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杭州城裏,大道邊上,三人同行。
說是同行有點不太确切,準确來說是韓傾城牽馬走在左,離秋醉獨自行在右,白明玉本來是處在中間的,但他每走上幾步就不自覺地往韓傾城那邊靠,待他發覺時,他已經像個跟班似的尾随在韓傾城的後頭走了。
剛才離秋醉一番話給白明玉聽得是雞皮疙瘩掉滿地,加上他本來就對離秋醉這人有些不善的印象,所以他只想着離這人越遠越好。
韓傾城開口,打破了平靜:“你怕他”
白明玉被戳破了心思,一時間有些汗顏,掩飾道:“沒……沒有。”
“沒有。”韓傾城不鹹不淡地重複道。
白明玉只得生硬地改口:“其實有一點……但不是那種怕,而是……我說不好,總之與他接觸,我多少有些心慌。”
“就這樣,還說要幫我在帝王州做卧底。”
二人靠得極近,說話的聲音也是剛好能讓對方聽到的程度,離秋醉只知他們二人在低聲交談,并聽不清楚內容。
聽韓傾城提及前事,白明玉更想一槍戳死自己,他怎麽能如此不争氣,方才在離秋醉前面居然又是那番表現。離秋醉已經知道他與韓傾城的關系,韓傾城也無意隐瞞,那他現在代表的就不止是自己,更是韓傾城乃至萬裏殺的臉面。結果他在離秋醉面前頻繁失态,真可謂是丢臉丢到移花島。
“雖我不知你們二人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麽,但如今你受過神威堡的指點,又隸屬萬裏殺,通俗地說,”韓傾城停了停:“你算是簽了賣身契給我了,即使他想拿你如何,也要提防着我。”
白明玉點頭,是是是。
“所以你不用緊張他,他對你做不出什麽。”
自打遇着離秋醉,韓傾城就看出白明玉一直有些心神不寧,說這番話的本意是給白明玉吃顆定心丸,至于白明玉自己能理解到什麽程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少堡主……是怎麽知道離秋醉要去的也是財神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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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他還會去哪。連茶館的夥計都能得知財神閣裏有孔雀翎的下卷,說明此事并非是什麽機密,最多不過是知道的人比較少罷了。離秋醉身為帝王州總舵主,能從孟家推算到財神閣,再正常不過。”
“可人們大多不了解孟家,卻皆知孟家有一份孔雀翎的圖譜,為何財神閣的圖譜不似孟家般引起人們關注,就連少堡主也……”
韓傾城搖頭:“神威與中原脫節多年,許多情報得不到及時的更新,若非如此,你我也不用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罪了。況且,孟家在武學上并不十分突出,相比之下,孔雀翎能給人留下更深的印象,而財神閣多得是奇珍異寶,孔雀翎圖譜只是其中一件,所以不常與財神閣被人同時提起。這類似于移花島上有一塊驚世奇玉,或是巴蜀有一只精妙絕倫的傀儡,雖令人贊嘆,但在那樣的環境中也不足為奇。”
白明玉心想到:“若是如此,離秋醉和慕祈年二人應是早就想到財神閣了。為了抓住真兇,也為了拿到圖譜,他們應該分秒必争才對,絕沒有将行蹤透露給敵對的道理。那離秋醉剛才在街上的認親又鬧得是哪一出,還有慕祈年,明知財神閣可能是下一個目标,到現在也沒見水龍吟的人露面,難道是放棄這條線索了。”
白明玉忍不住往離秋醉那邊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碰巧還是怎麽,白明玉這一眼望過去,竟與離秋醉看了個對眼。
白明玉有一種被抓了現行的窘迫感,也不知要不要把視線移開。離秋醉倒是大方得很,笑道:“小玉身子往韓少堡主那邊靠,心裏頭記挂着的居然是我呢。”
白明玉本來還有點做賊心虛,讓離秋醉這樣一說,頓時無語得很:“還請離舵主……不要開這種玩笑。”
“小玉這樣眼巴巴地看着我,不是記挂我是什麽。”
離秋醉說得這樣理所當然,別說是白明玉,韓傾城聽見都耐不住要瞥他一眼。江湖上總有老一輩摸着胡子感嘆世風日下,一輩不如一輩,還真就怪不得老人們倚老賣老杞人憂天,就說離秋醉這號人物,身居高位,舉止也沒個輕重,就聽他與跟白明玉說的這幾句話,不知情的聽了還以為是在某處風月之地。再一想,這人不但出身以仙姿道骨聞名的真武殿,還坐穩了帝王州總舵主的位置,上哪兒說理去。
白明玉理虧,确實是他先無緣無故看向人家的,只好沒話找話道:“我……我是在想,此案情節嚴重,離舵主竟獨身一人前往,也沒……沒帶個随從什麽的。”
“我不像韓少堡主這樣好運,能得以小玉這樣得力的幫手相助,自然只能是孤家寡人。小玉若是看我可憐,就來給我帝王州做事如何。”
白明玉嘴角抽了抽。
他自覺與離秋醉再沒什麽話好說了。這人好生奇怪,說又說不過,打也打不過,嘴裏道着小玉我想你想得緊,可語氣上哪裏有尊重的意思,分明是把他當傻子逗弄。
想到這,白明玉更惆悵了,雖然他自己感受不到,但是從他人,包括韓傾城的評價中可以得知,他确實是個傻子。
白明玉受過的白眼多了,冷嘲熱諷也聽了不少,之前清甜那樣的辱罵對他來說也是家常便飯,他認得清自己的身份,從來都是默默地受了,可唯獨對離秋醉這種不正經的戲耍格外惱火。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傻子急了就要頂嘴,只聽白明玉回道:“那離舵主怎麽不與慕舵主同行。”
離秋醉沒想過白明玉會這麽問:“我為何要與慕祈年同行”
白明玉道:“離舵主不也曾與慕舵主風雨同舟,眼下何不強強聯手,您二位不就都不是孤家寡人了麽。”
白明玉以為,離秋醉這樣的地位多少會介意他從前臣服于慕祈年的事,話剛出口就後了悔。離秋醉畢竟是總舵主,他圖一時嘴快,卻沒想過萬一挑起了萬裏殺與帝王州的紛争,豈不是又給韓傾城添大麻煩。
離秋醉聽罷,怔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意味深長,完全沒有惱怒的樣子:“小玉很在意我和慕祈年的關系?”
白明玉一驚,他還真挺在意,不光他在意,韓傾城也在意,或者說正是因為韓傾城在意所以他才在意。但剛才那話可完全沒有打探的意思,離秋醉是怎麽聽出這重含義來的,難道他除了算命還會讀心?
“四盟互為獨立,我與慕祈年分道揚镳許久,我身為一盟的總舵主,自然不會與他盟的領頭人有過多的交集,更不用說什麽強強聯手,沒什麽事務是我帝王州不能自己處理的。我這樣說,小玉可滿意了?”
“啊?”白明玉被反問得一頭霧水:“什麽滿意不滿意……這是離舵主自己的事,與我……何幹。”
離秋醉沒再說話,只是從神色看來,似乎心情較剛才更歡快了些。
白明玉反擊不成,反被離秋醉塞了一團棉花在嘴裏,滿肚子都是莫名其妙。
“到了。”韓傾城出聲道。
韓傾城伸手摸上一尊石獅雕像,那雕像底部正有一塊不知用什麽染料印上去的青龍會标記。三人同時擡頭,石像後懸着一塊巨大牌匾,牌匾上頭是三個醒目大字:
財神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