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036
随即,掌櫃便滔滔不絕地說起青蘿山以及青蘿山上的“仙子們”的事跡。
青蘿山位于上清宗,是上清宗也是琅嬛仙界唯一一位可以稱得上“仙人”的貴人的居所。
仙人仙名為諱,不為凡人所知,世人只以“仙尊”稱之。
仙尊誕生于世已數千年,雖然名義上是上清宗的人,卻鮮少出現在人前,連上清宗與他門別派的鬥争都極少出手,是真真正正屹立于雲端上的仙,坊間關于他的傳聞,幾十幾百年都翻不出什麽新花樣。
但最近卻不同了。
十幾年前,上清宗突然開始廣為招收貌美的女弟子,不看資質出身,只看樣貌美醜。
這反常的行為自然引起人們注意,而真相也很快揭曉——
這些貌美女弟子,最後都被送到了那位仙尊所居的青蘿山。
坊間自是沸沸揚揚,各種猜測層出不窮。
其中最離譜,無人敢明說,私底下卻被許多人認可的一種說法——
仙尊怕是時日無多,因此臨終開了竅,放縱一把。
與此伴生的,還有一種十分陰謀論的猜測,即仙尊不是單純貪圖美色,而是修煉了邪功異法,那些女子就是供他練功采補的。
除此以外還有各種猜測,事情真相到底如何普通人無從得知,但送去青蘿山的美貌女子們總是真的。
之後的這些年,仙尊雖然仍舊未曾露過面,青蘿山的女子們卻陸陸續續出現在人前,有的是代表青蘿山出席一些俗事,有的是想要離開青蘿山另謀出路,上清宗也大方放人。
如此一來,陰謀論便不攻自破。
從那些女子們口中,世人也終于得知了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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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貪圖美色什麽練功采補,都只是世人的臆想。
那些女子們被送去青蘿山,也不過跟尋常宗門弟子一樣做事修煉,甚至因為與真正的仙人共處一地,無論是修煉速度還是靈竅悟性,都遠超尋常人,而若哪天仙尊心情好,随便賞點什麽東西,更是天大的造化。
又因青蘿山這層身份,這些女子們哪怕修為輩分不高,在上清宗卻是高高在上的,尋常弟子甚至長老見了都要行禮,簡直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既然如此,這樣的好差事,為何又有人想要離開呢?肯定有什麽陰謀!
——陰謀自然是沒有的。
據一個主動離開的女子說,她之所以離開,不是因為青蘿山哪裏不好,恰恰相反,是太好了。
青蘿山太好,仙尊也太好。
好到讓她芳心失守,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仙尊,然而又苦苦得不到回應,為了避免堕入魔障,只好主動抽身。
但同時她又透露,上清宗對于她對仙尊的妄想是知曉的,卻非但不阻攔,反而鼓勵她勇敢追愛。
這消息一出,自然又是嘩然一片。
凡人修仙,修煉到極致時,往往要斷絕私情小愛,心如澄鏡,方能步入仙途。
因此許多有意仙緣的大能修士,往往會刻意不沾世俗情愛,一些大宗門的天才弟子,也往往被告誡不要耽溺兒女情長,以免誤了大道。
仙尊誕世已千年,從來不沾凡俗情愛,上清宗也絕不會允許別有用心的女人接近仙尊,可如今——
再想想上清宗大張旗鼓選拔美貌女子送入青蘿山的行為,這不就是凡間的皇帝選秀?!
雖然上清宗選秀的原因很值得嘀咕,說不定就是仙尊快不行了,上清宗想趁着他還在留個仙種。
但哪怕仙尊明天就仙逝,這也是個好差事啊!
誰不知道,哪怕是草木頑石,在仙尊身邊待久了都可能化形成精,更遑論一個大活人,其中裨益不用多說。
再不濟,就算不圖修煉上的好處,圖仙尊本人也好啊!
雖然仙尊已許久未露面,但很久以前,他還是在人前出現過的,而那寥寥幾次露面,其樣貌姿容,便傳遍了整個琅嬛仙界。
據說有幼年時見過仙尊姿容,之後便誤了終身的大能女修。
總之,無論哪個角度來看,青蘿山都是美貌女子再好不過的去處。
無論是出身寒微還是身份顯貴,仙尊身邊的位置就可以讓所有女子和其身後的勢力趨之若鹜。
于是一年又一年,不知道多少美貌女子入了青蘿山。
可一年又一年,也沒聽說過哪個女子真入了仙尊的眼。
也是,那可是仙尊,等閑凡俗女子又怎能輕易打動仙人的心?
許多人放棄了,許多人仍在追夢。
青蘿山裏詳情具體如何,世人不得而知,世人只知道,青蘿山是無數貌美女子的歸處,誇贊女子美貌時,拿青蘿山的“仙子”們做标準準沒錯。
掌櫃的故事講完,眉眼豔麗邪氣的男人不屑冷嗤,白衣白裙仿佛小仙子的女孩卻聽得津津有味,甚至借花獻佛,端了人家店裏的茶水給掌櫃,俨然把掌櫃的當說書的了。
掌櫃哭笑不得,好在那眉眼邪氣的男人扭頭邁出了店門,女孩雖然依依不舍,卻還是跟了上去。
待兩人走遠,掌櫃喃喃道:“真是對怪人啊……”
好歹在坊間混了這麽多年,掌櫃眼力還是有些的,那男人渾身有股叫人不舒服的氣息,半點不像正道修士,而那女孩子,卻跟掌櫃給她挑的那身衣裙一樣,純白到近乎于無……
總之是完全不搭的兩個人。
這樣的兩個人,又怎麽會走到一起呢?
掌櫃有些好奇,卻又很快搖搖頭。
管它怎麽在一起的,世間之大無奇不有,誰愛跟誰在一起,以後結果如何,又關他何事?
不過是對那萍水相逢的女孩子,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擔心罷了。
還有一點點微不足道地希望。
希望她不要被辜負,希望她不要失去眼眸中的純淨。
購置過衣物,兩人又尋了一處住所住下,住所是一座寬敞的宅院型洞府,據說是一位隕落的金丹修士的故居,各項功能十分齊全,甚至有配套的仆人管家,售價自然也不菲,以往都是做短租,從未有人買下過。
直至游鯉鯉二人到來,聽到中人喋喋不休地說租住的話這不許動那不許挪,男人直接不耐煩地打斷中人的話,十分財大氣粗地道:“我買了。”
議價都不議,跟他在法衣店的作派如出一轍。
偏偏游鯉鯉對物價沒什麽認知,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還在一旁拼命點頭。
畢竟買的房子住起來肯定比租的舒服嘛。
再然後,某聲稱已經辟谷的人,更是打着帶“土包子”游鯉鯉長見識的旗號,不看價格不問分量,吃遍坊間所有有名有姓的酒樓飯館,最重要的是,讓游鯉鯉深刻明白了,她曾經喂給某人的所謂美味糊糊湯,簡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完全不是人應該吃的東西!
收獲了游鯉鯉滿心愧疚,甚至激起她認真鑽研廚藝的鬥志的某人對此十分滿意。
渾然不知道,因為他們這招搖的行為,坊間來了兩個超有錢冤大頭的消息流傳了開來。
然後,在某人終于安定下來,把游鯉鯉扔在家“鑽研廚藝”,自個兒出門狩獵修士元神時——
留在游鯉鯉身上的神識警報一次又一次響起。
第不知道多少次吞掉對游鯉鯉意圖不軌的修士的元神後,男人開始反思。
當然不是反思自己行為是否過于招搖以致為游鯉鯉招來了禍患。
而是反思——有游鯉鯉這麽個人形元神誘捕器在,他幹嘛還要辛辛苦苦出去狩獵???
“不錯嘛,居然還有這種用途。”
拍拍游鯉鯉又被迷昏的腦袋瓜兒,男人笑地肆意又邪氣。
“既然如此……就留你在身邊好了。”*
安居坊間的日子很快活。
同樣是住在一個大宅子裏,但與在溫家時不同,游鯉鯉第一次對一個地方有了“家”的概念。
這處宅院是她的家,她可以随意去往宅院的每一個角落,宅院的仆人叫她“小姐”時眼中是尊敬是親昵,而不是意味不明的嘲諷或憐憫。
最重要的,這裏有他。
雖然游鯉鯉不太清楚她和他是什麽關系。
某天,服侍游鯉鯉起居的老嬷嬷為游鯉鯉梳着頭,突然發問:
“小姐,您跟老爺什麽時候成親啊?”
老爺當然是指他,這稱呼亂七八糟的,但沒人在乎,也就這麽叫下去了。
而游鯉鯉聽了這話後突然愣住。
成親?
好歹在坊間待了這些天,她還不至于無知到不知道成親什麽意思。
但她和他,成親?
似乎是她臉上的表情洩露了心中所想,老嬷嬷當即就急了,扔了梳子抓住游鯉鯉的手:
“小姐,你不會沒想過吧?”
“你跟老爺非親非故,孤男寡女的,都住一塊兒了,難不成還能不成親?”
“我的小姐,你可別傻了啊!說句不好聽的,老爺是修士,更是男人,成不成親無所謂,可你不一樣啊!”
“你是個女兒家,還沒有修為,人都跟了他,這不成了親,萬一他不要你了,你可怎麽辦?”
……
那天,老嬷嬷說了很多,游鯉鯉沒有全記住,只模模糊糊記住在意的幾句。
原來,她和他這樣,就算她跟了他嗎?
在外人眼裏,就是需要成親的關系了嗎?
還有——他,會不要她嗎?
她覺得這說法似乎有什麽不對,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
除了那個秘密,游鯉鯉從不對他隐瞞什麽。
于是,當再見到他時,她直接問了出來。
先問的是這個問題:
“你,會不要我嗎?”
因為在老嬷嬷的口中,這似乎是最了不得、最值得她擔心的事,萬一真的發生了,就跟天塌一樣。
而聽到游鯉鯉這猛不丁冒出的話,他的反應很奇怪。
那雙總是似眯微眯的豔麗雙眸緩緩地睜大,瞳仁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仿佛她說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
她甚至沒有再聽到他的呼吸和心跳聲。
好像過去了很久,游鯉鯉腦袋上落下一只手。
“你怕嗎?”
“怕我不要你嗎?”
游鯉鯉本想搖頭的。
但他的手掌緊緊地按住她的腦袋。
然後轉念一想,似乎真的有點害怕。
就像剛剛長出羽翼的雛鳥不願離開巢穴,是畏懼也是不舍。
于是她微微的、微微的,點了點頭。
“嗯。”她說。
她看着他,純白無垢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讓他看到她眼中有他,且只有他,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他的呼吸和心跳重新活了過來。
人生中的某些看似重要無比的決定,做起來卻只需要一瞬間。
他俯下身。
“做我的妻子吧。”
他說着,将她抱進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