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見面 相見不相識

回程的路上,二夫人臉黑的像鍋底一樣。

原本她還覺得,這樁親事有戲,可戚如翡這一落水,在沈夫人那兒的印象,自然就不好了,畢竟誰家娴雅文靜的小姐,好端端的會突然落水!

真是狗肉包子,上不得臺面!

二夫人将火氣全撒在了侍女身上:“沒用的東西,你是怎麽照顧二小姐的?”

“二嬸,我一個有手有腳的大活人,用不着……”

“為奴為婢者,主子落水,就是她們的錯,護主不利,罰半個月的月錢。”

“可……”

“你若再替她說話,罰一個月。”

戚如翡:“……”

一路無話回了将軍府,馬車剛停穩,二夫人便怒氣沖沖走了。

銀霜來找戚如翡時,還愣了下,不禁問:“二夫人這是怎麽了?”

“大概是在生我落水的氣。”

銀霜:“?!”

錢嬷嬷走過來:“二夫人生氣也是理所當然的,二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出門在外,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軍府的臉面……”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錢嬷嬷一說教,戚如翡頓覺腦殼子疼,一把撩起裙擺,轉身就朝府裏跑。

銀霜立刻跟上去。

進了屋,四下無人時,銀霜才急急問:“怎麽樣?二當家,得手了沒?”

“得手個屁!”戚如翡灌了盅冷茶:“沈琢今天沒去。”

沒去?!

銀霜睜大眼睛:“難不成昨晚被吓到了?”

“瞧他那慫樣,十有八/九是的,”戚如翡将茶盅摔在桌上,怒道:“有本事他一輩子都縮在相府裏別出門,不然姑奶奶要了他的狗命!”

沈瑜确實被戚如翡吓到了,昨夜一回府他便發熱了,直到今晨燒才退,此時又被魇住了。

沈瑜又夢到了昨晚的刺殺。

他看到那黑衣刺客手中刃光驟起,直直朝他劈過來。

他想躲開,可卻像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樣,動彈不得,只能看見刀刃離自己越來越近。

“阿瑜醒醒,別怕,娘在這裏,娘在這裏!”千鈞一發之際,有焦急的女聲遙遙傳來。

沈瑜猛地驚醒,看到床邊的魏晚若時,瞬間如脫水的魚,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娘,你救救我,有人要殺我,有人要殺我!”

“阿瑜別怕,有娘在,沒人敢傷害你的,沒事啊。”

沈瑜被衆星捧月長大,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即便魏晚若百般安撫,他還是怕得要命,緊緊攥住魏晚若的胳膊:“娘,刺客抓到了嗎?刺客抓到了嗎?”

魏晚若搖頭,那些刺客來得快,去的也快,京兆尹那邊至今還沒有線索,

沈瑜臉都白了。

昨晚那刺客,分明是要取他性命的,上次她們沒能得手,以後定然還會再來的。

他驚惶道:“娘,你再給我院子添些護衛,你再給我院子添些護衛。”

魏晚若立刻讓人去辦了,又端了參湯親自喂沈瑜:“阿瑜別怕,刑部和京兆尹都在查了,一定會抓到刺客的。”

“那他們什麽時候能抓到?”

沈瑜想要個确定的時間。

刀從腦袋上削過的那種感覺,他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只有抓住刺客,他才能安心。

可毫無頭緒的事,查起來談何容易。

魏晚若道:“阿瑜可還記得,昨晚那刺客有過什麽話麽?”

“我那時候被吓的半死,怎麽可能……”說到一半,沈瑜猛地擡眼:“有,我當時亮明身份說我是相府的公子,那人卻說,他找的就是相府的公子。”

魏晚若神色一頓。

找的就是相府的公子,這刺客目标就是沈瑜?

沈瑜喋喋不休:“可是娘,這華京誰不知道,爹爹最疼我了,敢在半道上刺殺我,她們是活膩了嗎?”

“她們?”

“對啊,昨晚有兩個刺客,其中有一個是女的。”

提到這一茬,沈瑜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一巴掌拍向床板:“娘,你說,昨晚那事,會不會跟沈琢那個病秧子有關?”

魏晚若握着參湯的手一頓:“為什麽這麽說?”

雖然沈瑜對外一直放話,說自己是相府的獨苗,但沈琢的存在卻是不可抹滅的。

沈瑜語氣裏皆是毫不掩飾的厭惡:“華京的人,誰有膽子敢殺我啊?我看八/九不離十,是沈琢那病秧子惹出來的禍事,他回京之後,不老遇到奇奇怪怪的事麽?”

魏晚若看着沈瑜,半晌沒說話。

“怎麽樣?娘,你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吧!”一說到沈琢,沈瑜立馬不害怕了,當即就要起身:“這個喪門星,我找他去!”

“去什麽去?!”魏晚若攔住沈瑜:“你大哥前幾天,已經去城外佛寺了。”

哦,對!

那個病秧子不習慣華京的氣候,時不時就要去城外佛寺的溫泉泡一泡。

沈瑜這才氣哼哼又躺回床上:“我沒有大哥,我是相府的獨苗!獨苗!”

“阿瑜……”

沈瑜知道,魏晚若想要說什麽,他直接翻身面朝裏:“我困了,我要睡了,娘你出去的時候,把門給我帶上。”

魏晚若見沈瑜一副拒絕溝通的模樣,最終什麽都沒說,放下碗出去了。

有婆子候在門外,見魏晚若出來,立刻迎上來。

“夫人,奴婢問過昨晚跟車的小厮了,他們說,那兩個刺客,确實是沖二公子去的。”

魏晚若覺得,沈瑜剛才有句話說對了。

他是相府的公子,華京裏的人,沒幾個敢向他動手的。但昨晚那兩個刺客,卻是意欲取沈瑜的性命。

沉默片刻,魏晚若似是不經意間問起:“我記得,大公子每次去佛寺,都是七天?”

“是的,算算日子,明天便該回來了。”

魏晚若點點頭,沒再說話了。

沈瑜平日裏是個不着家的,現在被困在府上,他怎麽都不得勁兒,在床上翻來覆去滾了好一會兒,目光無意掃過床幔上的卷草紋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扯着嗓子喊:“圓順,圓順。”

一個面容圓潤的小厮跑進來。

“你去府衙一趟,告訴京兆尹那老頭,昨晚那刺客曾說過,葉城、朵城還是柳城來着,哎呀,反正我記不清了,你讓京兆尹那老頭通通查一查。”

小厮應了聲,立刻去了。

沈瑜又躺回床上,盯着紗帳,惡狠狠道:“臭娘們,等小爺抓到你們,非把你們大卸八塊不可!”

在沈瑜想把戚如翡大卸八塊時,戚如翡也在想,要怎麽樣取‘沈琢’的狗命!

銀霜這個在花宴上接近‘沈琢’的辦法,簡直就是個馊主意!她身體遭罪不說,回來還要被錢嬷嬷念叨一下午女訓。

戚如翡身心都受到了爆錘!

她決定不能再這麽坐以待斃下去了。

第二天趁着錢嬷嬷不注意,戚如翡偷溜了,親自到相府打探去了。

相府一如前幾天,高門闊府,石階前的石獅子威風凜凜。

戚如翡坐在旁邊的茶攤上要了壺茶,盯着相府,琢磨這事要怎麽辦。

前幾天,她曾試圖進過相府的。

但裏面守衛森嚴,她剛進去就被人發現了,為今之計,只能守株待兔。

可顯然,前晚的刺殺把‘沈琢’吓到了,戚如翡等了一天,‘沈琢’都沒出門。

“奶奶個熊,有本事你永遠都別出門!”

戚如翡啐了口,扔了塊碎銀在桌上,只得起身打道回府。

此時已臨近黃昏,天上緋雲如緞鋪展開來,空氣中飄着濃郁的食物香氣。

戚如翡買了兩只醬豬蹄,并一壺好酒,正打算抄個近道回将軍府,卻不想,剛拐進巷子裏,就遇到了刺激的一幕。

巷子裏,十來個黑衣人正在圍攻兩個男人。

沈琢回到華京後,被人刺殺的已經麻木了。

他後背靠在牆上,長睫輕垂,低低咳嗽着,表面上看着,是體力不支站不穩了,實則卻是在打量這撥刺客。

沈琢神色微哂:這次又是誰想殺他呢!

“公子小心!”

沈琢思量間,突然聽到驚呼聲。

他眼皮微掀,便見孟辛中計被人牽制住,有人趁機向他偷襲。

沈琢像是被吓傻了,不躲不閃,依舊保持着掩唇低咳的動作,卻無人瞧見,他左右已經縮進了寬袖裏。

那裏綁着袖箭,箭上都塗了見血封喉的毒藥,只要沾上一點,就能立刻斃命。

沈琢手臂微微擡起,箭頭都已經瞄準刺客了。

“嘭——”

有人先一步動手了。

一個酒壺突然飛過來,将欲偷襲沈琢的那個刺客,砸的斜倒在地,空氣中頓時散發出濃郁的酒香。

沈琢擡眸,便見一個英姿飒爽的姑娘,提着兩個荷葉包,大刺刺從巷口過來:“我說你們人多欺負人少也就算了,怎麽還搞偷襲,也忒不講武德了吧?”

所有人都愣了下,這誰啊?!

還是孟辛最先反應過來,一把抹了攔住他的那個刺客脖子,迅速靠到沈琢面前:“公子,你怎麽樣?”

沈琢搖搖頭,将胳膊垂了下去。

那些黑衣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再言語,立刻再度攻上來。

孟辛的武功不低,只因要護着沈琢,才會處處被人掣肘,現在有了戚如翡的加入,應付這群刺客,完全不在話下。

這幫刺客見刺殺沈琢無望後,也不戀戰,立刻便撤了。

刺客一走,孟辛立刻護在沈琢面前,冷冷看着戚如翡:“閣下是誰派來的?”

沈琢自回京之後,遇到的刺殺不勝枚舉,而刺殺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門,孟辛不敢掉以輕心。

“孟辛,不得無禮。”沈琢低聲訓斥,又從孟辛身後出來,斯文雅正沖戚如翡行了個拱手禮:“剛才多謝姑娘出手相助。”

戚如翡這才看清楚沈琢。

他身形纖弱,穿這件天青色的寬袖錦袍,膚白勝新雪,似五官秾麗,卻不顯娘氣,因剛才咳過,此時眼尾正泛着薄紅,兼之他氣息紊亂,一看便是久病纏身之人。

斯文雅正沖她行禮時,十分像……一根脆弱易折的竹子。

“姑娘剛才為救在下,損失了一瓶酒,和一只豬蹄……”

戚如翡伸出兩個手指頭:“兩只。”

沈琢一怔,不小心岔了氣,猛地咳了起來。

“公子!”

孟辛欲上前扶他,沈琢卻搖搖頭,聲音虛弱吩咐:“孟辛,你,你去,給這位姑娘重新打壺酒,再……再買兩只豬蹄來。”

孟辛:“……”

“不用了。”

戚如翡聽他咳的都覺難受,擺擺手道:“天色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了。”

錢嬷嬷肯定發現她偷溜出來了,要是天黑之前再不回去,估計她能把房頂都掀了。

蒼天哪!她什麽時候才能殺了沈琢那個狗男人,逃離将軍府這個牢籠啊!

和戚如翡不知道,她面前站着的這個人,才是貨真價實的沈琢一樣。

沈琢也不知道,在未曾謀面的情況下,戚如翡就給他打上了負心漢狗男人的标簽,以及她想要他的狗命。

但聽戚如翡這麽說,他也沒再堅持,只悶咳道:“若是他日有緣再見,姑娘今日損失,在下定然悉數奉還。”

戚如翡敷衍嗯了聲,如喪考妣的走了。

孟辛立刻壓低聲音道:“公子,可要屬下去查查此人的來歷?”

沈琢搖頭:“不必了,先回府。”

他今日剛回來,路上就遇到了刺殺,只怕府裏還有事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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