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5

不久之後,男人醒來了。

只是傷勢仍舊很重,除了能眨眨眼睛,艱難地說幾個字外,連翻身都不能。

游鯉鯉覺得他好可憐。

如果不管他,會孤零零一個人死在這裏吧?

所以她盡心盡力地照顧他。

身上帶的各種傷藥,只要有用的都給他用上,儲存的幹糧,也大方地分給他。

因為他傷勢嚴重,吃不下又硬又幹的幹糧,她還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用石頭做了個小石鍋,然後把肉幹、菜幹、馕餅等,掰碎了扔進鍋裏煮。

最後煮出一鍋顏色奇異的糊糊。

游鯉鯉拿糊糊喂他的時候,他感動地眼都紅了。

還很善解人意為她着想——

“我……不吃,你……留着。”

游鯉鯉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他。

不吃東西傷怎麽能好呢?

她抱着他的腦袋,掰開他的嘴巴,一口一口将一鍋糊糊都喂給了他。

喂完後,他眼睛紅紅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似乎終于不敵疲累,安心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游鯉鯉也心滿意足地,再次入了他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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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第一次下廚的紀念,這次她為他編織的美夢,是在夢中盡情享受她親手做出的各種美食!

各種她吃過沒吃過的食材,只要是聽說過的,都真實地出現在夢裏,游鯉鯉嘗試了各種排列組合,然後将它們統統扔進那個讓她引以為豪的小石鍋。

咕嘟咕嘟,一鍋又一鍋顏色奇異的美食登場。

然後統統進了他的肚子。

反正夢裏吃再多也不會撐。

游鯉鯉就這樣在他夢裏忙忙碌碌連做加投喂了一晚上,充分體驗了把大廚的快樂。

然後第二天醒來時發現,他的眼睛更紅了,幾乎跟兔子一樣,而且緊緊地盯着她,一刻也不離開。

游鯉鯉想了想,恍然大悟。

拍拍他的頭:“放心放心,在你好之前,我不會走啦!”

然後哼着歌,繼續投入做飯大業。

早上出去⑺時采到了顏色鮮豔漂亮的蘑菇,也加在糊糊裏吧!

在游鯉鯉的精心照料下,沒兩天,男人的傷勢就大有好轉。

“不用了。”

面對游鯉鯉又一次端上的糊糊,男人堅決拒絕。

“我可以修煉了。”

修道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就能辟谷,僅靠⒆修煉吸收天地靈氣,無需再攝入凡間五谷雜糧。

雖然游鯉鯉只是個還沒辟谷的菜雞,但也是知道這回事兒的,遂只能遺憾地中斷了廚師大業。

仿佛為了證明自己傷勢已好,男人果然開始⒆修煉。

山洞幽暗的光線裏,青年批着一襲游鯉鯉備用的女式寝衣,卻絲毫不顯可笑,只讓人覺得美麗。他雙眸閉斂,長發如瀑傾瀉,月光沐浴着他,仿佛林間青竹,又似空谷幽蘭。

真好看啊。

游鯉鯉欣賞感嘆着,也不再為自己中道崩殂的廚師大業而心傷了。

況且,可以修煉,那就代表着傷勢快好了吧。

那麽她也可以離開了。

還有廣闊的世界等待着她呢。

游鯉鯉開始收拾包裹。

然後正在修煉的男人的聲音,便冷不丁在耳邊響起:

“你在做什麽?”

游鯉鯉轉身,就看到月光下的美人已經停止了修煉,眼睛一轉不轉地看着她。

她一頓,卻仍舊将自己的⑺愀嬷。

“我要走了。”她說。

“既然可以修煉了,那你的傷也快好了吧?所以——”她看向山洞外,“我要走了。”

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想——去找找那個人。

游鯉鯉自認為只是說了很平常的話。

但不知為何,話聲一落,他的情緒便肉眼可見地激烈起來。

雙眸猩紅,惡狠狠地盯着她:

“你要離開我?”

他說。

感覺到了一絲危險。

雖然遲疑,但游鯉鯉仍舊點點頭。

“呵呵……”

他笑起來,眸子越發猩紅,月光下顯得分外妖異。

“那就走吧……”

他閉上眼睛,仿佛渾身力氣被抽出,筆直挺立的身姿不再,身體無力地倒在岩壁上。

仿佛被主人遺棄的寵物。

游鯉鯉背着行李走到了山洞口。

他沒有再說話,沒有再挽留。

走出山洞那一瞬,正是星月散去,旭日初升,游鯉鯉看向前方,只覺天地一片溫柔绮麗。

而身後的山洞黑魆魆仿佛吞噬一切的魔獸。

明明應該毫不猶豫大步地往前走,去奔赴她期待已久的新世界。

明明應該這樣的。

山洞裏,他一動不動。

雙眸緊閉,雙手也緊握——一只手還死死按住了吃裏扒外想追随少女而去的於菟。

一個有着奇怪造夢能力的凡人而已。

雖然還沒有完全弄清楚,但大致也就是這樣了,這樣的能力對他毫無用處,換言之,她繼續存在的價值,已經消失了。

本來還想留着她的命,弄清於菟為何執着于她,但既然她這麽不識趣地離開,那麽——

就去死吧。

他這樣想着。

卻突然又聽到,那窸窸窣窣,沉重的凡人腳步聲。

——已經離開的人去而複返。

一邊是朝陽,一邊是黑暗,然而她從朝陽處走來,背對着霞光萬道,走向黑暗中的他。

“你不想我離開嗎?”

她問。

沒等他回答,又問:

“你需要我嗎?”

這什麽狗屁話?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随即嗤之以鼻。

“不要自作多情。”

他說。

她頓了頓,随即,放下了包好的行李,坐在他身邊。

“我明白了。”她說。

你明白什麽了啊?他很想問。

“我不走了,我會陪着你的。”

“只要你還需要我。”

誰是天底下最蠢的人?

游鯉鯉。

起碼橫行魔域無人敢呼其名的大魔頭是這樣想的。

并且這個想法在以後的日子裏愈發根深蒂固。

天真,單蠢,不通世故,沒有常識……所有這些詞都盡可以用來形容她。

傷勢“好”一點後,他離開了山洞,開始狩獵修士來恢複實力。

號稱要“陪着他”的游鯉鯉自然也随行。

兩人來到附近的坊市

然而還沒等他挑好獵物下手,游鯉鯉這個蠢蛋,居然就成了別人的獵物。

只是為了方便狩獵,借口讓她買食物,支開她一會兒而已,他還對着往來的修士挑挑撿撿,嫌棄這個修為不深,那個基礎不牢呢。

留在她身上的神識便突然報了警。

身體在意識反應過來前,便趕到了她身邊。

然後,就看到她被下三濫的凡間迷藥迷昏,一個七八十歲才練氣的垃圾老頭趾高氣昂指揮着幾個凡人把她綁起來。

“這小臉蛋,長得還挺招道爺我喜歡,直接賣掉太可惜了,不如讓道爺我先享用——”

濺射的鮮血和男人花白的頭顱一起飛上了天。

於菟縱身一躍,将飛起的頭顱張口吞下。

從軀殼中脫離的稀薄元神還懵懵懂懂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便被黑氣裹挾着吞噬。

幾個凡人吓地哭爹喊娘地跑了。

他才慢悠悠走上前。

拎起那人事不知的蠢蛋,看着那仿佛安睡一樣天真單蠢的臉,嫌棄地吐出一個字:

“蠢。”

然而游鯉鯉的“蠢”仍在不斷刷新着他的認知。

對世事的認知如同三歲幼兒,對人心的防備如同薄紙一戳就破,坊間用爛了的招數在她身上屢試不爽。

兩人在這個坊市逗留了半個月,在客棧住下後,除了在客棧修煉養傷,只出去了寥寥五六次。

第一次,去了坊市最好的法衣鋪子,穿了幾天游鯉鯉衣服的他,眼睛眨也不眨,買下數十套鋪子裏最好最貴的法衣。

——有男裝有女裝。

“我的?”當他把女裝扔給游鯉鯉時,這蠢蛋還一臉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他氣笑了。

“難不成還是我的?”

他發誓,只要游鯉鯉敢點頭,他立馬讓她的腦袋飛上天。

好在這次她沒有太蠢。

而是一臉感動地快要哭了的蠢樣子,鄭重其事地對他說“謝謝”。

然後就歡歡喜喜地跑去換衣服。

貴的東西除了貴就沒什麽不好了。

相比游鯉鯉離開溫家時随随便便帶的衣服,這坊間最貴的法衣不僅用料更好,自帶量體伸縮功能,樣式也更講究。

游鯉鯉換了一身白色⒌椎姆ㄒ隆

花朵,飄帶,羽飾,衣袖翻飛,裙擺層層疊疊,花裏胡哨或者說華麗繁複,搞得像仙女似的,一眼看上去十分華而不實。

但卻意外地,還挺适合她。

衣物盡可以做出神仙的樣式,可心中太多俗事擁堵的凡人,往往襯不起那份仙氣,于是往往哪怕穿着再仙氣飄飄的衣物,一看眼睛,便知仍是俗人,反而平增怪異。

可她卻不會。

因為心思太幹淨,因為笑容太純美。

她站在那裏,歡喜地笑着提着裙擺轉圈圈,仿佛遺落花叢中的小小精靈。

“天哪,小姐穿這件衣服也太合适了,比青蘿山的仙子們也不遑多讓啊!”掌櫃的語氣浮誇地對着游鯉鯉誇贊。

他瞥了掌櫃的一眼。

到底還記着這是人來人往的坊市,而他實力未恢複。

不然一腳把這掌櫃踢到青蘿山。

什麽眼神啊?

誇人都不會誇。

這麽浮誇地說她比某某“不遑多讓”,不就是下意識地覺得她不如某某?

狗屁青蘿山綠蘿山,不就是上清宗那個老古董的地盤,所謂仙子,不就是老古董的女仆,蠢蛋還不如老古董的女仆???

他這邊心裏狠狠腹诽,那個傻蛋卻完全沒察覺到什麽,還興致勃勃地跟掌櫃詢問。

“青蘿山是什麽呀?上面有很多仙子?那就是仙人住的地方喽?”

掌櫃怪異地看了她一眼,是對于她如此無知的詫異,但,無知就無知,終歸是剛剛花了大價錢的冤大——哦不,貴客,于是立馬滿臉笑容。

“哎喲,您不知道青蘿山?那我可要好好跟您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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