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劍蕩雖未開始,臺下已經是人擠着人。白明玉惦記着之前的約定,怕與小丫頭走散,一直攥着她的手不松開。
兩個人行至報名處,白明玉恭敬地将手中的請帖呈了上去。報名處的小哥看了看請帖,又問了白明玉的名字出身以确認身份。白明玉少不得要一一答過,好在小哥只是翻看了手中的冊子便放了白明玉進去。小丫頭着急地問她是不是也可以跟着一起進。小哥擡眼望向白明玉,問道:“你妹妹?”
白明玉順着臺階就下:“是我親妹妹,她素來愛看比武,還請您行行好,我保證她絕不添亂。”
小哥不以為意:“要進就進好了,哪兒有那麽多講究。只是……”
白明玉本能地“啊?”了一聲。
“沒什麽,快過去吧。”
看着一大一小走遠的背影,小哥嘴角嘲諷地勾起。
只是你也太殘忍了,将妹妹安排在貴人堆裏,坐在絕佳的位置看哥哥怎麽被那些天選之子錘爆腦殼,耳邊還要一直傳來“癞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聲音。這麽天真的年紀裏就要認清社會現實,你這哥哥怎麽當的。
來參加劍蕩的寒門子弟,白明玉絕不是第一個。自這劍蕩開辦以來,也不知有多少自認天才的熱血青年要打破世俗的看法,勢要讓世人看清他如何用真才實學淘汰真金白銀,只可惜最後個個都成了笑料。那些拿鎮派的總是不出三招就給人打在地上爬不起來。
出身寒門若真想出人頭地,還是去好好念書參加科舉來的實在,何苦來劍蕩場自讨苦吃。
只是這小哥關心錯了人,白明玉手裏牽着這位親妹妹拎得比誰都清,打一開始她就覺得白明玉來參加劍蕩是個笑話,充其量看在白明玉帶她進選手席的份上,一會兒笑得不那麽大聲就是了。
小丫頭掃視一圈選手席上的其他人,驚嘆之餘還不忘了擠兌白明玉:“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哪裏像一個八荒弟子。”
白明玉不服:“八荒弟子不也有混得比較差的嗎。”
“你可別再說了,我都快不認識比較這兩個字了。而且你真的是八荒中人嗎?本來我就不信,現在更是懷疑了。”
“我又不是八荒中人了?”
小丫頭白他一眼:“你明明用的是槍弓,明擺着該是個神威弟子,可再看看你拿槍的姿勢,怎麽看怎麽都覺得像個太白。不倫不類的四不像,一定是你偷習八荒武學,又沒學出人家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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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驚了,這丫頭年紀小小怎麽懂得這樣多,天香谷一定別錯過這個好苗子。不過看這脾氣,要不要等事成之後送她去燕雲,好像是神威的武學更适合。
突然,白明玉靈光一閃,問小丫頭:“天香也這樣拿傘啊,怎麽不說我像天香?”
小丫頭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眨眼睛想了一會兒,突然火從心頭起,連臉都漲紅了:“你像個雞毛天香弟子,你把你褲子給我脫了,我看看你到底像不像天香弟子。”
白明玉只是存心逗逗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把褲子脫了,不過他更加堅定了幫小丫頭拜入神威門下的想法,這性子,對路。
小丫頭懶得再搭理白明玉,注意力早就飄到那幾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佳人身上去了。越看越覺得果然人家才稱得上是江湖少俠,個個玉樹臨風英俊潇灑,和自己邊上這位真不是一檔次。
她倒不是真的有多看不起白明玉,白明玉能通過初賽複賽一路打到杭州比武臺,說明這人還是有點本事的,若要真論起來,說不定比在場的一些靠着金裝銀裝才打進來的人還有本事。可誰又能說財力不是實力的一部分呢。
白明玉可看不出這丫頭的腦袋裏想的什麽,他還在給這身高剛到他腰的親妹妹找個視野寬闊方便一會兒觀賽的好位置。
已經有許多年沒人與他像尋常朋友一樣說話鬥嘴了,冷不丁遇着一個,雖說是素不相識,可心裏總歸是忍不住與她親近的。
“姑娘就在這兒坐着吧,”白明玉引着小丫頭坐在一張圓桌前,從這兒往下看去,比武臺上的景色盡收眼底:“待我被淘汰了,我再帶姑娘從這兒出去。”
“那你可別一輪游啊,好歹堅持到那幾個大弟子出場,我還沒在這樣好的位置瞧過他們呢。”
白明玉心想這真由不得他,這從各地決出的六十四人哪個是省油的燈。他肯定是不想一輪游的,自從到了杭州他心裏就惦記着韓傾城說讓他拿個雕像的事。那時韓傾城話音剛落,白明玉面上沒什麽,心裏那叫一個震驚,韓傾城這祖宗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劍蕩雕像是說拿就拿的嗎。可韓傾城還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說話辦事都講一個有理有據,當時他原話這麽說的:
“能差點在太白門口立了雕像的人,在劍蕩拿個雕像也不難吧。”
白明玉無從反駁,人家說行,那就得行。
前幾天趕路時他多少還有點心存僥幸,萬一餘下那六十三個人都是人傻錢多的繡花枕頭,那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如今真到了地方,他終于放棄了自我欺騙。畢竟八荒各大門派的佼佼者怎麽可能都是些不學無術的家夥,這一個兩個就連談吐間都能感受到渾厚的內力平穩流動,更別提真刀真槍地打起來了。
正面剛肯定是沒戲,但若要私下收買,首先是白明玉窮得叮當響,沒錢行賄,再者說,這些少俠怎麽看都是一身正氣,他們來參加劍蕩都是為了在這萬衆矚目中證實自己在武學上的造詣。對于學武的人來說,有什麽能比天下第一這個虛名更誘人,況且人也不缺那點錢。
白明玉也沒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眼看着臺下人越來越多,席上的位置也快坐滿了。也不知等了多久,圓桌上的點心都快被小丫頭吃完了,臺上終于傳來一陣敲鑼打鼓聲,宣告着劍蕩八荒正式開始。熱鬧的人群短暫地安靜了片刻,衆人皆等着看誰在這屆劍蕩上打頭陣。
比武的順序是抽簽定的,由武林中頗有名望的老前輩當着衆人的面從六十四簽中抽取兩簽。只見那鶴發老人伸出二指探入竹筒,再将抽出的紙簽一翻,大聲宣念道:
“慕祈年——出身太白——”
臺上臺下猛地炸開了。
慕祈年誰不認識,當今太白首席弟子,處事沉穩,待人謙和,又天生一副好皮囊,在八荒弟子中,特別是女弟子中頗負盛譽。
“哎哎!這次居然開場就能看到太白大弟子!這麽幸運!”小丫頭拽着白明玉袖子興高采烈地說:“下一簽會是誰?真希望能再抽個大弟子出來,那我馬上就能看一場神仙打架!哇慕師兄站起來了!慕師兄往臺上去了!”
“對手——白明妝——出身燕雲兵器鋪——”
與宣讀慕祈年時的反應截然不同,臺上臺下一片嘩然。
“這是誰”
“不認識,燕雲兵器鋪又是什麽地方?”
“誰知道。”
小丫頭也失望地切了一聲:“果然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他運氣也夠差了,上來就碰上了大弟子,這會兒怕是心态都崩了。哎?你站起來幹嘛?”
白明玉提着槍準備往比武臺上走:“姑娘,你的嘴……開過光。”
小丫頭反應過來:“你你你叫白明妝?就是你上去打太白大弟子?”
白明玉無奈望天:“那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