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定了親, 就等于是半個薄家婦。

其實按照薄春山的意思,他恨不得今天定親明天成親,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而且做嫁衣不需要時間了?各種準備不需要時間?

再加上顧秀才還要去臨安赴今年的鄉試,顧家現在也沒時間給女兒辦婚事, 只有把成親的日子定在年底。

薄春山是個十分機靈的人, 打從名分定下了,他就開始活躍地出現在顧家。

上午給孫氏送幾條魚, 下午給顧家送些剛摘下的菜, 總之顧家缺什麽, 他送什麽, 都送的是一些花不了太多的錢的吃食。

還打得都是顧玉汝的名號——

汝兒她就喜歡吃這!

汝兒說, 娘您喜歡吃!

汝兒說,爹喜歡喝點酒,正好給爹當下酒菜,娘若是不嫌棄,我留下陪爹喝兩盅。

薄春山就這樣登堂入室了。

顧玉汝就眼睜睜看着他把她娘哄得, 從一開始猶猶豫豫, 到現在提到薄春山就眉開眼笑,到開始在她面前說,其實那小子也不錯,以前都是別人誤會了。

還有她爹, 從一開始沉默寡言,到說那小子酒品不錯, 一般酒品不差的人, 人品都不會差, 到現在每次和薄春山對飲, 都會跟他講一些人生大道理。

顧玉汝知道,他爹只在固定的幾個人面前才會這樣。到目前為止,她認識的人中,好像也就只有齊彥有這個待遇。

這種情況下,薄春山自然也知道老丈人要去趕考的事了。

為了這事,岳母連着多日都不見喜色,憂心忡忡的。

薄春山一拍胸脯道:“娘,你別擔心,我陪爹去趕考。”

Advertisement

“你陪你爹去?”孫氏詫異得都忘了糾正稱呼了。

也是薄春山這人臉皮厚,明明還沒成親,張口閉口就是爹娘,顧秀才兩口子臉皮薄,人家當面喊你,也不好斥回去,只能私底下跟女兒說,讓女兒提醒兩句。

可顧玉汝說了,問題根本不管用!

她覺得薄春山就是故意的,就像當初洗腦她一樣,現在也在洗腦她爹娘。你瞅瞅,天天爹啊娘啊的叫,叫多了她爹娘就習慣了,就不會覺得他叫錯了。

“我身強體壯底子好,也不是沒出過遠門,陪着爹一起去,爹若需要跑個腿什麽的,我也能幫襯一把。再說了,現在外頭也不平靜,我還懂些武藝,若是碰見個把不長眼的小賊,我還能護着爹一二。”

确實最近外頭不太平靜。

認真來說,是這些年來沿海一帶都不太平靜。

普通百姓也不知具體詳細,只知道距離大晉不遠的有一個島國,名叫倭國,那倭國彈丸之地,資源稀少,因當地戰亂不止,經常有倭國的武士流浪到大晉邊境。

這些人窮兇極惡,殺人如麻,經常駛着船侵襲大晉沿海邊線,大晉海岸線漫長,衛所将士沒辦法防守整個海岸線,他們上岸後就燒殺搶掠一番,搶到財物補給就回到海上,衛所将士鞭長莫及。

為此,大晉曾多次禁海,沿海地帶許多地方的百姓也屢次內遷,卻依舊屢禁不止。

明州府下,也就定波稍微平靜些,因為定波地勢與其他處不同,屬窄長形狀,臨海的邊線只有一段,還有一處天險作為海門存在,倭人無法登陸。而整個明州府,其實有大半以上的地方邊線都是海域,也就是說出了定波以後,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碰見上岸搶掠的倭人。

定波當地平靜,百姓們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只能從去外地經商或是出外辦事人的口中,才能得知到些許消息。

譬如某地有倭人搶掠,整整一個村的人都死了,或是有一夥倭人流竄到某縣,某縣死傷過半。

光這些消息,就足夠定波百姓吓得膽戰心驚,雖沒有幾個人見過什麽倭人,但罵起倭人來卻一點都不含糊,甚至有小孩不聽話,大人們恐吓小孩,也多會用‘再不聽話,讓倭寇把你擄了去,到時候殺了吃肉’之類言語。

簡直是聞風色變!

前陣子剛有傳聞,說是鞍于縣又有倭人出沒,殺了多少人,擄走了多少民女。百姓們除了罵當地官府不作為,也只能提醒身邊親友‘最近外面不平靜,還是少出門的好’。

好像還不止鞍于一地,而是多地,甚至臨安周邊都不太平靜,為此專門将今年的鄉試推遲了一個月。

本是八月初開考,現在推遲到九月中。

不然顧秀才早就該啓程了,也不會拖到今日都還沒動身。

“若是春山陪着你去,我還能放心些許。”孫氏望着顧秀才道。

顧秀才低聲斥道:“春山還有差事,哪能扔下差事陪我去。”

薄春山當即道:“爹,你別擔心,我那差事耽誤些日子也沒什麽,到時候我跟衙門請個假,爹您赴考是大事,想必衙門那也會通容。”

在薄春山的堅持下,事情似乎就這麽說定了。

有了薄春山的陪同,孫氏的臉色也終于見了些晴色,不再擔心害怕憂心忡忡。

顧玉汝知道後,私下把薄春山叫出來說話。

“你陪我爹去臨安,真不會耽誤你的差事?”

“什麽事都沒有陪老丈人赴考重要,如今正是我籠絡你爹的好時候,你看着吧,這趟回來你爹就會把我當親兒子看待,你這親閨女也要退一射之地!”

“傻樣!”顧玉汝嗔道。

薄春山也不惱,拉着她的手,就想把人往懷裏摟。

顧玉汝掙紮着不幹。

薄春山也不勉強她,裝模作樣嘆了口氣道:“顧玉汝你說說,現如今咱倆的名分算是定了,可我這待遇還不如以前,以前咱倆還能去坐坐小船,花錢月下的在窗根下說說小話,如今我約不出去你,擱你爹娘眼皮下,我什麽都不敢做。”

“你還想做什麽?”

他一點都不遮掩道:“當然是拉拉小手,摟摟小腰,親親小嘴。顧玉汝我跟你說,外面那群死孩子傳我倆在孫家後院偷親小嘴,我小時候怎麽不懂這個,像個傻子一樣?我沒幹,我還落人說,想想我多冤枉呀。”

顧玉汝見不慣他這無恥樣,給了他一腳。

“還不上前面去,小心我娘過來抓你。”

“抓就抓吧,正好抓住我親你小嘴,讓我岳母催着我倆趕緊成親,把你送進我被窩!”

顧玉汝呸他一口,走了。

走了兩步,又轉回來。

“你這趟陪我爹去臨安,若是碰見齊永寧……”

薄春山渾不在意道:“碰見他又如何?我又不認識他,我陪我老丈人赴考,管他什麽事!”

“随便你吧,但是在外面還是不要節外生枝的好,有什麽事回來再解決。”

“你是怕他在外面陰我?行了,你放心,我知道怎麽辦,再說了也不一定能碰上,你就安心等我帶你爹回來,回來了咱們就成親!”

每當家裏有人出遠門,家人們總是充滿了無盡擔憂。

臨行前的晚上,孫氏一再檢查顧秀才的包裹、書箱,生怕落了什麽東西。她還把顧秀才常穿的一件文士袍的裏子拆了,邊邊角角縫了幾處,裏面都塞的碎銀子。

窮家富路,孫氏只差把家裏所有的錢給顧秀才帶上。

臨行前,碼頭上,孫氏一再交代薄春山。

薄春山背上背着顧秀才的書箱,肩上扛一個大包袱,手裏還拎着兩個稍微小點的包袱。其實只有其中的一個小包袱是他的,其他的都是顧秀才的。

“娘你放心,我保準把爹完完整整帶去,完完整整帶回來。”

這趟也不光薄春山一個人去,他還帶了刀六。

顧玉汝雖和刀六不熟,但知道他平時話雖少,但辦事妥當,多一個刀六,她又要放心一些。

“你就在家好好的縫你的嫁衣,若有事去找虎娃,或者去衙門找劉成,我都交代過。若實在沒事,你也可以去找我娘說說話,就當提前熟悉婆婆了。”輪到和顧玉汝說話時,薄春山道。

顧玉汝翻了他一眼:“你放心,我會幫你看着你娘的。”

“行吧,那我就走了,等我回來。”

另一邊,顧秀才也跟孫氏說完話,和薄春山刀六一起上了船。

随着船只漸漸遠離,船上的人影也漸漸看不清,顧玉汝去拍了拍孫氏的肩膀,道:“娘,我們回去吧。”

随着顧秀才和薄春山的離去,顧家的日子幾乎陷入一片死水中。

顧玉汝如今待嫁身,自然也不适宜再去顧大伯家幫忙,正好顧秀才去趕考,孫氏便每日過去,顧玉汝留在家中做家務做飯,順便縫制嫁衣。

顧玉芳的腳果然不好了。

本來她就剛拆石膏,誰知她不顧腳還沒完全好,先跑出去一趟不說,當晚還狠狠摔了一跤。

她本來還瞞着,後來實在疼得忍不住,孫氏才知道她的腳傷更嚴重了。

把她弄去醫館,大夫狠狠地訓了一通,又給她打上石膏。

說先養半個月再拆,等拆了石膏後,要休養複建兩個月以上,不然小心以後落下毛病。

這一次顧玉芳待遇就沒那麽好了,之前那回有孫氏在,孫氏随叫随到,現在孫氏去顧大伯家幫忙,家裏就顧玉汝。

顧玉汝現在只管她每頓吃飯,其他事一概不聞不問,所以顧玉芳一天兩次的擦洗也沒了,只有等孫氏回來才能幫她擦洗。

顧玉芳每天都籠罩在一股酸臭味中,顧玉汝本以為她又要鬧騰,誰知這次顧玉芳沒鬧,她把趙娥叫來了。

趙娥每天來了也不幹別的,就陪她說話,或者幫她端端水擦擦身什麽的,顧玉芳得以非常,瞅着顧玉汝那得意的眼神,只差說——你以為我會求你?我自會給自己找個丫鬟。

趙娥這個女子,顧玉汝不太熟悉,只知道她和顧玉芳玩得好。

趙家在西井巷的風評不算好,趙娥好像也就顧玉芳這一個朋友。

開始顧玉汝見到趙娥,只覺得此女文文靜靜的,還在想趙家這個女兒養的還算不錯,可很快她就知道趙家為何風評差了。

摳門吝啬是其一,其實趙家風評不好,很大原因就是因為他家的人,不管是走到哪兒,在自己家或者在別家吃飯,都吃相十分難看,而且從不考慮別人。

第一回 趙娥留在顧家吃飯。

你想想,顧玉芳把人叫來侍候她,能到吃飯的時候攆人走?顧玉汝自然要留人吃飯。

等到吃飯時,顧玉汝就見識到了,她和弟弟顧于成只是下筷子慢了一點,一桌飯菜就被一掃而空。

那一頓,只有顧玉芳和趙娥吃飽了。

顧玉芳是端到房裏吃的,趙娥是跟着顧玉汝、顧于成一起吃,最後趙娥把飯菜一掃而空,留下餓肚子的姐弟倆。

連着兩次下來,顧玉汝學聰明了。

她開始采用分餐制,把趙娥的飯菜和顧玉芳一樣,提前盛出來。她和弟弟的飯菜也另放,都是一樣的飯菜,考慮到趙娥食量大,她會多給趙娥多盛一些,然後各吃各的。

這也就造成孫氏不在的時候,顧家吃飯不在堂屋了,而是各自在自己房裏。顧玉汝還不好和顧于成一同吃,有客人在,單獨給人弄一份,自己卻躲在一旁吃總歸不好。

孫氏也是有回碰見了,才知道這事。

不過她也沒說什麽,人是顧玉芳叫來的,有人陪着顧玉芳,也免得她去鬧騰大女兒。現在孫氏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顧玉芳趕緊嫁出去,她最近除了去顧大伯家,就在忙這事。

時間一天天過去,定波的天終于沒那麽熱了。

進入九月,終于臨近開考的日子。

同類推薦