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府 我有兩件事

“你這個喪門星!你還有臉回來?”

沈琢攜着孟辛剛繞過影壁牆,一道怒罵劈頭蓋臉砸過來。

沈琢腳下一頓,擡眸望過去。

便見沈瑜立在廊下,表情兇狠瞪着他,像只捍衛自己領地的幼獸,龇牙咧嘴的虛張聲勢。而在沈瑜身後,放着一把太師椅,并一壺茶和只剩下半碟的瓜子。

“你——!”

沈琢攔住要發火的孟辛,含笑問:“二弟這是專程在等我麽?”

“誰他媽是你二弟?”

沈琢便換了個稱呼:“阿瑜是專程在等我麽?”

“阿瑜也是你能叫的?”

衆人:“……”

沈瑜的小厮都聽不下去了,想偷摸提醒。

但沈瑜瞧不起他這幅鬼鬼祟祟的做派,又想給沈琢一個下馬威,擡腳就将小厮踹了出去:“這是小爺府裏,有話大聲說!”

小厮欲哭無淚,偏生沈瑜還瞪着他:“大聲說!”

小厮只得隐晦提醒:“公公公子,您忘了,您今天找大公子,是有正事的。”

哦,對!他是來找沈琢說正事的,不是來讨論稱呼問題的。

這樣一想,沈瑜的表情立刻就兇狠起來:“病秧子,我告訴你……”

“爹爹從來就不喜歡我,我在相府要安分守己,若不然,只要阿瑜一句話,我就得從哪兒來再滾回哪兒去。”沈琢一臉病容,鴉睫低垂,神情裏全是落寞:“我知道的,阿瑜,這話你跟我說很多遍了。”

沈瑜被噎住了,眼睛瞪的老大。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沈琢這個不要臉的,竟然搶他的話!

沈瑜的小厮很機靈,見自己主子吃癟了,當即揪着自己的頭發,沖沈瑜做了個‘刺客’的口型。

對!還有刺客這件事。

沈瑜氣焰瞬間又嚣張起來了:“你個半只腳都踏進棺材裏的病秧子,竟然還不老實,在外面招蜂引蝶的,人家都打上門來算賬了!”

沈琢正在咳嗽,一時沒聽清楚:“什麽?”

“前天晚上,有個女刺客,說叫什麽柳啊葉啊朵啊的,具體名字小爺記不清了,反正是來找小爺索命的,你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時候,冒用了小爺的身份?”

距離前晚的刺殺,已經過去小兩天了。沈瑜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華京有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殺他!

唯一的解釋,就是沈琢在外面沾花惹草時,說了自己是相府公子的事,對方才會陰差陽錯找上他!

孟辛聽不下去了:“二公子,我們公子體弱,若非必要,都不怎麽出府的。”

“不怎麽出府,為什麽還有那麽多人想殺他?”

這話一出,周遭的空氣驟然冷了。

見孟辛目光兇狠瞪着他,沈瑜更兇的瞪了回去:“看什麽看?再看小爺把你的眼珠子摳下來喂狗!”

“你……”

沈琢淡淡叫了聲:“孟辛。”

孟辛瞬間噤聲了。

一路舟車勞頓,兼之又遇到了刺殺,沈琢眉眼間都是倦怠之色:“阿瑜,你也別無理取鬧了。”

說完,便要和孟辛往裏走。

沈瑜攔住不讓他走:“小爺我就無理取鬧了怎麽着?這裏是相府,是我家,你這個病秧子能把我怎麽樣?”

說完,沈瑜還得意洋洋晃了晃腦袋。

有那麽一瞬間,沈琢覺得自己聽到了沈瑜腦袋裏的波浪聲。

孟辛額頭的青筋迸了迸,突然聽沈琢一聲近似虛無的嘆息聲,孟辛立刻不着痕跡往後退了幾步,知道沈琢這是要自己動手的意思。

沈琢望着沈瑜:“你說得沒錯,這裏是相府,我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

“但是什麽?”

沈琢沒直說:“你靠近些,我告訴你。”

沈瑜一臉提防看着他:“你想幹什麽?我告訴你,你別耍花招,我可是……”

“我知道,你是相府的獨苗,所以這個但是,只能跟獨苗偷偷說,不能讓別人知道。”

沈瑜不想過去,但是沈瑜好奇。

最後,好奇害死貓,沈瑜還是湊了過去。

沈琢見魚兒上鈎了,唇角微勾,悶咳數聲後,才壓低聲音一本正經道:“但是,了空師傅說了,我這病,可能會傳染別人,讓我跟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然後,沈琢就看見沈瑜呆了兩個彈指間後,瞬間化作一只尖叫雞。

“啊啊啊!你怎麽不早說!”

沈瑜尖叫着,立刻蹦的老遠,見沈琢微笑看着他,登時反應過來,怒吼道:“你故意的?”

沈琢笑得人畜無害:“我也沒想到,阿瑜你會突然與我這般親近,真是令為兄好生感動。”

“啊呸!你個臭不要臉的!誰跟你親近!”

沈琢低咳着,慢吞吞朝沈瑜走過去:“阿瑜,你這話就太傷為兄的心了。”

“啊啊啊!你這個臭病秧子,你離我遠點,離我遠點!”沈瑜尖叫着,四處逃竄,嘴上還在罵罵咧咧道:“小爺告訴你,小爺我是天上的雲,你就是地上的爛泥,這輩子,你都……”

話還沒說完,便被人厲聲打斷了:“阿瑜,不得對兄長無禮。”

兩人齊齊扭頭,便見魏晚若急匆匆從長廊上過來。

沈瑜瞬間像見了救星,急急朝魏晚若跑去:“娘,這個病秧子的病會傳染,你快讓人把他單獨關起來!”

“胡說什麽?!”魏晚若當即冷着臉呵斥:“還不跟你兄長道歉!”

“我不!”沈瑜見魏晚若不幫自己,當即松開魏晚若,惱羞成怒道:“我沒有兄長,我是相府獨子,獨子!”

說完,頭也不回的跑了。

“阿瑜,你——”

魏晚若朝前追了兩步,想到沈琢還在,又停下來,轉過身道:“琢兒,阿瑜被我慣壞了,母親替他向你道歉。”

“母親言重了。”沈琢臉色蒼白,笑的有些勉強:“我與阿瑜自幼不在一處,他不認我這個兄長,也正常。”

“認不認,你都是他兄長!都這麽大了,還耍小孩子脾氣,回頭母親去說他。”

魏晚若說着,見沈琢臉色不大好,依稀還帶了幾分狼狽,頓時驚訝道:“怎麽弄成這樣了?可是回來的路上不順?”

說話間,還慈愛的摘去沈琢頭上的樹葉。

沈琢當即配合低頭。

這副畫面,在外人眼中看,絕對是母慈子孝,但實則有幾分真心,這對‘母子’卻是心知肚明。

沈琢虛弱笑笑:“勞母親挂心了,不礙事,路上遇到了幾只耗子,孟辛已經處置了。”

“那便好,以後出門可要當心些。”魏晚若将摘下樹葉攥在掌心,笑得溫婉:“知道你今日要回來,我已經命人将你的院子收拾好了,一路舟車勞頓的,你快回去歇息。”

“多謝母親。”說完,沈琢卻沒着急走,躊躇片刻,又鼓起勇氣問:“父親可在府上,孩兒想去向他請安。”

“你父親入宮議事了,還沒回來,不如你先回去,等他回來了,我讓人通知你?”

沈琢眼裏滑過一絲受傷的神色:“也好,那孩兒先回去了。”

卻不想,剛轉身,魏晚若又開口了。

她聲音裏帶着幾分遲疑:“琢兒可有心儀的女子?”

沈琢‘嗯?’了聲:“母親緣何這麽問?”

魏晚若道:“你如今已到娶親的年紀了,你祖母前幾日,讓我替你留意京中各家貴女,我也見了不少……”

“母親,”沈琢打斷魏晚若的話,苦笑道:“我這身子,您也曉得的,何必耽誤人家姑娘。”

“你這孩子,說什麽渾話!”魏晚若一臉不贊同:“你只是身子比旁人弱了些,只要好生調養,總會痊愈的,再說了,咱們相府許多年都沒辦喜事,也該有門喜事熱鬧熱鬧了。”

沈琢聽出了魏晚若話裏的潛臺詞,這是打算給他沖喜呢!

魏晚若繼續道:“我這幾日也相看了不少,一時拿不定主意,原本想讓畫師描了畫像送來給你挑的,可偏生……”

說到這裏時,魏晚若突然停下了。

沈琢問:“偏生什麽?”

魏晚若眉眼間染上了幾分喜色:“前日我去馮夫人府上參加花宴,無意間才得知,你母親生前,曾為你定過一門娃娃親。”

這事,沈琢依稀有印象。

定的是鎮遠将軍的女兒,但十三年前,鎮遠将軍夫婦亡故時,混亂間,那小姑娘被人拐走了,如今魏晚若突然提起這事……

沈琢擡眸。

魏晚若柔柔笑道:“你同那姑娘許是天定姻緣,我這正給你張羅婚事的時候,就聽說那姑娘前段時間被找回來了,恰好戚家也有意結這門親事,但這畢竟是姐姐生前定下的,我做不了主,便來問問你的意思。”

好一句話天定姻緣。

沉默片刻,沈琢輕聲道:“父親可知道此事?”

魏晚若點頭:“知道,你父親說,既是你母親生前定的親事,如今這姑娘又被找回來了。”

後面的話,魏晚若沒再說,但沈琢已然明了。他乖順垂下長睫:“既然如此,那便按照父親的意思辦吧。”

同魏晚若分開之後,沈琢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進屋,确定四周沒有眼線之後,孟辛立刻道:“公子當心有詐啊!這戚家女失蹤十三年了,怎麽可能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被找到?”

沈琢沒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倒了盅茶,輕輕啜着,目光在屋裏屋外打量。

他走了數日,這屋內卻是一塵不染,就連院子裏的花草,也沒有半分枯榮之态,一看就是有人日日打理着。

做事論滴水不漏這一點,魏晚若排第一,沒人敢排第二。

孟辛又叫了聲:“公子!”

沈琢淡淡道:“這事,拒絕不了。”

剛才魏晚若看似将一切選擇權都交給了他,可實則,他沒得選,這親他總要成,不是戚家女,也會是別人,他總得娶一個。

孟辛看沈琢這般平靜就接受了,小聲為他抱不平:“果真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要我說,公子,您就不該回華京來,咱們待在梨川不好麽?”

梨川是他長大的地方,怎會不好。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卷入華京的漩渦中,但人生在世,并不是所有事都能自己選擇的。

沈琢放下茶盅:“我有兩件事,要你去辦。”

孟辛立刻站直身子。

“第一件,去查查阿瑜遇刺的事。”

雖然沈瑜說的颠三倒四,但沈琢覺得,這事透着古怪。

沈瑜跟他不同,不可能有人冒着得罪相府的危險,去殺他。

“第二件,去查查戚家女的底細。”沈琢垂眸,指腹滑過杯沿,畢竟他們都要成親了,他得先知道,她是誰的人。

孟辛應了,見沈琢似是交代完了,要往裏間走,沒忍住道:“公子,我們不查查,剛才回府時,遇到的那撥刺客嗎?”

沈琢頭也不回:“左右都是那幾撥人,有什麽好查的,先去辦正事要緊。”

孟辛:“……”

合着您被刺殺這事,都算不得正事啦?!

但沈琢發了話,孟辛只得照辦。

出來路過沈瑜院子時,孟辛突然聽到一陣殺豬般的尖叫聲:“大夫呢!快去請大夫來!我被沈琢那個病秧子傳染了!”

孟辛腳下一頓,就聽到有小厮顫巍巍道:“公子,您那可是瓜子吃多了,多喝點水就好了。”

“放屁!小爺我老咳嗽,跟吃瓜子有什麽關系?”

小厮十分想說,自從您知道,大公子今天要回來,吃過早飯後您就搬着把椅子坐那兒等,等的過程嘴就沒停過。

這瓜子吃多了,可不得上火喉嚨癢,這一癢不得咳嗽嘛。

但沈瑜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了,他現在就覺得自己被沈琢傳染了,咆哮道:“還愣着幹什麽?!趕緊去請大夫,再磨磨唧唧的,當心小爺擰了你們的狗頭!”

小厮吓的一個激靈,再不敢勸了,忙去請大夫了。

聽完牆角的孟辛麻溜走了,心裏暗嘆:公子這一招真高!

經過今天這麽一吓,估計短期內,沈瑜都不敢再到他面前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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