覺負責斷後,正中間依然是西北王,一邊喘着氣一邊埋頭趕路。

方耀摸上去割斷最後那人喉嚨的聲音,還是驚動了前面兩人,西北王雙眸縮緊側身靠在洞壁上,而第一那人手中燭火跌落地上,竟一時還未熄滅。他拔刀砍來的同時,方耀已經錯身落到他身側,也是幹脆利落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嚨。

西北王大駭,擡手要抽刀,被方耀用手肘撞了一下,沒能抽出來,下一刻,沾着鮮血的短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要動,”方耀說,“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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